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地铁站出来,抬眼就可以看见一头粉色的大象雕塑——这头粉色大象正式整个大象堡区最具代表性的地标建筑之一。
由地铁站步行至安安的母校只需两分钟。
“我以前就住那边!每天上课走个七八分钟就到了,非常近!”
杨九安指向地铁背后不远处的住宅区,故地重游的她兴奋不已,从头到脚更是换上了带有母校logo的物件,俨然一名青春漂亮的学生妹。
沈亦泽“唔”一声,忍不住酸一句:“我记得冯乐说他以前也住这附近?”
杨九安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故意说:“对,他住的地方离我家很近。”
见沈老师递来一个幽怨的眼神,她笑着解释:“其实大象堡区是伦敦很有名的学区,住在这附近的学生特别多,尤其是华人,所以……这很正常,连巧合都算不上。”
“那,对面那栋建筑就是我们学校!”
顺着安安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马路对面大概五十米处矗立着一座四层的全玻璃建筑,玻璃墙上印着两行英文大字:
london(伦敦艺术大学)
communication(伦敦传媒学院)”
两人在门口停下,杨九安给她同学发消息。
“我们等会儿吧,他马上下来。”
沈亦泽打量着面前的建筑,好奇询问:“这是你们学校的教学楼?”
他还是头一次见教学楼就这么大喇喇地修在路边,要不是玻璃墙上印有“ual”等字样,他还以为就是一栋普普通通的建筑,简直完美融入环境。
杨九安点点头:“这是其中一栋教学楼。我们学校只开设了三个院系:设计、传媒和屏幕,每个院系下面又有很多个专业,我学的是摄影嘛,属于传媒方向,我们专业基本就在这栋楼上课。
但其实室内的课程不多,我们摄影的研究生课程大部分都是实践课或者小组项目,就是鼓励你出去多拍多看多接触,要么就是看展、听讲座,很少上理论课,它默认你本科已经打好了基础……”
说起自己的学校,安安变得滔滔不绝起来,沈亦泽静静听着,等她说完,才附和道:“那挺好的呀,实践出真知嘛,尤其是你们艺术类的学科,更应该实践才对。”
“是啦——诶,我同学来了!”
沈亦泽朝室内看去,只见人群中穿出一个黑发高个的络腮胡小哥,显然不是欧洲人的长相,应该是中东那带的。
沈亦泽略有些诧异,没听错的话,对方刚刚叫的是“阿南”?这是什么鬼叫法?
杨九安为两人居中介绍。
如沈亦泽所料,这位名叫阿卜杜的小哥来自中东富庶地区。
能玩得起摄影,必然是中东土豪,既然如此,他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倒不是因为对方不帅,帅是挺帅的,只是像这样的大户人家,将来肯定是要三妻四妾的,这就从源头上排除了他的威胁性。
沈亦泽面带友善的微笑,同对方握手问好。
现在的他已不是录制《心动》时那个英语蹩脚的菜鸟,虽然还远远没到母语者的水平,但对比阿卜杜羊肉串味的口音,他自认为他的口语更地道一点。
两人握着手,阿卜杜突然来一句:“泥嚎!”
迷之口音听得沈亦泽一愣,但他很快反应过来,礼貌回了句:“你好你好!”
阿卜杜将借来的学生卡分给安亦,随后刷开门禁,带两人进入教学楼。
“我一会儿还有课,你们先逛,中午我请你们吃饭。”
“好,你去忙吧,谢谢你的学生卡!”
“不客气,玩得愉快!”
阿卜杜走后,杨九安笑盈盈问:“怎么样,我没骗你吧,是不是挺帅的?”
沈亦泽不假思索:“是挺帅的,但还是我更帅一点。”
“呸!不要脸!”
“你们是不是平时不怎么往来,我怎么感觉你同学对你不是很熟悉呢?”
他突然问。
“没有啊,挺熟的啊,我们合作过好几个项目。”
“那为什么他连你名字都叫错了?他叫的是‘阿南’吧,我应该没听错。”
杨九安失笑道:“你说这个啊,我同学都叫我‘阿南’,他们这样叫比较顺口。刚入学的时候,我告诉他们可以叫我安安,结果他们总是把我叫成安娜,我一想,阿南至少拼写还是对的吧,就让他们改口了。”
两人边聊边沿楼梯往上,二楼的过道相当宽敞,两侧墙壁上贴有风格各异的照片和视觉效果强烈的画作。
杨九安介绍说:“这里是一块展示区域,个人的作品和小组的作品都可以在这里自由地展出——喔哦,这拍的可以!”
