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刘范接掌益州牧的时候,就曾多次在王商等人面前表露过,今岁主要是恢复益州生产力,推动益州农桑百姓发展。
而且按照刘范之前的要去,王商已经征集了州郡各地大部分木匠人。
在刘范的图案指导下,他们已经制造出了龙骨翻车以及曲辕犁等一系列,有利民生的东西。同时刘范要求州府囤积粮种,当然前提是先假意让地方豪族出粮,如果他们不出,郡县再以官府的名义提供粮种。
而这些粮种的代价也不大,只要农户秋收后,上缴一半给官府,来年官府还会播发粮种。而且随着粮种同时下发的还有州府传达到各县乡有关增丁免除五年口税的新政。
当然这口税是针对新生育的孩童而言的,相比与以前,只要家中增添孩童就要算上口赋税的情况,如今州府是在鼓励生产。
而农家人最大的倚仗就是人口,一旦家中的人口能够养育到成年,就算给家里增添了一个劳动力。而增加的这个劳动,也会给家里带来新的机会,甚至避免因为穷困沦为奴仆的命运。
以前农家里往往有的人家因为交不起赋税,只能给大户做帮佣,而家中劳动力不足的情况,往往很难维持生计,一旦再遇到个什么兵荒马乱,那整个家庭就会彻底奔溃,最终选择成为大户的奴仆。
而大户蓄养这些私奴后,也不会向官府禀报,毕竟他们在县乡里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县乡的掾吏也不敢硬碰,久而久之,这些大户就会成为豪强,开始不断盘剥国家的财力。
豪强积累久了家族中一旦再出个读书人,就可以成功挤进破落寒门行列,而寒门才是踏入士林的敲门砖,进入门阀阶级的眼中后,自然就会获得更多的机会,最后将家族演变成豪族。
至于成为世家大族,这就并不是几代人能完成的事情了。通常要先辈在开国时建立过功勋,成为本朝的勋贵,而往后的每代家族都会培养一个顶级人才,在朝廷任职,保持家族在政治上一直延绵不绝。
这样延续数十年后,家族在官场以及士林中的人脉彻底建立起来后,家族就能成为正真世家。
像如今的天下,资历比较老的也就是弘农杨氏。家族从先汉就以高官侯爵立族于弘农华阴,而后经历数代人的拼搏努力,成功挤进朝廷三公行列。
然后在这三公行列一做就是到现在,如今大汉天下,不说与杨家有关系,就是杨氏这些年绵延的姻亲也足以影响半个士林。
所以说杨家为汉末的顶级世家,其实是没有丝毫毛病的。
相较于杨家,另一个大族汝南袁氏,则采用的是广积累的方式,在家族没有人走到三公位置前,大量拓展积累人脉,与人为善。一旦家族有一位步入三公行列,这些人脉就会迅速向其门下涌去。
从而短短数十年,袁家就能诞生大量的门生故吏,而这些门生故吏出去后,也会为袁家牵出更多的人脉,所以到袁缝、袁隗兄弟执掌袁家的时候,袁家的门生故吏已经遍及天下。
最后也成为二袁称霸一方的最佳助力。
只可惜,二袁错误估计了汉天子的影响力,否则刘汉天下说不得当真要为他袁氏取而代之。
不过这些只是平民的生存法则,对于刘范而言,他生而高贵,并不需要为出生而操心。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在这个混乱的时代,屯重兵、广积粮、缓称王。
等李傕郭汜挟持天子东归时,出去干他,为天子赴汤蹈火;等袁术膨胀称帝的时候,站出来,兵锋东向怼他干他。
其实刘范心里比谁都清楚,天子东归的时候,关中已经被西凉军糟蹋的不成样子了,即便刘范真的荡平关中,天子也不可能再回长安。而是把那个烂摊子,丢给刘范。
至于攻打叛逆袁术,就更是刘范兵出益州,向东进军的噱头,大军一出哪里还有退回来的道理。只能暂时借景升兄的荆州歇息一阵,待袁术被灭后,再谈归蜀之事。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眼下的刘范就是要让王商他们将发展益州的主要方针严格落实下去。作为统治者,他并不需要每件事都亲力亲为,他只要督促并监督他们把交代的事情完成好就可以了。
