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破关而入,皇太极也不是没有压力,事实上,反对他的人不是没有。
只不过,他如果赢了,一切都没有问题。
可问题是,这一仗算不上赢。
作为大金国的根本,八旗之一的镶红旗已经废了。至少在三五年内,无法恢复实力。镶黄旗虽然没有废,但是也在一夜之间,元气大伤。
昨天的损失,非常惨重。
全旭用了八百升汽油,烧掉了他将近十万石粮草,现在大火都没有熄灭,根本就没有办法扑灭。在混乱中,救火的三千余战奴和护军死伤,上万人受伤。
不过,大部分都是奴隶,不用心疼。
可问题是,镶黄旗的十四个牛录出战,回到大营的只剩三个。
让皇太极吐血的是,气愤难当的豪格私自出战,他率领五个牛录。
可以说,傻人有傻福。
豪格攻击的地点,并不是全家军的精锐部队,而是第四、第五镇的结合部,这是全旭从洪山口城救下来的百姓,也是第一批参与改编的镇。
第五镇作为洪山口城的治安巡逻队,以青壮为主,配备了从洪山口城缴获的长枪、铠甲、弓箭等装备。
如果说从前,这两千人马别说五个牛录,就算是一个牛录也可以追得他们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然而问题是,他们跟着全家军,亲眼见证着全家军把后金军队的骄傲踩到了地上,按在地上摩擦,七八千后金军队在遵化城不敢出战,反而躲在百姓后面。
从西向东,十一个关隘,被全旭三天之内,一一拿了下来。
这些人也认为他们跟着全旭打仗,绝对不能怂,更何况,他们作为后金人的俘虏,他们知道只要落在后金人手中,他们想死都难。尽管那些民夫青壮有些害怕,可是他们却没有跑。
面临着后金骑兵的箭雨,这两个镇在短短一刻钟内就倒下了三百余人,当然中箭不意味着死亡,不过大都是被射成了重伤。
他们咬着牙齿坚持着,用长枪硬怼后金骑兵的冲锋,与后金骑兵一命换命,打了半个时辰的战斗,直到全旭派出火铳兵支持抵达,这两个镇居然用了五六百人的伤亡,换了足足两三百后金精锐骑兵。
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皇太极终于看出了味道。
这仗不好打。
明军不溃败,可以与后金军队打得半斤半两,这是有目共睹的,也是人所周知的,可是偏偏大明的军队,向来都是兵为将有。
一个统帅上万人马的总兵,身边的家丁兵也就二三百人,或者百八十人,这些人一旦死亡,全军就会溃退。
所以,后金创下了一个又一个的战场不败神话。
这些青壮民夫不强,战场上的表现非常稚嫩,可是他们不怕死,稳住队形不动,那五六万人马,站着不动让他们砍杀,他们也会累得精疲力尽。
第四镇和第五镇的士兵撤退下来,全旭亲自接见他们。
“你们都是勇士,真正的勇士!”
全旭接着笑道:“经过这次战斗,你们应该也明白了,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谁怕谁?你们越是害怕,死得越快,死得越惨,如果你们不害怕,就像刚刚的那样,死的就是那些杂种,你们想想看,他们一千多人,你们两千多人,最终,他们失败了!”
疼得呲牙的伤员们,终于露出笑容。
“拿着,我请你们吃肉!”
全旭指着大车上的午餐肉罐头道:“这是勇士应该得到的荣誉,也是你们应该得到的奖赏!”
全旭开始在全军中鼓舞着士气:“我们没有退路,我们跑不过他们四条腿的畜生,想要活下去,只有跟他们拼命,第四镇和第五镇打得就不错,我决定把第四镇和第五镇改编成决胜营,你们都应该向决胜营学习!”
那些幸存的青壮们,拿着手中的罐头肉,感觉有些自豪。
“我们在一起战斗!”
全旭振臂高呼:“你们有武器,可以跟他们拼命到底,你们要是想当奴隶,那我无话可说,有谁不想当人,还想当狗,还想把自己生命寄托在他们身上,那我可以同意你们离开,同意你们向后金投降!”
“我想走!”
就在这时,人群中一名年约三旬的男子,张了张嘴,怯怯的举起手。
戚元弼低声在全旭耳边道:“这个人应该是辽东人,一嘴辽东音!”
“我知道!”
“还有谁想走。”
“我……”
“我……”
稀稀拉拉的声音响起。
全旭脸上浮现一抹得意的微笑:“马应虎,让开大营,让他们走!”
马应虎急了:“全爷,不能便宜他,让我们杀了他!”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都随他们,让他们走!”
