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6点半起床,先把粥煮上,然后去晨练,接着洗澡、做早饭。
熬一锅甜粥,炒两个小菜,切一碟泡菜——沈亦泽起初为大家准备早饭不过是临时起意,没想到大家有样学样,以至于他的一时兴起逐渐成为小屋不成文的规定,导致他现在都不好意思偷懒不做了。
7点一刻,徐沛下楼。受制于职业,她的工作时间是所有人里最不自由的,每天至少是朝九晚六,很难见到她延后出门或提前回来。
“又熬了粥?”
“甜粥,稍稍放了点糖。”
徐沛盛上一碗,拿上筷子在沈亦泽对面坐下。
“安安起了吗?”
沈亦泽问。
“没呢,噗——”
徐沛忽然掩嘴笑了起来。
沈亦泽摸不着头脑:“怎么了?”
徐沛只是笑,好半天才缓和一些,说:“也没什么,就是早上起来的时候我没看见安安,还以为她已经起了,结果洗漱完发现她拖鞋还在。我寻思这孩子总不能光着脚下楼吧——”
“她是不是在床底?”
“你怎么知道?”
沈亦泽喝口粥,淡定地说:“猜的。”
“猜得真准。没错,我正奇怪着呢,就见安安裹着被子从床底滚了出来,然后跟没事人似的爬回床上继续睡……”
沈亦泽轻轻一笑,心想这很安安,从第一次见面他就知道了,她是个睡觉很不安分的女孩。
在工作室编一上午曲,他对这首歌的编曲本就烂熟于心,又有专业团队从旁协助,因此效率很高。
临近中午时,除了需要采样的声音和需要实录的弦乐,其他部分已经编的七七八八,当然,打磨和精修仍需时间,但这一块有李敬民就够了,他不必亲自监守。
刘东给他发来了钵钵鸡的制作教程,看几遍做到心中有数后,驾车回到小屋。
一进屋,就闻到一阵食物的鲜香。
这丫头捣鼓什么呢?
他好奇地走进厨房,就见杨九安正心无旁骛地切着什么,连他回来了都不知道。
他没敢出声叫她——她的刀工本来就差,万一受到惊吓切到手可就罪过了——只是故意将脚步落得重一点。
听见动静的她抬起头,见是沈亦泽,便甜甜一笑:“回来了。”
“嗯呐,做什么呢?”
沈亦泽探头看了眼,鸭血、粉丝、鸭肝、鸭肠、鸭心、鸭胗、香菜、姜葱……
“鸭血粉丝汤?”
“聪明!”
“唉哟!”沈亦泽喜不自禁,“是因为昨天我说我喜欢吃吗?”
“才不是!”杨九安矢口否认,“是因为昨天听你一说,我突然也很想吃,反正今天没事,就犒劳犒劳自己。”
他拖着长长的尾音“哦”一声,也不拆穿她,只是揭开铸铁锅的盖子,汤汁的芳香瞬间满溢而出。
“好香啊!你怎么这么会熬汤啊?”
“那是,我熬汤可厉害了!”她一点儿不谦虚,“在国外的时候,我经常熬一大锅汤,中午在学校食堂吃,晚上就回来汤泡饭,一锅汤可以吃好几天,特省事!”
沈亦泽突然有点心疼,说:“省事是省事,但不健康,汤放久了不好。”
“哎呀,那不是没时间做饭嘛,当然怎么简单怎么来了,我没有顿顿吃三明治汉堡包就很不错了。”
“你太乱来了,以前就算了,以后可不能这样了。”
杨九安瞄他一眼,见他一脸认真,便乖乖地哦了声。
见她听话,他便回到正题:“汤熬多久了?”
“快一个小时了吧。”
“那差不多了——咦?内脏还没处理呢?”
杨九安面露难色:“内脏……我不太会处理。”
沈亦泽立刻撸起袖子:“确实挺麻烦的,这种苦活我就不教你了啊,以后全由我来做。”
杨九安低着头,抿起嘴无声地笑了笑。
沈亦泽边清理内脏边说:“你现在可以烧两锅水,水开后其中一锅放鸭血,另一锅煮粉丝,内脏我一会儿卤上,但中午应该吃不上了,等晚上再吃吧。”
“你会做?”
