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即便对萧立身份心存疑惑,袁梦亦无功夫细探,黑衣切腹自尽,她欲顺水推舟,助宋凛脱困之计受阻,接下来该当如何,方不致沦为鱼肉。
萧立冲高南点头,示意安排守卫善后,高南颔首应是立即动作,毫不迟疑,袁梦不语,冷冷观望两眼,便欲迈步回殿,萧立侧后两步跟上。
殿门之后,老宫婢云娘半跪于地,探出半个身子,见袁梦回身,擦掉纵横老泪,弓腰驼背碎步跑至跟前搀扶。
“老天有眼,天象吉人,娘娘,您无事便好!老奴心里这颗大石,可算落着了地!”云娘不掩喜色,涕泪又湿衣襟。
袁梦紧握其手,望一眼萧立,不拦不阻,任其相随入内。
复坐持针,袁梦方才开口:“不必拘礼,坐罢。”
“谢娘娘恩典。”萧立抱拳施礼,敛去客套,盘腿落垫便开门见山,“方才,娘娘可是欲承刺客之意,随往出宫?”
袁梦噙笑不语,金针隐而复现,绣一枝红梅,凌霜压雪,冰清玉洁,静谧安然,萧立闻之微赧噤声,恐扰仙者雅兴。
无奈他到底气盛,受不住沉默,见袁梦无意作答,超然物外如入无人之境,忍不住再次询问。
“是与不是,再问又能如何。”
不胜其烦,袁梦终于开口,却始终专注,并不抬眼,寥寥几字,尽显疏远冷漠,似乎还有几分责备,萧立不禁捏汗紧张,倍感压力,话到嘴边又如数咽回。
于袁梦而言,他不过不请自来的无礼之辈,不知出处,不明来意,自要防备。
可于萧立而言,面前之人绝非只有四平順仪这一身份,更乃他属意之人生母,无形之中便多一抹敬畏,不敢再畅抒己见。
数息犹豫,斟词酌句之后,方才解释:“小人斗胆,恳请娘娘莫以身犯险,皇上遭人投毒一事,小人必尽全力彻查,以还……”
袁梦目不斜视,打断萧立的慷慨陈词,“入殿即座,身姿散漫不说,还自视甚高,大言不惭,竟不知当先报家门,解人所惑,如此无规无矩,不成体统,教本宫如何信你?”
话毕一声轻嗤,转瞬又恢复平静,后扬手命云娘送“客”。
云娘讷讷颔首,口中应下,却迟迟不见动作。
服侍袁梦数十载,这还是她头一回见到自家主子着恼不悦,不由要多看萧立几眼。
下意识好一番打量,云娘恍然明白过来,这年轻后生虽然面生,却眉清目朗、貌相堂堂,一眼可辨善恶,也不至于如袁梦所说那般散漫随意,不守规矩,无礼傲慢,实是萧立所着领衣,碍刺了袁梦双眼。
旁辈不识,袁梦岂能不知,面前这人所穿,料出内务府造办处,非皇家之人不得征用,更有她亲手所绣梅纹,分明是她去岁五月初四赠与自家皇儿诞辰之礼。
如此体己要紧衣物,宋凛竟拿与别人穿着,还同为男子,让她如何处之泰然?
宋凛今已二十将五,仍未娶亲,她本就心有忧戚,唯恐他与宋致一般,都好男色,然一直以来,都无实证,她也不好多问,只默默祈愿,事非所料,一切皆属她庸人自扰,不曾想……
云娘明了了其中因由,终于不再耽搁,亦板下脸,开“轰”萧立出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