她突然停下脚步,两眼放光。
沈亦泽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是一组人像照,照片中的小哥赤着上身,神态慵懒地摆出各种性感撩人的姿势。
他立刻拿手捂住她的眼睛,将她强制驱离。
“干嘛呀?”
“不准看!”
“这是艺术!”
“狗屁的艺术,你给我老实交代,你有没有给别人拍过类似的东西?”
“没有。”杨九安将头摇成拨浪鼓,“我又不是玩人体摄影的,拍这些干嘛?”
沈亦泽想起安安研究生时期主攻的是超现实摄影,确实没有拍人体的必要,正准备放过她,就听她小声嘀咕:“以后倒是可以尝试一下。”
“你想挨打吗?”
这本是安安的口头禅,他却脱口而出。
杨九安莞尔一笑,语气十分惋惜:“不行吗?我还请你当我的模特呢!”
沈亦泽当场表演川剧变脸:“拍我当然可以,不瞒你说,我时刻准备着,为艺术献身!”
杨九安“啧”一声,没有接话。
大概是因为还没下课,教学楼里相当安静,来往的学生也不多,直到临近食堂,才听见嘻嘻哈哈的人声,一走进去,瞬间就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一路走来都是白墙白地,唯有食堂里是原木色的装潢和暖色调的灯光,将氛围烘托得相当温馨舒适。
餐桌与餐桌之间以亮色的隔板隔开,形成一个个独立且相对私密的圆形空间,肤色各异的学生们三五成群,在这一个个小空间里围坐一圈,边吃饭边扯淡。
沈亦泽由衷感慨:“我好喜欢这个食堂,感觉很有活力。”
但这份喜欢仅仅维持了两分钟。
“让我们看看今天的菜谱:自选沙拉、蘑菇速食汤、鸡腿盖饭、素食咖喱、地中海烤鸡肉……不是吧,你们食堂不会每天都卖这些东西吧?”
光是听名字就没什么食欲,成品的卖相甚至还不如名字。
杨九安说:“食材每天都不一样,但我们学校的食堂有种很神奇的能力,就是可以把不同的食材做出同一种味道,反正吃多了,你如果不看菜谱,你都不知道自己吃的是猪肉还是鸡肉。”
“……好吧,我收回我刚刚的话。”
装修得再好有什么用?饭菜好吃才是硬道理。
“走吧,等我同学上完课,我们再来吃饭。”
杨九安挽着他的手,继续带他参观。
从食堂折返出来,旁边就是图书馆。
英国的大学,尤其是这种非综合性的大学,规模普遍不大,伦敦传媒学院更是袖珍,下设院系才三个,因此无论食堂还是图书馆,跟国内学校一比,简直堪称迷你。
图书馆仅由服务大厅和借阅室两个部分组成,馆内藏书几乎都与专业相关,没什么闲书杂书,当然,这里没有可以去别的学校借,伦艺六所学院的借阅系统是互通的,学生只需要在网上预约,学校就会从友校的图书馆里调配过来。
“这是什么?Laptop
selfservice(笔记本自助服务)?还可以借电脑?”
大厅最左侧伫立着一台如同中央处理系统的大家伙,沈亦泽扫一眼英文说明,才知道这是一个借笔记本电脑的柜子。
杨九安低声解释:“这是学校给学生以备不时之需用的,我们学校的所有专业都非常依赖媒体设备,万一哪天出门忘了带,或是电脑出了什么鼓故障,就可以从这里借一个应急,这样至少上课还有个电脑。”
“可以可以,还挺人性化的。”
借阅室既是借书也是自习的地方,需要保持安静。
两人一声不吭地一个书架接一个书架地逛,从打印、摄影、设计到很有年代感的DVD、CD借阅区,再到往届的优秀的研究生、博士生论文和作品集。
他看见安安冲他招手。
杨九安指着书架上的黑色文件夹,翕动嘴唇,无声地说:“看这个。”
只一眼,沈亦泽便认出安丫头的名字拼音——这是她的毕业作品集。
他抽出文件夹,仔细翻看。
这组照片他在安安的朋友圈里看到过,但在朋友圈里看到和在学校图书馆里看到完全是两码事。
没什么可说的,两个字:优秀!
“厉害了我的杨导!”