杨九安有些惊讶。
沈亦泽一本正经地吹牛逼:“等到我这种水平,学各种菜都是触类旁通,不需要像你那样照着食谱按部就班地做。”
心里却想:还好我以前做过。
内脏属实难搞,尤其是鸭肠,犄角旮旯里藏着各种排泄物,得一寸一寸翻过来仔细清理。
洗净后氽去血水,再用卤水煮上,以小火卤一个小时就可以了。
等他做完这一切,杨九安已经将鸭骨架熬成的高汤、粉丝和鸭血盛入碗中,加小半勺油辣子,再撒上香菜和葱花,两碗没有内脏的纯鸭血粉丝汤便大功告成。
端碗上桌,两人相对而坐。
“快尝尝!”
杨九安催促。
沈亦泽夹起些许粉丝,就着汤汁一起放入嘴中。
她期待满满地看着他:“怎么样?”
他立刻竖起大拇指:“绝了!这汤真鲜,粉丝煮得软硬适中,恰到好处,简直完美!”
“真的吗?”
杨九安笑得开心,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和勺子。
汤刚入口,她便微微蹙起眉头:“唔……你不觉得有点咸吗?”
“有吗?”沈亦泽又喝一口汤,“还好吧。”
她接连尝了好几口,越喝越咸,心情瞬间掉下来,叹口气说:“好失败啊……”
“安安——”
“哎呀,你不用安慰我了,真的好咸,我还做了这么久,太失败了我……”
见安安突然就如霜打的茄子似的,蔫蔫的有点无精打采,沈亦泽便正色说:“我没有安慰你,我真不觉得有多咸——”
杨九安正想反驳,就听他笑着说:“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我心里比较甜吧。”
她一怔,很快回过味来,忍不住就想笑。
真是胡说八道,你心里甜跟汤咸不咸有什么关系?
可明明没什么逻辑的话,她却下意识觉得好有道理,甚至顺着他的话说:“又不是所有人心里都像你这么甜,晚上还要给蔡蔡喝呢,他一定觉得咸。”
蔡佑宁不吃辣,钵钵鸡他是无福消受了,只能吃碗鸭血粉丝汤。
沈亦泽笑道:“没事,咱给他多兑点水,再给他买几个巨甜的油果子中和一下,保管他满意。”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买?”
“三点过四点吧。”
杨九安看眼时间,两点不到,便抻个懒腰说:“昨晚睡得不好,我再去睡会儿。”
提到睡觉,沈亦泽想起一事,打趣道:“听说昨晚你在床底睡的?”
她脸微微一红,小声嘟囔:“沛沛真是,干嘛这也跟你说……”
“睡觉不老实?”
她立即摇头:“没有不老实,意外,就是个意外而已。”
这种有损她淑女形象的事,她可不能承认。
嘁,明明第一次见面就承认了的事,现在还跟我装……
沈亦泽心想。
杨九安上楼后,他将从农场带回来的公鸡丢温水里解冻,然后翻看了一下冰箱里的食材,将蘑菇、土豆和青笋取出,又从厨柜里取出些许干木耳,浸在水里泡发。
见时间差不多,揭开小火卤煮的锅盖。鸭内脏已熟透,色泽油亮,卤香扑鼻。
他微微点头,关火,将锅中卤味捞出,放凉后切片,连同鸭汤、鸭血和粉丝一起收进冰箱。
将锅碗瓢盆洗净,将灶台收拾得焕然一新,试一试公鸡,还未解冻,只好再换上新的温水。
做完这一切,客厅传来轻盈的脚步。
一抬头,就见杨九安元气满满地站在厨房口,蓝紫色的运动T恤,紧身裤将她优美的腿部线条勾勒得淋漓尽致,纤细归纤细,却不是筷子腿,肌肉紧实,但不夸张,骨肉匀停,浑身上下都散发出健康的美感。
“跑步?”
沈亦泽问她。
“对呀!你去吗?”
