飞来峰侧峰,一条较为平整的密林中。
一只巴掌大小的锦毛松鼠肩担着一条布带,两端各系有一本古籍和一个高高隆起的药囊。
锦毛松鼠拖行着重物的身躯摇摆不定,极为费力的行走在山林间,一个不甚便要被那本写着金刚典的古籍压倒在地,挣扎着双手好一会才能挣脱重压,迷迷糊糊的站起身来。
似喝醉酒一般的锦毛松鼠用尽吃奶的力气将布带再次抗到肩上,咬着牙艰难前行。
原本锦毛松鼠属于顿开灵智的山兽,这些重量对于它来说不过是手到拈来,而错就错在李惊蛰这贼厮身上。
锦毛松鼠拢共不过巴掌大小,平常吞化一颗沾染灵气的山果便需要三五日,刚才,一整颗山果被李惊蛰强行喂下,其中的灵气岂是它一个鼠类能消化的?
刚开始体内灵体尚未暴动,走得还算安稳,而现在锦毛松鼠体内灵气肆意游荡冲刷筋络和脑海,晕晕乎乎的无力感充斥了狭小身躯的每一个角落,摇摇晃晃,每一步都好似踩在棉花上。
对面百丈外的山林中,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的李惊蛰依靠在大树枝桠上,正翘着二郎腿,啃咬着山间野果,遥遥监工。
“该用什么理由克扣它灵果呢?”
“这是个问题……”
李惊蛰将果核丢在一旁,双臂叠起垫在脑后,低声呢喃着。
而正在山间密林中的锦毛松鼠丝毫不了解这黑心狗大户的想法,还在为那颗约定的灵果艰苦奋斗……
起初的时候锦毛松鼠还有方向感,可如今,昏沉欲睡的它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只知道自己在往山上爬,而路线是否偏离,到底偏了多少,它一概不知。
而远处的监工也发现了这个问题,方才的轻松闲适在顷刻间荡然无存,李惊蛰坐直身躯,心提到了嗓子眼。
‘不要闹好不好?!’
李惊蛰攥着掌心的汗水,在心中哀嚎道。
松鼠兄身上可是黑衣人的全部遗产,这要是丢在山林里,线索就彻底断了,此处正在飞来峰下,就算借李惊蛰几个胆子,他也不敢大张旗鼓的靠近啊,如今成败全在锦毛松鼠身上了。
“鼠哥,鼠爷,您别闹了……”
李惊蛰的五官扭曲成一团,他已经开始后悔找锦毛松鼠,这事不如找傻狍子了,狍子兄虽说太过惹眼,但好歹安稳啊……
枉他李某人老银币了两辈子,今日竟然要在这扁毛畜生手里翻车。
这……这他娘的也太坑了吧。
就这样,一兽在丛林中深一脚浅一脚逐渐攀爬,一步三摇。
一人隔空远望,一颗心悬在嗓子眼,提心吊胆。
……
半个时辰后,脸色涨红满头是汗的锦毛松鼠总算越过最后一个高坡,爬上了侧峰,此时的它距离朱红高墙只有三丈之隔,翻过高墙送至灵源宗静堂就算是完成任务。
“呼……”
远处,一直跟着锦毛松鼠的李惊蛰长长松了口气。
“有惊无险,有惊无险……”
作为一名有职业素养的老银币,无论到哪为自己找一条安全的逃生之路是重中之重,也因为这点,曾经他从林晴方手中骗出了一张飞来峰的布局图。
林晴方自然是没机会接触,但老道人宏源地位斐然,所以李惊蛰对于飞来峰的布局烂熟在胸。
他本不想暴露自身气息,所以在飞来峰侧峰中找了一条最近,守护也最为薄弱的登山路,翻过高墙便是静堂,足可以送出线索。
可万万没想到这锦毛松鼠将路线偏离了近千丈,着陆点从原本的侧峰变成了后山。
李惊蛰满脸苦涩,但好歹是上了飞来峰。
第一套计划失败,只能施行plan b。
退路永远重与进路。
这是李惊蛰刻在老银币守则中的核心思想。
他在锦毛松鼠身上寄存了一丝伪装过的心神,就是为了避免意外。
只要进了飞来峰,他完全可以凭借这缕心神指挥着锦毛松鼠找到静堂后全身而退。
退路二:就算锦毛松鼠被人发现,也只是会找到山下一个气息阵法中。
退路三:……
……
-
朱红高墙下的锦毛松鼠也是长出了口气,一跃而起四肢扒住高墙,拖拽着古籍与药囊,咬着牙艰难的向上攀爬着,面容娇憨。
只见历尽人间所有苦难的松鼠兄立于山墙下,山风吹动毛发英姿不凡,颇有些一览众山小的的沧桑意境,极为写意。
可正在感慨人生的松鼠兄忽略了一点,这里的防护阵极为厚重……
站在崖边的松鼠兄刚一转身,砰的一声轻响应声而出。
灵力荡漾的防护阵一番荡漾,只见一道扛着古籍和药囊的狭小身影,倒飞而去,极为迅速。
“卧槽?!!”
