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些莺莺燕燕之事,柳长笙浑身都是光彩,他称赞不断,显然艳羡不已。
“就是会画点画而已,至于这么夸张吗?那些女子该不会是被迷了魂儿吧?男人不是应该拳头越大才越有魅力吗……”
石凌感慨着,再一仔细打量这南鸢先生,顿时发觉此人虽然从头到脚确实有几分云染尘那种世外气息,但不知怎的,总觉得略显轻浮。
这种气质上的差距,无法靠理性判断,也说不出个具体缘由,但有心之人定能一下就觉察到。
听着石凌一番见解,柳长笙先是目瞪口呆,然后则是一脸嫌弃,无奈摇了摇头:“哎,画为心印,有心之人才懂欣赏,我都不屑跟你这粗人谈此等雅事。正所谓,人间风流数不尽,叫土鳖山龟直瞪眼。”
说完再不搭理石凌,显然在这个话题上不想与其多聊一句。
石凌平静看着他,淡淡道:“希孟先生你听过吗?”
柳长笙意外看了他一眼,显然惊奇于石凌还知道这个人。
“《千里江山图》知道吗?”
柳长笙这次是真瞪大眼了:“画圣王希孟自诩圆满的封笔之作,这你也知道?”
石凌坐直身子:“我见过,几座山、一汪水、绿绿油油的,也就一般般了。”
呵呵,他何止见过,当初在曹大魁房里,他还亲手将其毁掉了。
这一下柳长笙有些坐不住了,石凌嘴里能蹦出这些字眼来,不可能有假:“《千里江山图》不是早就在泛古遗失了吗?在哪里见的?要是能倒腾一手,就赚大发了啊!”
石凌看了他一眼,展颜一笑:“想知道?”
柳长笙忙不迭点头。
“呵呵,不告诉你。我这土鳖啊,就喜欢看风流人物干瞪眼。”
石凌伸手掸了掸衣襟,身心舒坦,意态从容。
柳长笙:“……”
场上,魏南鸢缓缓踱步到中央,天空中时不时有点点落雪,被风吹带着萦绕其左右。
乌发随风而动,眼眸若深潭不波。
天地因其存在,愈发变得萧索。
石凌有些看傻了眼:“如果单论这份孤冷气质,此人平生仅见。”
柳长笙心还悬在千里江山图上,不甘心地凑上道:“石大爷……”
“闭嘴,欣赏风流。”
我屮艹芔茻!
柳长笙气急败坏地移回了身子。
魏南鸢抬起衣袖,轻轻一挥手。
一道白光从中飞出,悬停在了空中。
白光惊现的一瞬间,萧天南身边的阳修祖身体一紧,待看清楚事物后,又缓缓放松下来。
世人只知丹青魏南鸢,又有谁知道原来他还是个灵修士。
空中,是一卷画纸。
缓缓铺陈开,约有九尺宽、三丈长,微微泛黄。
魏南鸢手握狼毫,凝神片刻,蘸墨后随手一甩。
画纸上铺陈上星星点点的饱满墨痕,墨渍缓缓下坠,几息后,多出来无数条如蚓般的墨枝。
他提笔上前,粗笔横扫,细腻勾皴,如行云流水般顺畅。
纸上斑驳的影子逐渐从模糊走向清晰。
山迢迢。
水茫茫。
苍石横斜,烟云缭绕。
鹤翔长空,蛟潜大江。
最后一笔落下。
魏南鸢收笔提息,绣口一吐。
一缕白色云烟如箭一般激射而出,喷薄在画卷上。
瞬间。
山活。
水转。
有鹤自云中来,立于松梢,羽色皎白。
潜蛟于江中出,浊浪翻腾,直入九霄。
一时间,鹤唳声、蛟吼声、松涛声、浪击声交杂争鸣,不绝于耳。
场上众人心神震颤,一个个微微伸着脖子,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最后,魏南鸢再合掌轻轻一拍。
“啪。”
画中万物皆停,瞬间万籁俱寂。
只剩篝火里,时不时传出噼啪的火炭炸裂声。
雪落,如春蚕食桑……
“画名山河,托与王爷。”
其声与其人无二,清清淡淡。
满座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仍停留在画上,似乎连魂都深深陷入其中,心头挥之不去的是一股股失落感。
怎么就结束了……
萧天南最先反应过来。
他慢慢站了起来,深吸口气,似乎如此才能平复其心绪:“先生乃画中圣手,如此技艺,本王是心悦诚服。”
说完又朝左首唤道:“国主,南鸢先生高人雅士,恐不喜眼前此等喧闹,请一同移步小帐,本王设私宴款待。”
叱罗烨略一错愕,随即恭首应诺。
萧天南当先而行,叱罗烨与魏南鸢眼神一触即分,一行人尾随其后出了大帐。
上位者一走,帐下立马觥筹交错,热闹了起来。
刚还一本正经的柳长笙迫不及待地端起酒桌上的一盘烧鸡,嗤拉扯下鸡屁股那一段,放到盘子里推了回去,自己抱着整只鸡啃了一口。
“看什么看,我又没吃独食,一人分一点,还多着呢。”他瞪了旁边晚下手半刻的人一眼。
那人看着盘子里那块鸡屁股肉,眼角直抽搐。
我看你是对份量有什么奇怪的见解吧……
“唔……你小子傻了吗?今日大宴是仙涎阁一手包办的,吃到就是赚到,再不吃都被人抢光了。”
柳长笙一看旁边石凌还愣愣坐在那里,赶紧伸手把桌上一只烤鸭抓起来,塞到了石凌手里。
“你谁啊!干什么呢!”
这一下另外的人不干了。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自己吃也就算了,怎么还能帮人拿呢?
还一拿一整只,一拿一整只!
“怎么,有意见啊?你有空跟我较劲,还不如抓紧时间吃。喏,那盐水鸭又被人抓走了。”柳长笙嘴里嚼着肉,含糊不清地道。
“你这么嚣张,到底谁啊你?”
柳长笙咕噜一下将肉咽了进去,拍了拍油腻的手,大马金刀地坐着,昂然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宫越溪三个字今日就撂在这了。”
“宫跃溪?哼,没想到几堂甲首为人如此不堪!”
宫跃溪为人低调,常年把自己关在守山阁,再加上一舍学子有好几千号人,认识他的人还真不多。
那人嘟囔着,明显是有些色厉内荏,也无心再跟柳长笙计较下去,赶紧投入了争食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