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的是那天为虹鸾接生的仆妇,一见周凛,她立刻面露喜色:“道长你可算来了。”
“怎么了?”周凛不明所以。
“这宅子里出事了,夫人正愁得不行呢。”
“出事?什么事?”周凛心中升起几分不妙的预感,该不会是这个小虹鸾又出了什么问题吧?
她作为应劫之人,冥冥中就会吸引妖魔,还真有可能又招惹到了什么东西。
“是几个小精怪,趁着夜深人静旁人睡着的时候,去小姐房中捣乱呢。”仆妇眼袋深深,一看就没休息好,想必是为了照看江虹鸾。
小精怪?周凛摸了摸趴在胸口参宝:“好,我知道了,今晚我留下看一看。”
“那多谢道长了,道长您先在厅中坐一会儿,我去请二爷来。”
仆妇奉茶后就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一个与江策相貌有些相似的男人,就从门外走了进来。
“您就是周道长吧,在下江谋字双云,兄长的书信中可是提起过,正是您和另一位道长救了大哥一家,双云在此拜谢了。”
周凛喝口茶水:“无妨。不知江虹鸾房中的小精怪,可有人亲眼见到过?”
“有,家中好几个下人,都偶然看见过。听他们说是一群能走会跳,能言会语的小人儿,也不知究竟是何物。我观先辈留下的典籍,当中也曾有只言片语提起它们。不过它们一向不与先辈们往来,不知为何今日突然现身。”江谋皱眉道。
虽说那些小人儿似乎没有恶意,但他也不能不防,所以安排了好几个家丁,守在江虹鸾的房中。
他们江家虽然也算绿柳庄第一家族,大哥江策甚至还当上了凤栖县令,但面对这种怪力乱神之物,心中依旧没什么底气。
“让他们都撤了吧,我今晚亲自守夜。”周凛打定了主意,准备看看到底是什么。
江谋顿时喜道:“那就先谢过道长了。”
等简单吃过晚饭,周凛就坐在了虹鸾的摇篮前。
这小女孩不安分地伸手蹬腿,几节莲藕般的小臂小腿,圆滚滚的脸蛋加上黑珍珠般的眼睛,看着煞是可爱。
周凛冲她一笑,就自顾自地看起各种游记来。
等到外面夜深人静,江家的人基本都去休息了,只有稻田里的蛙鸣蝉鸣连成一片。
就在这时,窗外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果然有几个穿着各色亮丽衣裳的小人儿,从窗户边爬了进来。
它们看着像是缩小版的胖娃娃,不过头大身子圆,看着粉嘟嘟胖乎乎的。
先是站定看了一阵周凛,发现这个青衫巨人似乎真的睡着了,它们才你推我我推你的,大着胆子磨磨蹭蹭上前来了。
不过还没等它们来到摇篮前,“啪”的一声,有一支毛笔落在了它们跟前,把它们吓了一大跳。
几个小人儿抬头一看,发现睡着的青衫巨人的肩头,居然正站着一个头上长着叶子怪模怪样的小东西,这支毛笔似乎就是它扔下来的。
参宝踩了踩身下的周凛,心里顿时有了底气。
这还是它第一次看见和自己差不多大小的生灵,站在周凛肩头向下好奇地打量一番,参宝便趾高气扬从周凛肩头跳下。
它站在小人们面前,来回走了两遭,发现这些小人儿居然比自己还低半个头,顿时得意极了。
左顾右盼一阵,参宝突然将带头小人儿推了一个趔趄,参大王一击得手,立即就挺胸凸肚得意洋洋。
可小人儿对望一眼,一拥而上,顿时就将参宝打得节节败退。
参宝双拳难敌四手,身上挨了如雨点般密集的小拳头。
它小脸一垮,哇哇大哭,抹着眼泪,就要来找周凛告状。
把刚才扔在地上的毛笔捡起来,参宝刷刷刷写了一排字,举得高高的,想让周凛看到:“大老爷,它们几个欺负我一个。”
一直在装睡的周凛,眼看参宝委屈巴巴来告状的模样,终于忍不住笑意:“分明是你先招惹人家,打不过了却又来告状。”
这些小人儿没想到巨人居然醒着,立刻就一哄而散,向各个地方逃跑。
只有一个穿着丝绸长衫的小人儿,被一个木刺挂住了衣服,跑得慢了些,它急得双腿乱蹬,但还是叫周凛一把抓住。
眼看同伴被抓,那些已经逃出去的小人儿,也纷纷讲义气地赶回来救援。
别说,这些小玩意儿力气还挺大,普通人一个不小心都能被绊倒。
可惜它们面对的是周凛,几个小人儿根本没有丝毫反抗之力,最终只能接二连三被周凛抓住,一一关进笼中。
参宝立即破涕为笑,狐假虎威地在笼子外转圈,时不时还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恐吓小人儿,或是隔着笼子抽冷子还它们几拳。
不过见几个小人儿都被吓得嘤嘤哭泣,它立刻又心软了,跑来求饲养员放人。
周凛飞快翻阅着各种典籍,总算找到了一点有关的记录,知道这帮小家伙究竟是什么了。
所谓“人杰地灵”,人杰之处,往往有‘地灵’伴生,这些小人儿也就是绿柳庄伴生的‘地灵童子’。
地灵童子往往居住在人族房屋附近,食露水草籽而生,非但无害,还能增长所在之地的‘地气’。
而且它们偶尔还会亲近心思通透、灵性深厚的人族孩童,但随着孩童慢慢长大灵性散去,它们也会慢慢销声匿迹。
让人疑心小时候见到过的小人儿,究竟是真实存在的,还是自己儿时幻想出来的。
所以地灵童子们,在民间留下了众多传说。
而且这些地灵童子,其实还是炼丹炼阵的上佳材料。
现在这几个,应该就是被虹鸾吸引而来,毕竟论起灵性深厚,又有几人比得上这位天书传承者?
眼看参宝还在不依不饶,拉扯着自己的袖子,周凛笑道:“你刚才不是还来告状吗?怎么我把它们全抓了,你又不开心了?”
参宝嘟着嘴不说话。
周凛见它闷闷不乐,便打开了笼子,放那几个地灵童子离去。
几个童子互相看了几眼,都不敢相信巨人这么轻易就把自己放走了,试探地走出笼子,见巨人果然并不阻拦,童子们撒开脚丫子就往门外跑去。
但巨人又追了上来,伸出一只手拦住去路,几个童子以为又是要来抓它们的,都垂头丧气自觉往回走。
没想到巨人只是掏出一枚丹药,轻轻递给它们。
童子们面面相觑,又欢呼一声,一起扛着丹药离去了。
之后的日子,为了看顾虹鸾,不让她真的被什么怀有恶意的邪物暗害,周凛便一直隐居于绿柳庄。
结果还真叫他抓过一回冤鬼害人。
如此一来,江家人更是恭敬。
而江家财大气粗,家底殷实,在周凛说过想再此隐居一段时间后,江谋直接就在庄里找了一个僻静清幽的小院,赠送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