前一刻还在庆幸银币神保佑的李惊蛰,下一瞬就找不见锦毛松鼠踪迹了。
将自身灵力波动压至最低,额间金光闪烁,天眼顿开。
天眼开启后,漆黑的山林间逐渐明亮起来,隐约间看见一团圆滚的身影夜空中急速飞出,身姿在空中翻滚旋转,将夜空划出一条弧线。
旋转,跳跃,也不停歇……
山风摇曳之间,枝桠上李惊蛰的身影消失不见。
一道极其模糊的黑影在山间闪转腾挪,朝着松鼠飞出的方向,追寻而去。
几个腾转间,李惊蛰已经跟上了下坠的速度,他不断寻找飞来峰防护禁止的薄弱点,随时准备出手接下锦毛松鼠。
砰。
在不知翻滚了多少次后,刚经历了惨痛人生的松鼠兄坠落在地。
在古籍和药囊的包裹下,松鼠兄侥幸活命。
可李惊蛰看着被数道禁止和大镇围绕住的隐仙崖,头大如斗。
“咦……”
正在李惊蛰头疼之际,目光被远处一道恢弘大阵吸引,大阵足有百丈宽,灵力滔天,流转间如鱼龙翻滚,江河倾泻般的灵力犹如实质。
其中隐约可见一素袍女子盘坐在崖边,身前漂浮着一柄三尺青锋。
“不是吧,啊Sir……”
与隐仙崖隔空遥望的李惊蛰暗暗扶额,满脸扭曲。
‘这他娘的也太巧了吧。’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拼了命想要避开的煞星,却阴差阳错撞在了一起,这……这也太狗血了吧……
摔得七荤八素的松鼠兄摇晃着身躯站起身,脸色爆红天旋地转,但毕竟是沾染了灵气的山兽,除了毛发杂乱,看着并无大碍。
经历过不能承受之痛的锦毛松鼠早已分不清东南西北,只知拖拽着古籍与药囊,靠着趋光性,下意识朝着有光的方向步步前行。
“银币神保佑松鼠兄福大命大,小弟先走一步,先走一步!”
看着锦毛松鼠一步步迈向恢弘大阵,李惊蛰嘴角抽搐,嘟嘟囔囔的说了一大堆,起身便要离开。
可刚刚起身,他下意识扫了一眼恢弘大阵中的陈西子,突然一怔:“诶,这煞星好像有些不对劲。”
天眼隐现,大阵内的景色逐渐清晰,只见盘坐在崖边的陈西子此时秀发狂舞,身前三尺青锋嗡鸣躁动。
而面容姣好的素袍女子,此时眉心有一汪极为浓郁的黑气升腾鼓胀,黑气逐渐扩散,隐隐有蔓延向九宫。
印堂黑煞,死劫之相!
李惊蛰手掐阴阳推演八卦,目色逐渐深沉,声音低沉:“陈西子,命不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