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沛宁有点不知所措,自己到底是吃还是不吃呢?
出门在外,哪能随便吃陌生人送的东西啊?
可是身旁这位秀气可爱的女童,正眼巴巴的盼着自己下筷子。
对方又不认识自己,好端端的端盘鱼做什么啊?听前面那位不招人待见的年轻儒生的口气,好像这条鱼还很有说法哩?
就在她犹豫的时候,老板娘已经拿来一副筷碟,抬起袖子,夹起鱼腮上最鲜嫩的那块肉放入碟中,
“姑娘尝尝,”
姜沛宁有点不好意思拒绝了,
管他呢,这是在小苏的地盘,应该不会是黑店吧?
于是,少女夹起那块鱼肉,
所有人的目光都向她看来。
“嗯?”
“好吃.....好吃......这味道.......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姜沛宁口中细细咀嚼着,不迭的点头称赞,虽说她平时吃鱼比较少,但还是能品出个好坏,
鲜美之气在口腔中漫延迂回,萦绕鼻端,一股清凉的水气游走于全身,滋润着每一处窍穴。
一口鱼肉,竟能让人觉得心旷神怡,久久回味。
小秀秀看到姜沛宁脸上满意的表情,一对秀气的眸子,顿时笑成弯月,蹦蹦跳跳的返回到红姨身边,笑意经久不散。
“我也尝尝,”
说着,萧纶从筷筒抽出一双筷子,
结果刚伸出去的手,不知道为什么又突然缩了回来,
只见他无奈的将筷头伸进嘴里抿了抿,悻悻然的返回座位上去了。
没意思,吃口鱼,这么多人警告我?
“你是不是皮紧了?”
“你敢下筷子试试?”
“我要出拳了!”
“儒家怎么还有你这种玩意?也真是见了稀罕了。”
“殿下能让你死一次,我们就能让你死第二次。”
.......
被这么多人看着,姜沛宁不好意思的放下筷子,吐了吐舌头道:
“让老板娘见笑了,我出身小宗门,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
孙二娘干脆在少女面前坐下,笑道:“姑娘说笑了,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姑娘若是喜欢吃,就让秀秀天天给你做,”
“姑娘既然和我家殿下关系匪浅,那就把天玑林当成自己家,这次来,一定要多住一段时日。”
姜沛宁显然被对方的过于热情给惊到了,小苏家里这边的人,都这么好客吗?
我才刚来啊?
“我这次下山履历,确实打算在天玑林多逛逛,不过还是需要先见过小苏才行。”
孙二娘脸上流露出一副可惜的表情,说道:
“不巧,我家殿下已经出门了,而且看样子,短时间内是不会回来的,他要是知道姑娘来了,一定会很高兴。”
“这样啊.......”姜沛宁一脸失望道:“小苏不在的话,那钱应该交给谁呢?”
孙二娘直接道:“都是小钱,姑娘独自出门在外,用钱的地方还有很多,自己留着吧,殿下知道了不会说什么的。”
她直接就替苏御做了主了,四百颗灵犀钱,对于别的宗门来说,真的算是一笔不菲的巨资,但在天玑林,也就那么回事,卖几条银背鱼龙,也就有了。
姜沛宁突然笑道:“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还是很在意钱的,那这样吧,我先留着,反正我也打算在太平洲游历一番,说不定会碰到他呢。”
“也行,”孙二娘笑道:“姑娘,你先吃,吃完了鱼,我带你逛一逛天玑林。”
“那就有劳姐姐了。”姜沛宁笑着点头。
“不敢当,不敢当。”
.......
当孙二娘带着少女离开酒铺后,
萧纶将凳子挪至陈老爷子身边,鬼鬼祟祟的压低声音问道:
“老爷子,这丫头什么来历?你可别跟我说你不认识?你唬不了我,自从她进来之后,你们一个个那拘谨的模样,我都不稀得说你们,哪还有一点仙人境的大佬风范?”
老爷子笑呵呵的喝完碗里的酒,然后将剩余的半坛子夹在腋下,站起来说道:
“这位姑娘是你的祖师爷,论辈分,刚才你得给她磕九个响头。”
说完,老爷子直接走人了。
萧纶听出他在糊弄自己,站起来冲着老爷子的背影喊道:
“哄谁呢?给我当祖师爷?也不怕折了她的寿?”
说话间,铺子里的大佬们一个个陆续起身,出了门便施展缩地山河神通,返回自家山头。
独独留下趴在桌子上,流着口水打着鼾,不省人事的白李。
“喂喂喂,白老弟白老弟,醒醒,快醒醒,”
“刚才有件怪事,你可没瞧见,天玑林这帮老家伙.......”
“嘭”的一声,
萧纶整个人突然间横飞出去,眨眼功夫,就成了一颗小黑点。
“叫谁白老弟呢?白老弟也是你叫的?”
迷迷糊糊中的白李,收回剑指,脑袋咚的一声撞在桌面,又给睡了过去.......
.......
海边,潮湿的空气中,混杂着咸涩的鱼腥味。
远处的海平面上,落日渐行渐远,眼看着就要整个沉入海中。
一艘孤帆小舟漂流而来,借着海浪搁浅在沙滩上。
收起白帆,小舟上下来一个渔夫,将一条小臂粗的麻绳绑在肩上,然后拉着小舟向海滩上走去。
距离海滩十五丈左右的乌黑崖壁上,结结实实的钉着一根生铁钩子。
渔夫将绳子绑在铁钩上之后,走向不远处搭建在崖边的草屋。
又是毫无所获的一天。
临近草屋,渔夫忽然怔住了。
只见屋子外的石墩上,此刻正坐着一个少年。
脸上挂着邪异的笑.......
让人不寒而栗,此生都不想在看到第二次的笑脸。
“回来了?”少年笑道。
“回来了,”渔夫点头。
少年笑了笑,侧头望向漆黑的大海,喃喃道:
“你躲在这里有多少年了?”
渔夫沉默一阵后,脱掉草鞋,席地而坐,
“五十多年了吧,也许六十年,忘了.......”
少年道:“九品武夫,躲在一处无人知道的海边等死,实在是浪费。”
渔夫低头揉搓着那双长满老茧的粗糙大手,苦笑道:
“这是我的自由,我喜欢这样的生活。”
“没有人可以真正的拥有自由,”少年突然冷笑道:
“你意志不坚,遇搓则颓,落得个郁郁不得志,空有一身九品境界,却不得笑傲江湖,江流儿,你既然选择等死,何不散掉这身武运,留给有机缘的后浪晚辈?”
渔夫冷冷道:“我辛苦百年修来的九品通玄境,凭什么送给别人?”
少年听罢,无奈的耸了耸肩,摊手道:
“我向来不会给别人两次机会,今天,要么你主动散掉这身武运,继续待着海边等死,要么被我打死,让这身武运重归天地,总之,没有第二个选择。”
哗啦啦的海浪声充斥周围,海风吹起渔夫斑白的头发,
只见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双目,口中喃喃自语道:
“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夜阑风静縠纹平,小舟从此逝,江海寄平生。”
苏御一掌拍下。
这位位列天玑榜武道巅峰十人正榜的一代武学大宗师,肉身化为飞灰。
一道金色武运从他盘坐之地直冲而起,转瞬间消散在天地。
不知江湖中会有哪个幸运儿?获此机缘。
“占着茅坑不拉屎,”
苏御拍了拍手,沿着海岸线,步行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