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兼葭垂下眼睛,柔声道:“原是母亲病得严重,家里的事全到了大姐姐身上,大姐姐也不比我大多少,却每日忙碌辛苦,我心里很是担心,便也没心思去庄子上养病了。”
说到这里,她幽幽一叹,面上透了几分羞愧之色。
“三姑娘可别胡思乱想,家里都盼着您好呢。”话虽这样说,但七婶儿却深以为然,之前虞兼葭病情严重,去庄子上养病,还能说是无奈之举。
可如今她身子好转了一些,家里老夫人年岁大,身为孙女儿,少不得要在身边尽一尽孝。
母亲病重,虽不能坐旁付侍疾,可也该三不五时地过去看看,表露关怀之心。
大姐姐管着家里也是辛苦,身为妹妹,便是帮不上什么忙,也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孝、贤、敬、恭才能真正显露出大家的教养来。
不过,虞兼葭大面做得很好。
早前府里的办宴,姚二夫人虽没让她插手帮忙,可虞兼葭擅长伺弄花草,也带了嫏还院里的丫鬟婆子们,一道布置府里的花卉事宜,也做得有模有样。
宴会上,就没少得了各家夫人人赞赏。
后面姚二夫人和虞老夫人也都十分满意。
虞兼葭强行打起了精神,笑了:“祖母和大姐姐心疼我,我是知道的,只是心里难免有些羞愧,好在秋姨娘怀了胎帮着大姐姐一道管家,我却是放心了许多只这京里人多事杂倒如庄子上养养花来得清净。”
话说得漂亮得很,可话里头淡淡的讽刺却只知自己清楚。
科举之后京里各家都在办宴除非一些比较亲近、尤其重礼数,并高门大户是由虞幼窈代表大房,和姚氏一起过去的。
其余的大小宴,竟都是秋姨娘,借口虞大夫人病重老夫人年岁大为由,代为出席。
想到母亲这个正室夫人被关在静心居里,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妾,却挺着肚子,踩着母亲的脸面,在虞里呼风唤雨!
好不体面好不风光!
最近秋姨娘口味偏酸辣,府里就有传言说——
“秋姨娘这一胎,一准是个男丁,老夫人这么重视秋姨娘,若秋姨娘这一抬真生了男孩没准还能抬个贵妾!”
“贵妾虽然是妾但是地位却高了不少到时候管起家来,到外头去走动也比现在顺理成章了一些。”
“秋姨娘这是母凭子贵风光的日子还在后头……”
听了这些传言,虞兼葭借口去看了虞善思在他跟前提了几句。
原也是觉得,从前虞善思是父亲的独子,获得了父亲全部的喜爱,如今多个人分担父亲的注意力,想来不管是谁都会觉得落差。
哪儿晓得,虞善思竟然说:“祖母就跟我说了,我是父亲唯一的嫡子,又为长,任谁也越不过我去,但是身为嫡子,我也该像大哥哥一般担起兴家旺族,敦亲兄姐妹弟的责任,也该如大姐姐一般,彰显出嫡出风范。”
虞兼葭喉咙一哽,明白了老夫人的厉害之处。
母亲关进了静心居,都是父亲与老夫人,在教养虞善思。
虞善思刚满七岁不久,正是雕磨的年岁,一门心思将长辈的话奉为真理,是不可能再和她一条心了。
虞善思以为三姐姐是担心他,才过来安慰他的:“三姐姐请放心,不管秋姨娘这一胎是儿是女,都是我的弟妹,我也会尽兄长之职,你别担心我,多养着些身子才是。”
这话简直扎心,虞兼葭脸色变换了一下,就道:“既然如此,你就好好读书,姐姐就不打扰你了。”
既不能一条心,往后也不要再自讨没趣了。
好在她与虞善思一母同胞,论感情也比府里其他人更亲厚一些,只要虞善思嫡子的名头在一天,她这个姐姐的前程差不了。
将来虞善思如果有出息了,她个这个姐姐的好处,也是首当其冲。
只是整天看着一个妾,在府里耀舞扬威,想想都觉得恶心!!
虞兼葭是一刻也不想呆在这恶心的地方。
既然虞善思不能与她一条心,她也没必要再断续呆在府里了。
心中念转,虞兼葭又继续道:“虽然我一个大家小姐,总住在庄子上,也不是很妥当,但胡御医说我这病是年岁越小,越好养的,我就想着,趁着自己年岁小,赶紧先把身子养好了,也不至于总让家里担心,将来身子养好了,便也能时常孝敬在长辈身侧,也能为大姐姐分忧。”
这一番话,说得深明大义,又知书打理。
任谁听了也会觉得她懂事又体贴。
“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一会先去寻了老夫人,与她提一提,该怎么说服老夫人,就看你自己了。”
七婶子也没劝她,身体是自己的,虞兼葭这病,是要靠养,怎么养,也要看自己。
她虽然占了族婶的名头,照料虞兼葭的生活起居,平常也会教导她一些管家治事,为人处事的道理,却并不会干涉虞兼葭的决定。
虞老夫人不想将来虞兼葭坏了身子落了埋怨。
她一个隔了好几房的婶子,就更不愿意了。
府里关于秋姨娘的传言,虞幼窈也听了一些耳风。
关乎子嗣大事,这事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秋娘在一个妾室在府里得了势,下人们难免自作聪明阿谀讨好。
虞幼窈略一思忖,就去了安寿堂,与祖母提了几句。
虞老夫人一听,面色就淡了下来:“我就知道,妾就是妾,让一个妾帮着管家,无论如何都要落人口实,这话要是传到了外头,旁人还当咱们家想儿子想疯了,大张棋鼓地抬举一个妾室,为免有宠妾灭妻之嫌。”
虞幼窈捧着茶杯不语,她之所以跟祖母提了这事,正是这个原因。。
虞老夫人转头瞧向了柳嬷嬷,一字一顿道:“告诉秋姨娘,真正的世家是没得诸如贵妾、平妻这样乌七八糟,乱了本份纲常的东西,妾扶正那更是丧了德行的人家才干的事,就让她不必再拿下人当枪使来试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