全旭摆摆手道:“好鞋不踩臭狗屎,老子不惹这个脏,大家都是热血男儿,驰骋沙场与建奴砍杀才是正经,跟这种小人斗气反而跌了份!”
“全将军说得对,我就是一条狗,一条下贱的狗,杀了我只会脏了你们的手,饶了我这条狗命!”
那名男子叫王威武,其实一点儿也不威武,他是在努尔哈赤攻打沈阳的时候,投降后金的,如果在后金治下生活了将近二十年,他在心中,他就是金人,而不是大明人。
昨天夜里,由于他并没有剃发,被当作俘虏的百姓给挟裹到了全家军的大营,现如今有机会回去,王威武还是愿意回去的。
跟着王威武离开全家军大营的人越来越多,足足有一两千人,其中一部分是真正的辽东汉军,也有一部分是胆小怕事的,他们认为跟着全旭,肯定是死路一条。
马应虎道:“全爷算到了建奴怎么对付这群杂种?”
“老子懒得猜!”
全旭撇撇嘴道:“一样米养育百样人,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他们愿意当狗,那就让他们当,我们动起手来,才不会手软!”
全旭的目光中,突然发现一名身上带着伤的男子,普通一声跪在全旭面前,朝着全旭磕头:“全爷,俺叫郭四喜!”
郭四喜将木柄手雷塞进怀里,朝着王威武身后的队伍走去。
“你停下!”
全旭很容易猜测到郭四喜的用意,只见郭四喜咧嘴笑了笑,他越走越快,小跑着挤走撤退的人群。
全旭叹了口气:“战争真的是太残酷了,不仅仅会剥夺无人数的生命,还会扭曲很多人的灵魂……”
就在这时,一名冻得鼻涕邋遢的文士走到全旭身边:“全将军,真是好手段!”
“你是……”
“学生曲靖,家父乃遵化府教谕曲敏龄,家父在遵化城破时殉国!”
“原来是英烈之后!”
全旭看了看身上的军大衣,解下来,披在衣着单薄的曲靖身上。
曲靖笑眯眯的盯着全旭:“全将军明着是放那些人一条生路,实则把他们往死路上逼,借建奴的手,砍下他们的头,告诉全体军民,给建奴卖命是什么下场!”
“看破莫说破!”
全旭拍了拍曲靖的肩膀。
此时,那些跟着王威武的人来到了建奴营前,随着一阵阵号炮声响起。
无数建奴骑兵从大营中出来,全旭拿着望远镜,可以看着,一群建奴骑兵指着王威武等人指指点点,神情相当激动。
王威武极力辩解着,可是为首的后金将领根本就不听他的解释。
事实上,正如全旭所说,昨天那一番折腾,后金损失惨重。
后金是不会承认他们自己失败的,肯定要找一个替罪羊,王威武这个时候出来,罪名自然就安在了他们的头上。
就在这时,那些骑兵挽弓引箭。
“咻咻咻……”
密集的箭雨射向这两千余人,这些人中箭纷纷倒地,惨叫着。
接着,更多的后金骑兵,骑着战马,冲向人群,人群里那些人被战马的马蹄踩得血肉横飞。
轰隆,一团橘红色的火球腾空而起。
手雷弹爆炸的冲击波,炸翻了四名骑兵。
仅此而已。
全旭拿起话筒,指着远处那些渐渐没有声息的百姓道:“大家都看到了吧,建奴没有人性,你们就算怕死,想要投降,他们也不会给你们这个机会,你们唯一的办法,就是跟建奴拼到底!”
“跟建奴拼了!”
“对,跟他们拼了!”
全旭接着道:“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亡!”
一股悲壮决绝的气氛,缓缓升起。
全家军大营中弥漫着一团死气。
全旭指着遵化城方向:“那里有我们的同胞,他们已经奄奄一息,这是投降的下场,那里有粮食堆积如山,这都是我们的口粮,破遵化,过肥年!”
“破遵化,过肥年!”
人群开始向遵化城移动,全家军的火炮开始调转炮口。
全旭冷冷的望着皇太极的王旗方向:“皇太极,你给我看着,我先破遵化城,再跟你算账!”
“杀啊!”
张安世举着长枪,迈开大腿,朝着遵化城冲去。
“怕个球!”
张猛顶着一面盾牌,举着破军刀,他口中呐喊、双目通红,朝着前方冲去。
当着主人的面杀狗,全旭就是这么任性。
“轰”
一颗炮弹落在遵化城的城头上,将一名后金士兵,拦腰截断,鲜血喷射而出,糊在范文程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