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幼窈侧耳听了听动静,只能听到一片嘈杂吵闹,她心中一定:“再过不了多久,安远将军就会下令攻寨,山匪们忙着应敌,也无暇顾忌寨内,殷三会带着黑将军,沿着洒了一路的香粉,带人进寨接应人质,我们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
春晓双手握拳,用力绷开了手腕上的绳索。
虞幼窈愣了一下:“你已经这么厉害了?”
春晓天生有一把力气,用殷怀玺的话说,就是根骨好,是块习武的料子,只是起步晚,过了习武最佳的年岁,时日也尚短,对付普通人倒是不成问题,如幽军那些身经百练的,就只有被打的份。
春晓解释道:“奴婢只练了些许暗劲,还没练出内力,这绳子是特制的,有韧性,不好绷开,是殷十在绳子上割裂了一个豁口,也是担心,万一计划有变也能应对一二。”
她连忙去帮虞幼窈解绳子。
虞幼窈好奇问:“那你能对付外面的山匪吗?”
“外面的山匪,大多都是普通人,只是身强体壮,学了一些三脚猫的拳脚功夫,我一个能对付三个,不过之前劫我们进山的那群人,似乎有些把式。”春晓声音一顿,看着小姐的手腕上,被绳索勒了好几道青紫於痕,眼眶一下就红了:“小姐,您受苦了。”
虞幼窈活动了一下有些僵麻的手腕,摇摇头:“回头搽一搽药,养两天就没事了,你别担心。”
春晓却心疼小姐,这些年,小姐经历了许多事情,在她的脸上,几乎已经看不到,小时候因为学仪礼太苦,练字太难,学女红扎手,而娇气地闹小性儿了。
便是扭伤了脚,依然能咬了牙,一声不吭地,被山匪推攘着走了半个时辰的山路,一直坚持到现在,也没喊一声疼。
春晓眼眶一湿,连忙偏头抹了一把眼泪,低下头:“奴婢帮您看看扭伤的脚。”
她不提还好,一提虞幼窈就感受到,踝骨处一阵阵钻心的剧痛,肿胀的脚,被挤在狭窄,硬实的小靴里头,那种时时刻刻挤压、胀痛的感受,压迫了腿部的各个穴位,穴位连接了身体的经络,痛楚也会加倍。
虞幼窈下意识缩了一下脚,听了听外面的动静:“还是正事要紧,其余的等解决了山匪再说。”
春晓见小姐脸色不大好,心里不放心:“可是……”
这时,外面喧嚣吵嚷的声音,越来越大——
“不好了,外面有人攻寨……”
“大当家呢,快去禀报大当家……”
“二当家带了一批人手,去山谷外面迎敌,快把抓进寨子里的人,拉出去做人质……”
春晓神色巨变,连忙挡在虞幼窈身前:“小姐,要是山匪冲进来……”
虞幼窈神色镇定:“我们是被单独关押起来的,山匪要拉人,首先要拉的是集中关押一起的人,我们目前还算安全,而且事情发展到现在,每一步都在我们的计划之中,殷三应该要到了……”
果然,她话音未落——
外面就传来了打斗声,随着接二连三的惨叫声响起,只听得“咣——”地一声,房间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虞幼窈吓了一跳,连忙看向了门口,眼神突地顿住。
空气里传来火把燃烧,发出的“嗞嗞”声,昏黄的灯火下,殷怀玺一身绣金龙紫蟒袍,身后披了一件半长石青绣蟒斗篷,手里握着一把雪亮的弯刀,刀尖朝下,鲜红的血顺着刀身溢流,在刀尖汇成血珠,“滴嗒”“滴嗒”,落在地上。
武将在外多有穿氅衣、斗篷的习惯,盖因武将行军在外,多为风餐露宿,军情紧急时,没办法安营扎寨,氅衣和斗篷裹身,能减轻行装,还能抵挡风寒,尘沙。
所以,虞幼窈一眼就看出他风尘赴赴,张了张嘴,想问:你怎么来了?
可不待她问出口,殷怀玺大步上前,将虞幼窈搂进了怀里,双臂紧紧箍住她的肩膀,力气很大,几乎要将她的骨头也揉碎在他的怀中。
虞幼窈张了张嘴,想要唤他。
耳边突然传来如释重负的呼声,是殷怀玺长长吐了一口气,声音一下就卡在了喉咙里,她缓缓抬起手,环住了他的腰,轻声说:“我没事。”
她不开口还好,一开口缱绻的温情,像被人撕了一条口子,就有一股暴戾之气漫了过来。
殷怀玺退开了身体,双手握住她削骨圆滑的肩膀,漆黑的眼中,布满了红血丝,就这样了盯着虞幼窈,深深地看着她。
面容平静得近乎妖异,殷红的唇瓣,却仿佛被地狱黄泉处如血似荼,腥红如火的黄泉花,舔呧过了,露出了一个灼灼妖异地笑。
那笑分明是怒极而笑。
“很好,虞幼窈你很好,好得很,”他用力握住她的肩膀,几乎要她肩膀上的骨头捏碎:“翅膀长硬了,啊?!”
他声音很轻很柔,仿佛情人之间的旖旎爱语,缠绵又悱恻,脸上表情近乎妖治荼蘼,看不出一点怒色。
可虞幼窈多了解他啊,从他眼底交织的红血丝,一直蔓延至腥红的眼尾,看出了他被焦灼的情绪。
“我没,”虞幼窈试图解释。
殷怀玺磨着牙,从牙缝里挤出来话:“竟敢以身犯险,嗯?!”
虞幼窈头皮一麻,缩了缩脖子,却不得不硬着头皮解释:“我只是……”
她打小就怕他。
尽管殷怀玺很少大声对她说话,甚至连责骂也无,可每当他一眯眼睛,一抿唇,就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殷不玺交织着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她,殷红的唇要笑不笑地问:“只是什么?怎么不继续说,嗯?”
虞幼窈见他眼尾处,一抹腥红,仿佛被怒火舔砥过了,红得妖异治艳,连忙闭紧了嘴巴,耷拉着小脑袋,一副乖软的样子。
殷怀玺始终雍容不迫,矜贵从容,仿佛对世间一切都了若指掌,胸有成竹。
她只在孙伯帮殷怀玺气冲内穴,还有殷怀玺在练习走路时,看到他因为极端的痛苦忍耐,狭长的眼尾发红,仿佛被人搽了胭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