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那天拦住顾锦安,听了顾锦安的那番话后,顾德兴就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去求尚秀才收他为徒。
经过十天的犹豫跟准备,他终于鼓起勇气来到尚家,求见尚秀才。
可不太凑巧,今天三爷爷跟大山叔竟然会来尚家,他只能躲在竹林里,等三爷爷跟大山叔走后,才从竹林里出来。
吱呀——
尚家的大门打开,一个穿着褐色布袄的小厮打开府门,看见他后,皱皱眉头,问道:“你不是尚家村的,你是哪里的?找谁?”
顾德兴双手重叠,做了一个揖,道:“我是大丰村顾家的顾德兴,是来给尚秀才送拜帖的,劳烦您把拜帖送进去给尚秀才。”
说着,他拿出一张红色的拜帖,递给小厮。
因着县尉大人的关系,这镇上时常有人递拜帖来拜访自家老爷,小厮已经见怪不怪,接过拜帖,道:“行,小的知道了,你回去等消息吧。”
“啊?回去等消息?不是递上拜帖,您给送进去,尚秀才说要见的话,我就能进去了吗?”顾德兴从未拜访过别人,只知道有钱人家讲究,上门拜访要递拜帖,没成想,竟是要回去等消息?
小厮笑了笑,道:“这位小兄弟,这拜帖都是提前几天送的,没有送上拜帖就见人的道理,你先回去吧。”
可顾德兴好不容易抽空跑出来,只想着尚秀才能快些见他,哪里愿意回去,只求道:“这位小哥,我就在这里等着,您帮我把拜帖送进去,看看尚秀才见不见?”
又怕自己这么说有点胡搅蛮缠,笑着解释道:“我家里有活计要忙,若是尚秀才今天愿意见我,我改天也不必再抽空前来,这样比较方便。”
小厮见他是个不死心的,便道:“行,那你等着,我给你把拜帖送进去。”
“多谢小哥。”顾德兴很高兴,站在门外搓着手等着。
很快,小厮就把拜帖送到尚秀才的手里,并把顾德兴的话转述给尚秀才。
彼时,尚秀才正跟顾锦安学工笔素描,听到这话,看向顾锦安,道:“你这个同族兄弟比我预想的要来得晚一点。”
顾锦安没有隐瞒顾德兴拦住他的事情,而是把这件事告诉了尚秀才,并把自己劝解顾德兴的话也告诉了尚秀才,因此尚秀才一早就知道这件事。
顾锦安笑了笑,道:“先生恕罪,是锦安给您添麻烦了。”
尚秀才摆摆手,道:“跟你没关系。”
他对小厮道:“你告诉他,既然家里有活计要忙,那就回家做活去。”
“是。”小厮应着,转身离开。
顾锦安道:“先生,这么说,会不会太伤人?德兴哥他其实是真心想要拜先生为师。”
尚秀才看着顾锦安,纠正他道:“真心拜师?他拜的不是师父,而是势力。”
顾德兴年纪虽然不大,却是个渴望权势的,他这般执着于拜他为师,有大半原因是因为姜县尉。
顾锦安皱眉,道:“可先生说过,人活着总是要靠着这样那样的权势,德兴哥想要依靠权势,这似乎……没什么错。”
尚秀才是个很怪的人,他不想其他读书人那样,讲究清高,远离权势,他自己就对他说过,连他都是靠着姜县尉的权势才能过上逍遥自在的日子。
为何到了顾德兴这里,先生又不愿意收他了?
尚秀才道:“想要依附权势确实没错,这是人之常情,可他不够磊落,我的学生可以去依附权势,但首要一点你必须磊落。”
“磊落的人,即使依附再大的权势,也不会做出大的恶事,只会用权势护住自家;而少了磊落的人一旦依附权势,就有可能利用自己所依附的权势来横行乡里,做尽坏事。”
顾锦安听到这话,道:“就好比先生家跟陆家一样。”
先生是县尉的女婿,却只用姜县尉的势力过着居家的逍遥日子,可陆家却是利用邹县丞的势力,过着鱼肉乡里的日子。
一善一恶,皆是因为权势。
尚秀才道:“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顾锦安思忖一会儿,终究是帮着顾德兴说了一句话好道:“德兴哥虽然渴望权势,心思却不坏。”
尚秀才一边按照顾锦安所教授的法子,在临摹着顾福丫跟顾大丫的画像,一边回道:“我亦没说顾德兴有什么坏心思,只是他的心思不纯却是一定的,所以要磨一磨,磨得好了,收下他这个学生也没什么,若是他半途而废,或是因此恨上你我,那就没有必要收。”
尚秀才没有隐瞒顾锦安,而是把自己的心思都告诉顾锦安:“人心是可以在不满与嫉妒之下变坏的,你想要做官,就要记住这一点,心里要分清楚,这个人在什么时候能交好,又要在什么时候远离。”
顾锦安闻言,有股茅塞顿开之感:“先生说得是,锦安受教了。”
尚家府门外,小厮把尚秀才的话转告顾德兴,顾德兴闻言,失魂落魄的离开了。
在顾德兴回到家的时候,何三癞子找到正在找柴禾的顾德旺,把他拖进一个低矮的山坳里,拿了一颗饴糖给他,道:“小鬼,去顾家帮忙把顾小鱼喊到这里来,只要你把她喊出来,我就再给你一颗饴糖。”
顾德旺一拿到饴糖,就把饴糖塞进嘴里,咯嘣咯嘣几下把饴糖嚼碎,吃尽肚子里后,冲着何三癞子伸出手:“一颗饴糖不够,要两颗,不给就不帮你传话。”
何三癞子懵了,娘的,自来都是他坑人,今天他这是被个小鬼给坑了吗?
