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呼喊,云娘好容易平复之心再又提起,吊胆失措连声急唤。
袁梦终于放下手中绣线,神情却愈发平静木然,望向门外若有所思。
云娘按捺不住起身查看,将门虚开一条狭缝,探一只眼翼翼小心覷外景象。
只见宫中卫众四面八方涌涌而来,手持火把兵器,欲将十来名黑衣蒙面之人团团围住,黑衣各个利剑长刀,拼死抵御。
手起刀落之间,便有近距卫众肩臂分离、血流如注,一人倒下,立即有人补凑围拢。
黑衣明显身手不凡,训练有素,便处劣势,亦无人伤亡。
卫众面面相覷,持久不胜,同袍已死伤一片。
为首卫将终于不敢轻举妄动,抬手制止其余卫众紧逼,隔开半丈距离,持刀劝降:“来者何人!莫作无谓抵抗,束手就擒,可饶尔等不死!”
黑衣抵背互持,欲破釜沉舟,根本无心作答。
奈何卫众不再涌近,只围阵包围,几人求战不得,求死不能,逐渐动摇。
他们原本以为,不过掳个女子出宫,必可不费吹灰之力,谁曾想,这小小宫闱之中,竟有千军戒备,饶他们再功夫了得,技冠群雄,也无法以一当百,全身而退。
再者,即便有幸于此脱险,也难保不被问罪责罚,甚至命丧黄泉,以缄口守密。
横竖是死,倒不如背水一战,死个痛快。
几人相视而望,心定意决,微调姿势,便主动出击,再无畏惧。
众卫被动而战,措手不及,须臾不过,即死伤无数,尸横遍地,血流成河。
眼见着静谧安闲的霜泽院景不复往昔,狂风呼啸,树倒根摧;又刀剑无情,贯胸穿腹、削肉如泥,狼藉一片,且黑衣愈杀愈近,云娘魂飞魄散跌仰于地,待回过神来,即涕泗横流连滚带爬靠往袁梦,以求庇护。
老宫婢口中惊呼颤颤,语不成句:“娘娘,娘娘,他……他们冲杀过来了!娘娘……救……您快想想……娘娘……然哥儿……”
云娘慌不择言,六神无主,拉扯袁梦衣摆,不敢松手。
袁梦神态自若,不以为意,扶起云娘,又为其拭泪抹涕,整理妆发,待其些微平静,叮嘱一句“莫要惊慌,安心在此待着”便毅然起身,欲开门出殿。
云娘一瞬不解,但观其眸色坚定,视死如归,即有泪泉复涌,声嘶力竭:“娘娘,娘娘——莫做傻事啊——”
袁梦不应,出殿唤停众卫,直面经一番拼杀只余三人的黑衣,冷静开口:“殊死无用,本宫之命不足惜,愿随尔等走那一遭。”
话落满庭哗然,黑衣犹疑不信,互望一眼欲再死拼。
卫众们面面相覷,诚不知情何以堪。
太皇太后明面是令戍守霜泽,以禁足順仪,其实则为护其周全,以防不轨之人存心伤害。
好一场裕血拼杀下来,哪怕同袍死伤无数,他们都不曾有半点惧退之意,谁料袁梦居然打算以身犯险,自入虎穴?岂非拿他们几十上百人的性命儿戏?如此这般,他们满腔的热忱,竟要如何自处收放?
说到底,这順仪娘娘,与他们并无主仆情义,之所以舍生忘死,乃是听命齐郁,袁梦既要自寻死路,他们又何必多加阻拦,倒不如尽随其便,以止损及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