“当然去!你等我会儿。”
沈亦泽立马回房换上跑步服。
出了小屋,两人沿着宜江的江边大道以同样的节奏并肩慢跑。
昨日的暴雨之后,盛夏的暑气已然消磨殆尽,阳光依然灿烂,却不复往昔的盛气凌人。
秋天无处不在,在吹拂而过的温柔的风里,在迎风起舞的微黄的银杏叶中,在宜江江水缓缓流逝的哗哗声响里,也在她轻盈的脚步和随风飘荡的长发中。
他和她只是静静跑着,谁都没有说话,但不说话,就已十分美好。
跑完回来,已是三点半。
沈亦泽委婉提醒:“有点晚了,我们稍微抓紧一点。”
杨九安知道他是怕她又像上次逛超市那样磨蹭许久,点点头说了声好。
那就只稍微打扮一下吧!
她心里这么想,但在选衣服时又纠结了半天。
等她换好衣服下楼,却没看见沈亦泽。
让我抓紧点,结果比我还慢?哼哼,一会儿可得好好教育他一下。
坐在沙发上耐心等待,不多时,就见他从厨房里走出。
她愣了愣:“你什么下来的?”
“早下来了,鸡都处理完了,回来煮熟切片就行。走吧。”
第二次逛超市,轻车熟路。
杨九安一坐上车就旁若无人地哼歌。
沈亦泽听了半天,发现她哼来哼去也只有“雨下整夜,我的爱溢出就像雨水”和“把永远爱你写出诗的结尾,你是我唯一想要的了解”这两句,显然是记不住歌词,便把《七里香》的副歌一句一句教给她。
但相比《七里香》,他更像让她学会《小酒窝》,因为这是首情歌对唱,于是便又逐字逐句教她,教会后笑呵呵说:“来,我们唱一遍。”
谁知杨九安毫不迟疑地拒绝:“不要!谁要跟你唱啊!”
他忽然灵光一闪,说:“那我再教你一首歌。”
她眨眨眼:“什么歌?”
“我唱一段副歌给你听啊——”
沈亦泽清清嗓子,酝酿酝酿情绪,轻轻唱:
“你就像月亮绕着轨道
拥抱着地球闪耀
在我的星球
写下惊叹号
有了你世界神魂颠倒
你的微笑
编织了每一个奇妙……”
“好听诶!”杨九安的小脸上写满惊喜,“又是没发表的歌?”
“对啊!”
“你唱这么多没发表的歌,真的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歌以咏志,这首歌就是我此时内心世界的真实写照,我还不能唱出来抒发一下吗?”
杨九安心里雀跃,表面上不露痕迹,只是说:“那你把整首歌唱一遍,我瞅瞅内心世界是啥样的。”
沈亦泽便将《你的微笑》完整地唱给她听,看着她随歌声左右摇摆的可爱模样,心情愉悦得不行。
两人嘻嘻哈哈唱一路歌。
进了超市,杨九安立刻兴奋起来,拉着沈亦泽一个货架接一个货架地逛,食材没买,倒先买了一车的零嘴。
眼看装不下了,杨九安吐吐舌头说:“没事没事,我再去推一辆!你等我啊!”
“诶——”
沈亦泽本想说先结账再接着逛的,没等他说出口,安安已经跑得没影了。
不多时,杨九安推着一辆购物车风风火火赶到:“走吧走吧,我们还要买什么呀?”
“那就看你想吃什么了。”
“我想吃的可多了,鹌鹑蛋、牛肉、牛肚、脆皮肠、西兰花、海带、金针菇、藕片、土豆、豆腐干、笋尖……总不能都买吧?”
“有何不可?你想吃我们就买,每样少买一些就行。”
买买买,说是少买一些,又买一大车,足足装了六大袋。
杨九安正要拎,却被沈亦泽叫住:“放着别动,让我来。”
好不容易可以在安安展现一下男友力,他岂会放过?
“我帮你拎两个小的吧!”
她提议。
沈亦泽拿出一包水果胡萝卜递到她手中:“你帮我拿这个。”
说罢便一手三个购物袋,当先朝停车场走去。
杨九安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跟在他身后偷偷地笑。
回到小屋已是六点,秦晚笛、冯乐和王浩然都已到家。
秦晚笛调侃道:“回来没见着人,还以为今晚的主厨罢工了呢!你俩又买这么多,这是要做什么呀?”
“钵钵鸡,吃过吗?”