何三癞子气得不轻,扬手就要打顾德旺,顾德旺比他快一步,扯开嗓子就喊:“来人啊,这里……唔唔唔!”
“别喊别喊,祖宗你快别喊,糖给你。”何三癞子忙又给了顾德旺一颗饴糖。
顾德旺接过饴糖,一口又给吃了,再次伸出手:“你刚才想要打我,得再加一颗。”
何三癞子恨不得踹死这个小王八蛋,这孩子怎么跟他的长相这么不符合?他是看着顾德旺只知道吃,模样看着不太聪明,所以想用饴糖哄骗他,让他帮忙把顾锦里给叫出来,没成想这看起来憨傻的一张脸,却长着一颗贼精明的心,他真是亏大了。
没办法,何三癞子只得又给了顾德旺一颗饴糖,郑重交代他:“快去把顾小鱼喊来,就说我有大事要告诉她,要是不来,你们几家估计就要没有安身之地。”
顾德旺哪里懂这些,他就记得吃,听到这话,只问:“我要是把小鱼姐喊来了,你给我几颗糖?”
又加了一句:“一颗不够。”
何三癞子锤死他的心都有了,可他急着见顾锦里,只能妥协:“给你两颗。”
顾德旺道:“我有个弟弟,我家堂姐是个凶的,看见我们吃糖她没有的话会揍我们,我还有个大堂哥,也要给他一颗,所以你要给我五颗糖。”
“你,你弟弟,你堂姐堂哥,加起来才四个人,凭啥要给你五颗糖?”何三癞子手痒痒,差点掐向他的脖子。
一包饴糖才十颗,一下子就给他给造光了?
顾德旺一边吃着饴糖,一边指着自己道:“我喜欢吃糖,我要两颗,所以是五颗糖。”
这个理由简直让人无法反驳,何三癞子只能答应:“行行行,你赶紧的,把顾小鱼喊来,喊来了就有糖吃。”
顾德旺笑眯了眼睛,连柴禾也不要了,蹬蹬蹬的跑去顾家找到顾锦里,冲着她招招手:“小鱼姐,快出来。”
顾锦里眯着眼睛,看了顾德旺一样,停下把炒黄豆装进小布袋的动作,来到院门口,问他:“喊我有什么事?”
顾德旺指指自己嘴巴里的糖,又指指秦家屋后不远处的那片树林,道:“那个何三癞子给了我几颗糖,让我来喊你,说有大事要跟你说,让你去树林里的坳子里找他。还说你要是不去,咱们几家就会没有安身之地。”
他皱着眉头道:“小鱼姐,那是个坏人,你可别去。”
何三癞子怎么也没有想到,顾德旺就这么把他给卖了。
顾锦里可没打算单独进树林里见何三癞子,她直接去了秦家,找了秦三郎,把何三癞子的事情说了。
“秦小哥,你去林子里把何三癞子抓到你家去,我去你家见他,问问他说那话是什么意思?”
秦三郎点头:“行,你等着,我这就把那小子抓来。”
说着就让顾德旺带路,去树林的坳子下,把躲在哪里的何三癞子给抓了。
何三癞子看见秦三郎,拔腿就跑,边跑边叫道:“秦小哥饶命,我没有坏心思,真是有大事要跟你们说。”
秦三郎捡起一块石子,打向何三癞子的腿弯,直接把何三癞子打倒,趴在地上,抱着脚惨叫。
秦三郎上去,一把卸下何三癞子的胳膊,拎起他的衣领道:“有话到我家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