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沥沥本也以为,替她之人,定是岳如歌无疑。
但,宋凛将她拦腰搂起,将走之际,萧平儿因心中不舍,又知道再逢无期,遂紧紧拽了一会儿她的手臂,并隔着红绸将她深情凝视几息,才视死如归地躬了身入轿。
萧平儿此举本是无心,萧沥沥却凭她左手食指指尖的那处仍在渗血的伤口,认出了她……
可她震惊之余,阻止的话尚未出口,便被宋凛搂着消失远去了。
待二人终于停止移动,她几欲回身来寻,都被宋凛拦下。
最后甚至到了必须将她绑起来,才能阻止她的程度。
然这天下,果真太小……
隔日,护军校之子陈笙方娶过门的翰林待诏之女萧沥沥,已于大婚当日葬身火海、烧成灰烬之事,即传遍了大街小巷,闹得满城风雨。
“实在可怜……年岁轻轻,又是大婚之日……”
“是啊,听说还生得绝色倾城,居然就这么没了!”
“不得不说,人各有命,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话也不是如此说的,若非当时众人都忙着吃酒,只留那姑娘一人在房,也不会大火都把门房烧塌了,都没人知晓!”
“她身边竟连个服侍的丫鬟都没有?”
“可不是,听闻啊,那姑娘其实只是嫁去做妾的,并非正室娘子,估摸着那些个达官显贵府中的丫鬟,都看她不上,不乐意被支使吧!”
“可那火……好端端地,怎会突然烧得那般生猛冲天!且还是冰雪天气,不觉得过于匪夷吗?”
“所以说,那姑娘,实在可怜可叹可惜啊!”
“何出此言?”
“贞烈之女,不甘与人为妾,或者说,不甘受人摆布、与不相爱的人浑噩度日?!总而言之,言而总之……”
“那火,乃是她自己所放……”
“……”
“……”
“呜呼……哀哉!”
当这一消息,最终传到萧沥沥耳里,她竟直接昏死了过去。
连着睡了半月,方才醒转。
而她醒后,便成了如今这幅模样。
只在最后,将萧远唤至自己床前,哭得死去活来地断续同他说道:
“二哥……我这性命……这自由之身……全是平儿……拿命……换的……”
萧远看她哭得撕心裂肺,自己也肝肠寸断,却无以慰藉,不论说什么,都太苍白无力,只能将她紧紧拥入怀中,陪她静坐一夜,流泪一夜。
翌日,她便更名立字,改头换面,女扮男装,成了现在的萧立萧无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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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这几月以来所历种种,萧远总觉心中刺痛,却又无能为力。
他只能看着萧立每时每刻强颜欢笑,逼迫自己以男儿的身份,跟随道术师尊钻四书,习五经,学六艺,研七技。
以诗怀柔,以书知远,以易精微,以礼恭俭庄敬。
他本就熟谙兵法,而今更是礼、乐、射、御、书、数,六艺皆全,且不畏剑,不惧水,擅投矛,精棋艺……
萧远单是听她念那些书名,都觉头晕目眩,再看她书案上所堆所放,更是望而生畏。
所以萧立潜心钻研的这些时日,他也只是远远观望,几乎没去干扰过他。
只在三皇子召他入宫问话之时,陪他一道前来。
算上今日,三皇子已是第三次命人来唤他入宫了。
虽然都非闲来无事之举,但萧远总也觉得不安紧张,故而每次都陪同在侧。
当二人入得行水宫,宋凛一见他们,便立刻摒退左右,也不等他们行礼问安,即略有颤抖地刻意压低声音说道:“将养数月,那被焚得体无完肤之人,终于大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