益州牧府中,刘范详细的与众人阐述着今岁益州内政的重要性。
与此同时,长安
自从秦宓从长安带走关于刘范益州牧的任命后,长安城内的郭汜就一直等着益州动乱的消息。
那次驱逐马腾韩遂回来后,郭汜就认真思考了一下李儒自刎的原因,他觉得肯定有外界因素。绝对不是他攻打郿县马超所导致的,而来经过严密调查,郭汜得知当时有飞熊军的将领回来过。
而那一战,飞熊军来带着临时统帅李利都全部阵亡了。不可能有人能够活着回来的,为此李傕回来后还与郭汜大吵了一架,他觉得是郭汜故意让他的飞熊军去送死的。
对此郭汜又怎会承认,坚称是李儒一直在指挥飞熊军,可李儒又亡故了,所以死无对证。
李傕愈发对郭汜愤恨,甚至后来论功行赏,将功劳根本没有自己大的樊稠也一并提了上来,郭汜知道,李傕是为找个人一起掣肘他。
不过他郭汜也不是好惹的主,只要李傕敢施压他就敢反抗。而随着郭汜的反抗,两人之间的矛盾愈演愈烈,似乎只要有一丝意见相左,就要争执一番。
崇安殿中,李傕、郭汜、樊稠几人又重新坐到了一起。这次郭汜斜眼看着李傕,面上明显带着怒气,甚至就摆明了来质问他的。
“郭将军,你之前不是说,拜刘范为益州牧后,他会长安上表称颂的吗?怎么到现在都还没见他遣使者过来啊?”
冷嘲热讽,郭汜难得抓住李傕的疏漏,自然不遗余力的去嘲讽。
虎目淡淡瞥了眼郭汜,李傕并不想和他浪费口水,“此事当时是你我三人共同商议的,并不是我一言决断的。再说了交好刘范的事情你都不做,难道准备与他反目成仇么?”
“反目成仇?”冷哼一声,郭汜不屑道:“那刘范龟缩在益州,恐怕这辈子都很难做出来,我们交好与他,有什么必要?”
“有什么必要,我懒得同你解释,你若不明白可以再问问文和!”李傕不与郭汜纠结,其实秦宓回到益州后,一直不派遣使者回复他。李傕心里也是有点不满意的。
“其实此事郭将军应当这样想,按照目前的关中局势,倘若哪天我们势穷,回归西凉无望后,若是能有益州这样一个避难之地,是不是会好一些呢?”
眉梢微皱,郭汜一边抬眼看看贾诩,一边低头沉默思考。见他这样,对面的李傕嘴角露出愈发不屑的笑容。内心愉悦,终究贾诩还是倾向自己的。
见郭汜被贾诩一句话堵住,李傕也瞥了眼樊稠,见他依旧沉默不语。李傕心里有些凝重,其实之前扶起樊稠的时候,李傕想的是三方制衡比两虎相争还是要好些。可自从上次樊稠在刘范的事情上支持刘范后,李傕就一直耿耿于怀。
毕竟三方角力,一旦有两方联合,对于第三方来说就是个可以完全扭转形势的不确定因素。
微不可查的瞥了樊稠几眼,李傕在心里已经对樊稠有了几分戒备,并谋划着将其铲除。
而长安风雨欲来的时候,中原大地上早已经打的一团糟糕。
冀州邺城,自从公孙瓒率兵将幽州牧刘虞杀死后,袁绍可谓是开心的无以复加。
公孙氏在幽州乃望族大姓,且以公孙瓒在幽州北御鲜卑的功劳,没有滔天的罪责,袁绍是很难凝聚民心将公孙瓒击败的。
可惜,这也是为什么袁绍一直都觉得公孙瓒成不了大气候。武夫终究是武夫,简简单单的离间计,就让公孙瓒与刘虞反目成仇,甚至直接刀兵相向,而以公孙瓒那臭脾气,刘虞直接就被其错手杀了。
这件事成为轰动整个北方乃至天下的大事,任你公孙瓒功劳多大,你也不能胡乱出手杀死皇室宗亲刘虞的。
而刘虞不仅在幽州名望极大,在对北方鲜卑人的少数异族也颇有恩惠,当得知他被人谋杀后,其旧部的一众北地儿郎,直接谋划起合力反击公孙瓒,替刘虞报仇。
笑呵呵的看着手中的绢帛书信,袁绍开心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扬了扬手中的军报对一旁的文士道:“公与,公孙伯圭这次是真的遇到大麻烦了。仅仅杀害刘虞这件事,便让他在一会走丢掉了一大半民心!
