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考舞弊一案东窗事发,宁远伯府下了大狱,娘家失了势,徐国公府自然不会放过她和二皇儿。
与其防着徐贵妃的暗箭,倒不如主动来冷宫避一避风头,寻找反击的时机。
陆妃冷笑了一声:“有一句话叫,天欲其亡,必令其狂。”
小宫女瞳仁缩了缩,连忙又压低了头,想着今儿荣郡王府发生的事,隐约明白了,陆妃娘娘算计了。
果然,陆妃“咯咯”地笑:“想一想宁国公府的下场,想一想杨太师一家的下场,再想一想我宁远伯府的下场,徐贵妃还真以为,同为外戚的徐国公府,能有什么好下场呢?荣华富贵,鲜花着锦,也不过是烈火烹油,败亡之兴而已。”
宁远伯府下了大狱之后,她就想明白了。
无论是当年的宁国公府,杨太傅满门,还是她宁远伯府,对皇上有用的时候,是鲜花着锦,花团锦簇,一但没了利用价值,也不过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足狗烹……
陆妃似是笑够了,渐渐冷了脸:“徐贵妃这个人啊,其实很好对付,你看本宫一进了冷宫,她执掌了凤印,成了群妃之首,背靠徐国公府这棵大树,就自以为在宫后只手遮天,为所欲为,啧啧啧,真是好不风光。”
天欲其亡,必令其狂!
被她压制了几十年,一朝得势的滋味,实在太过美妙,若不想放弃到了手的权欲,就只能挖空了心机,机关算尽太聪明。
但是!
陆妃手指摩挲着茶杯上的粉彩:“皇上既无心立储,那么争储也不叫争储,而叫谋逆,做得多,错得多,反倒惹了猜忌。”
小宫女连忙谄媚道:“还是娘娘您看得最明白。”
陆妃淡淡道:“去,简单收拾一下,等皇上的旨意到了,本妃也该回兰仪宫了。”
她既然敢踏进冷宫的大门,自然也算计好了后路,待到徐贵妃失势之日,就是她重回后宫之时。
届时,这后宫里头,就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威胁他们母子了。
回府的路上,虞幼窈心事重重。
不管虞霜白,还是虞兼葭怎么问,她都对花会上发生的事只字不提。
不是虞幼窈不愿意说,而是兹事体大,干系了宗室、皇子,还有她的清誉,在这件事没有传开之前,自然不好多说什么。
回府之后,虞幼窈直接去了青蕖院。
表哥不在。
长安道:“表小姐出门不久,少爷也紧跟着出门了。”
心中有一种莫名的笃定,表哥突然出门,一定与荣郡王府有关,虞幼窈心中一定,身上紧绷的弦儿一放松,立时就软了手脚。
春晓扶着虞幼窈回了窕玉院。
沐浴梳洗完了后,许嬷嬷亲自下厨,简单做了一个奶汤白玉海参,虞幼窈担心祖母,没什么胃口,勉强用了小碗,就吃不下了。
时间在虞幼窈焦虑的等待之中,格外煎熬缓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夏桃终于过来禀报:“小姐,老夫人回来了……”
也不等夏桃说完,虞幼窈连忙出了门,沿着抄手游廊,加快了脚步去了后院的垂花门。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进了垂花门。
停在前面的,是表哥那辆低调的灰顶马车,殷三穿了一身褐色的短打,推着表哥率先下了马车。
表哥一身玄黑袍服,暗色蟒龙纹,更衬得他气度深藏,雍容矜贵。
大周朝贵族都喜着蟒袍,皇室用黄,宗亲用紫,士夫、官员用青蓝,除了衣服的颜色,蟒龙的条数,鳞趾数量,有严格规制外,就没有太多规定,表哥在藤文馆任职编修,也是士夫之例,穿蟒袍自然可以。
虞幼窈在河北定州就有一间规矩不小的织坊,早前送了几匹缂丝匹料,就有一匹难得的缂绣布匹,融缂丝、刺绣、绘画多种工艺,上面的蟒龙纹用了暗金色线,蟒龙纹层次分明,轮廓清晰,栩栩如生。
她见之心喜,就画了衣样,请了锦绣庄为表哥为了这件蟒袍。
她还是第一次见表哥穿蟒袍,表哥坐在轮椅上,衣上的蟒龙纹,静止不动,一派威仪气象,不怒自威,一举一动,蟒龙纹一下就鲜活了,在衣上张牙舞爪,怒发冲冠,仿佛能翻江倒海,叱咤风云。
虞幼窈眼眶一红,委委屈屈地喊了一声:“表哥!”
周令怀目光一深,淡声道:“不用担心,有我在!”
眼前的人容光绝世,深藏如水,轻描淡写的态度,给了她莫大的底气,仿佛天塌下来了,也不用觉得害怕。
而他,会为她撑起一片天。
她突然很安心。
虞幼窈刚要问祖母,就见柳嬷嬷随后下了马车,转身将虞老夫人扶了下来。
进了一趟宫,虞老夫人的脸色又差了许多,仿佛一下就苍老了十岁不止,虞幼窈喉咙一哽:“祖母!”
虞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好孩子,方才进宫一切顺利。”
姚氏请了擅治阳亢的郎中,等在安寿堂里,虞老夫人梳洗完了,换下了累赘的诰命常服,人也精神了些。
郎中为虞老夫人把了脉,与胡御医的诊治大体相同。
姚氏松了一口气,连忙命人将熬好的药端来,亲自喂虞老夫人喝下。
这是之前胡御医在荣郡王府开的方子。
回府之后,姚氏立马命人去抓好了药,交代下人熬上了。
虞老夫人折腾了大半天,已经是心力交瘁,喝完药后,又勉强用了一些胭脂米粥,人就躺下了。
虞幼窈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姚氏瞧了虞幼窈一眼,语气掺了一丝,连自己也没察觉的冷淡:“你也累了一天,回去歇着吧,老夫人这边我看着。”
虞幼窈点头:“有劳二婶娘了。”
祖母平常都是她在照顾,二婶娘对祖母的孝敬虽然没差,可祖母身体不适,身为媳妇儿自然要在婆母跟前侍疾,以示孝心。
不知不觉,太阳已经落山了。
见虞幼窈回了来了,周令怀合上了手中的书:“方才路过食膳斋,买了你喜欢的牡丹花饼,春晓说你今儿一整天,都没吃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