“我能没吃过吗?蜀都我去十几次了。”
两人换了衣服下到厨房,沈亦泽自然而然拿起围裙给她系上,等到杨九安给他系的时候,又是一阵心跳加速和拥她入怀的冲动。
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抱抱她呢?可能要等到节目结束的时候吧……
他心里默默盘算着。
“我们要怎么做?”
杨九安一副等着长官发号施令的乖巧模样。
沈亦泽笑道:“你先把土豆、青笋和莲藕的皮去了。”
“收到!”
趁着安安削皮,沈亦泽将处理好的公鸡冷水下锅,加入香葱段和姜片,先以大火烧开,再转小火煮,这个过程中,他将其他食材洗净切好。
将公鸡捞出,收干水汽后去骨改刀成片,往鸡汤内加入猪棒骨熬制成高汤,再将蔬菜扔进汤中烫至断生,之后交由安安穿连成串。
处理完食材,就该炒底料了。
“安安,你来。”
“啊?我不会啊。”
“我教你,不难的,学会这个不仅钵钵鸡,川菜中一半以上的烧菜都用得上。”
一听这话,杨九安立马来了兴趣,但想起中午的失败,她仍有些担心:“那你可得好好盯着,别让我搞砸了。”
“怎么会呢?我这么笨都学得会,你这么冰雪聪明,一定比我学得快学得好。”
沈亦泽对她温柔地笑笑,说:“来吧,先准备姜蒜汁。”
按照他的指示,她先将姜蒜切碎捣成泥,再加入适量热鸡汤,然后过滤掉残渣,便得到姜蒜汁。
“现在往锅里倒油吧,等油烧热下豆瓣炒干水汽,再加豆豉炒香。豆瓣和豆豉是川菜中常用的调味料,你以后自己在家炒菜,适当放一些绝对错不了。”
冷油入锅,片刻后,沈亦泽以手背感受一下油温,说:“差不多了,放豆瓣吧。”
杨九安放入两大勺豆瓣,锅中立刻滋啦作响,她明显瑟缩了一下,往后退开半步。
“别怕,不会溅的,要快一点炒开。”
“哦哦。”
她便一手持锅,一手持铲,将豆瓣炒开。
沈亦泽替她将豆豉放入,炒香后,再倒入调好的姜蒜汁,就在姜蒜汁入锅的一瞬,突然噼啪几声爆裂声响,油星飞溅。
杨九安吓一跳,下意识就想缩手,刚松开锅柄,却被一只温热有力的手握住。
“别怕。”
他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霎时间宛若触电,脑袋嗡的一下,世界安静,没有油烟机的嗡嗡,也没有红油翻滚的噼啪,只有她的心,砰砰砰砰,剧烈且喧闹,直如鼓鸣。
握住她的手是沈亦泽下意识的反应,以免她被溅出的油渍烫伤。握住是下意识的,不撒手却是有意为之。
并非他想占安安便宜,实在是安安的小手太软太嫩,别说他不是六根清净的和尚,就算是,此刻也原地还俗了。
可惜的是,一个底料炒不了多久,半分钟后,眼见拖无可拖的沈亦泽只好恋恋不舍地松开手,说:“可以了。”
杨九安脸都熟透了,就跟喝了假酒似的,连耳朵也染上一层淡淡的玫红。
她一言不发地将锅中底料倒入钵中,拌以花椒面、香油、盐、糖、鸡精、老卤水和鸡汤,将串好的各种食材浸入味汁,再将白芝麻炒香,连同葱花一起撒上。
“完美!”
沈亦泽拍手叫好。
杨九安深吸口气,平复一下心跳,故作镇定地说:“那我去叫他们了。”
“去吧,我把中午的鸭血粉丝汤热上。”
晚饭受到大家的一致好评,冯乐更是把安安夸上了天,听得沈亦泽心里直翻白眼。
吃完饭,刷完碗,闲聊一阵便到了心动短信时间。
“天气转凉了,晚上睡觉盖厚一点。晚安”
写好短信,发出,等待的过程中,他神色轻松。
今天跟安安做了两顿饭,还跑了步,逛了超市,于情于理都该发给他。
这个类似flag的念头一起,赶紧摇摇头。
所幸没有意外,安安的短信虽迟但到:
“今天学到了,多谢师父。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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