军报上说,刘虞旧部鲜于辅、齐周、鲜于银等人已经推举阎柔为乌桓司马,决定与公孙瓒死战到底,此番我看公孙瓒是惹上大麻烦了!”
微笑拱手,沮授温声回应道:“眼下,主公只需好生稳固冀州即可,等公孙瓒在幽州和这些人斗的两败俱伤后,我们再发兵攻他,皆是这些被公孙瓒杀败的人,必然会帮助我们一同对付他。”
“公与此言正和我意!”此刻的袁绍从谏如流,笑着回应沮授道:“倘若我此时攻他,说不得这刚刚爆发的幽州的内部矛盾又会平息,转而对付我。我眼下,静观其变,坐收渔利岂不美哉!”
袁绍轻轻一笑,君臣对视一眼,其中相知相懂之情,不言自明。
而此时中原兖州地区,则一派肃杀之意。
定陶城外,曹军大营
曹操面色铁青,从去岁父亲被陶谦杀死后,他就一直时运不济,徐州没攻下,还让吕布联合陈宫吧兖州给夺了去。若不是有心腹死守,留下三座城,曹操都要成为无家可归的丧家犬了。
那时他都准备投奔袁绍了,若不是麾下程昱等一众文臣极力劝阻,曹操的命运或许真的就彻底改写了。而今,在众人的努力下,他已经成功的喘过气来,他已经开始准备对吕布进行反攻。
中军大帐中,郭嘉等一众谋士正替曹操谋划着重新夺回兖州的方略,曹操却盯着舆图怔怔出神,良久他忽然叹了口气,见状众人也停下话头,看向他。
郭嘉此时也开口道:“主公为何忽然叹息”
“我在想我已经这般年岁了,连一个兖州牧的位置都坐不稳,而有些人年纪轻轻,就已经为大州牧伯了。我蹉跎这半生,到底意义何在?”
话落,众人先是沉默,他们都知道曹操说的是刘范,当汉廷拜刘范为益州牧的时候,中原一众士人也是震惊不已。因为这个举动无意是打破了大汉数百年,选贤举能的规矩。
虽然不可否认刘范本身很有能力,但他的能力和资历却并不足以支撑他成为益州牧的,但他还是成了,而且朝廷也授予了。排除他汉室宗亲的身份不说,这从侧面也就告诉外人,是不是今后各州的州牧都能传给自己的子孙了?
如果是这样,那大家岂不是挤破了脑袋都要当个一方霸主。
显然州牧之位,父死子继的习俗从益州这里开始发生改变。
“刘伯常得益州,乃是受其父祖荫蔽,若不然以其年岁岂能真的有这般好事,主公之兖州牧乃是一步一步战出来的,纵使今日略输他吕布一阵,他日我们也能拿回来,现如今是看实力说话的时代,刘伯常之益州牧不足为惧!”
环顾四周,见众人尽皆目光坚毅的看向自己,曹操也郑重的点点头,朗声道:“有诸公相随,曹某便是粉身碎骨也好拼出个安宁的大汉天下来!”
闻言,一众从属更是振奋轰然回应。唯有郭嘉等个别智谋之士,眸光闪烁了几下,没有多言。
而与此同时,九江郡寿春的一处营帐中,一名白衣白甲健硕青年,矗立在帐外朝着西方远远看去,半晌,其忽然深吸一口气,似是下定什么决心。
转身快步翻身上马,向寿春城内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