出了图书馆,沈亦泽立即竖起大拇指。
杨九安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她就想听他夸她厉害,就像考了满分的小孩,想得到爸妈的表扬一样。
沈亦泽笑道:“我打赌,再过个几年,伦敦传媒学院的知名校友里就会多出‘杨九安’这三个字。”
“对我这么有信心呢?”
“那当然,感觉自己捡到宝了,这么优秀的女孩竟然是我的女朋友。”
杨九安抿嘴浅笑:“是不是觉得自己运气特别好?”
沈亦泽说:“我上辈子肯定是个大善人,这辈子才会这么好运。其实你运气也挺好的。”
“为什么?你是不是想说你也很优秀?”
“不是,”他一本正经,“因为我旺妻——你别笑,这是真的,我妈给我算过的。”
杨九安突然想到什么,哼哼道:“是哦,你真挺旺妻的,就比如你前女友,直接被你旺成了当红明星,你可真厉害!”
这的确是个极佳的例证,但打死他也不敢在安安面前承认。
两人接着探索楼的另一边,包括档案室、画廊和教室,然后下到一楼的开阔空间。
杨九安说:“这里是进行毕业展览的地方,不过现在都撤走了,所以比较空,要是早一个月来,应该还能看见一些作品。”
沈亦泽若有所悟:“我记得你的毕业展览是在泰特美术馆进行的,这么说来,你可比你同学厉害多了。”
“没有啦!”杨九安连连摆手,“我是因为赶着回国,所以跟导师沟通了一下,正好那个时候我导师在泰特美术馆有个展出,就把我的作品也拿上去进行联展。
像泰特这种顶级的美术馆,很多摄影师一辈子也展出不了一次,我竟然在24岁的时候就做到了,虽然是蹭的,但也算是我人生迄今为止最高光的时刻了。”
沈亦泽认真地说:“你也不必认为是蹭的,我是觉得,你的导师既然愿意和你一起联展,说明他对你的作品是认可的,至少是有资格在那样的平台进行展出的,不然,他完全可以随便帮你找个地方,何必这么帮你?”
“唔……有道理。”杨九安连连点头,“我感觉每次听你说完,我都信心爆棚,仿佛明天就能拿普利策奖。”
沈亦泽笑道:“让女朋友活得更有信心,这不正是男朋友的功能之一吗?”
他顿了顿,凑到她耳边悄声问:“男朋友还有很多很棒的功能,你打算什么时候开通?”
杨九安赏他一个白眼,没有接茬。
伦敦传媒学院主攻视觉传达,因此校内配备的相关设备非常多,不仅有专门的电脑教室,还有3D工作室、数字化空间等重要教学资源。
一圈逛下来,沈亦泽忍不住感慨:“这里学习的氛围好好啊,看得我都有点想来进修了。”
杨九安不能再赞同:“我夏令营来这里参观之后,跟你是一样的想法!所以我就来了。”
午饭时间。
阿卜杜请两人吃食堂。
沈亦泽要了份鸡腿盖饭,就这个没有奶酪、芝士什么的,看起来最正常。
也只是看起来正常,吃进嘴里才发觉这饭硬得跟指甲盖似的,好在鸡腿不错,烤得滋滋冒油,虽然不太健康,但真香。
边吃边聊,没聊两句他便发觉这个阿卜杜竟然是个安吹,却不是无脑吹,而是吹得有理有据,俨然大姐大身边的小跟班。
事实也的确如此。
在校期间,杨九安不仅各科成绩第一,还拿下包括Sony世界摄影大赛在内的好几个摄影奖项,毕业展览更是放在泰特美术馆进行,这事史无前例,以至于在她离校之后,学校里仍流传着她的传说。
“可以啊,看来你当年还是个风云人物!”
杨九安谦虚道:“彼此彼此,你当年不也是吗?”
沈亦泽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还真是,虽然跟他没什么关系就是了。
下午陪安安看望她的导师哈尔斯曼,送上她特意准备的伴手礼。
听说安安转去当了导演,哈尔斯曼颇为惋惜,继而听说是纪录片导演,顿时好受许多。
但话里话外,哈尔斯曼显然还是更希望杨九安留在摄影行业,他认为安安有成为本世纪最杰出的摄影师的潜力。
这虽然是一句客气话,却也从侧面说明这位老教授对安丫头的重视和青睐。
杨九安向她的导师保证:“我不会放弃摄影。我选择纪录片是因为我想要学习如何发现并捕捉生活中的精彩瞬间,我想,这对我摄影水平的提高同样会有所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