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怀玺道:“襄平这一带,是龙胆草的产地之一,采一株应一应景,也无妨碍。”
虞幼窈坚定地摇头:“山下有许多采药人,在采药的时候,便是遇到再珍贵的药材,若药材没到采收的时节,也不会采收,就算他们知道,也许会有旁人捷足先登,他们会错失这一株能让一家人,过上好日子的珍贵药材,他们仍然能克制住内心的贪婪。”
殷怀玺心念微动:“靠山吃山的采药人,受大自然的馈赠,却也严格遵循着,大自然的生长规则。”
很令人敬佩。
虞幼窈点头:“不光如此,他们在采药的过程中,会收集药材的种子,进行保存,每年万物复苏之际,他们就会进山,将收集的药材种子,洒进适合每种药材生长的地方,种子在大自然的风晴雨露下,落地生根,所以采药人们,世世代代居于一地,山中的药材,却能源源不断的送进药店里。”
老祖宗定下的规矩,却养活了,千千万万靠山吃山的采药人。
他们比世上大多数人都懂得感恩,敬畏天地,自然,受大自然的馈赠,同时也做着回馈大自然的事情。
就好比,专职伐木的伐木工,在砍掉一棵树后,他们会原地种上一棵树,他们有规矩,砍掉一棵树,要种植十棵树。
斗百草也续延了人们对自然的敬畏。
殷怀玺突然就想到了,从前北境缺乏物资,很多战士都因缺乏药材,重伤不治身亡,每逢战事,就会有成批的采药人,涌进山里采药,背着采药篓,将药材送进附近的驻军手中,驻军会将药材处理好了,再派人送到战场上。
虽然是杯水车薪,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些药材救下了许许多多,因为缺乏药材,得不到救治的战士。
那时候,他很疑惑,采药人怎么做到,能将源源不断药材送到驻军手中?
殷怀玺蹲下身,将虞幼窈扒开的草丛扶正,四周杂草成了龙胆草天然的隐蔽屏障,等到八月,到了龙胆草的采收时节,会有一个采药人,背着药篓,拿着药锄,小心翼翼地扒开四周的杂草,收获一株品相不错,药性十足的龙胆草,卖上不错的价格。
他突然笑了。
虞幼窈也笑了:“听说龙胆草的花很漂亮,可惜龙胆草要到八九月份才开花。”
“山下有药农种植龙胆草,等到龙胆草开花的时候,我带你过去看。”龙胆草清热燥湿、息风止痉止痛,实用性很高,用量也极大,是不可获缺的一味草药,又以辽东产地,品质最佳,龙胆草的价格也不错。
虞幼窈眼儿一亮:“我们来拉钩。”
一边说着,她就亮出了小指头,白玉一般的小指,就像刚从笋衣里剥出来的嫩笋似的,嫩生生的。
殷怀玺喉间一阵滚动,莫名涌现了一股食欲,想要低头咬一口。
“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这么幼稚?”嘴上这样说着,殷怀玺动作也不慢,配合地伸出小手指。
虞幼窈理直气壮道:“你现在每天都这么忙,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忘记了,”就像时候那样,他勾住殷怀玺的小指,轻轻晃了两下,伸出大拇指,在他的大拇指上盖了一个印章:“现在我们拉了钩,盖了印,就不许忘记啦!”
殷怀玺张了张嘴,原想回一句:我什么时候答应你的事,没有做到过?
可话到了嘴边,就想到自从离了京兆之后,他们之间就一直聚少离多,而且每次见面,都来去匆匆。
“对不起。”冲到嘴边的话,突然就变成了道歉。
“嗯?”虞幼窈愣了一下,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好端端的,你道什么歉啊?”说到这里,她就瞪圆了眼睛:“你是不是背着我,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殷怀玺心中一阵翻江倒海,很多事情,你不去想,便总觉得理所当然,可只要往深了一想,就会意识到,这个世上哪有什么理所当然呢?
不过是有人,愿意不求回报地付出,自己咽下了所有的委屈与辛酸。
虞幼窈是在他的支持下,才脱离了家族,跟着他一路辗转来了襄平。
她在北境的所作所为,都对整個北境,产生了深远而巨大的影响,以一己之力,改变了北境的格局与历史。
可这一切的一切背后,是她掏弄了血本,砸了名下几乎所有钱财,这才从士绅们对蚕业的控制之中,杀出了一条血路,为辽东的蚕业,带来了新的发展契机。
是她甘冒了,女子不能干涉朝政的风险,算计太后娘娘,朝廷这才在北境颁发了国策;
是她以身犯险,深入匪实寨,去面对那些,无恶不作的亡命之徒,这才给了幽军明正言顺的剿匪机会;
也是她不惜自毁名声,算计西安韩氏;
承诺了要护她一辈子的人,是他。
算计她来了辽东,是因为辽东是他的地盘,他能更顺理成章地将她庇护在羽翼之下,让她不必像从前在虞府时,活得那样辛苦,能更自在一些。
他精心将虞园打造成了一处“养命”之地,是为了让她安心休养身体。
他自以为是地认定,虞幼窈在他的地盘上,过得很好。
可到头来才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虞幼窈散漫又娇气,不是很有野心的人,一想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可他自以是的庇护,却将她拉入了波谲云诡的风云变化之中。
殷怀玺陡然上前一步,将她揽进怀里:“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又将她揽紧了几分:“虽然一时半会,给不了你想过的日子,但护你一世荣宁,是我穷极一生,为之奋斗的目标,你心之所向,便是我剑之所指。”
他首先要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才能为她铸造,最坚固的铠甲。
虞幼窈愣了一下,轻抿了一下唇儿,半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我从前很怕做噩梦,每次做完噩梦之后,总是心有余悸,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心神不宁……”
说到此处,她不由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