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动忽略程劲后面一长串警告威胁的话,顾十庚摩拳擦掌满脸欣喜连珠炮似的连连提问程劲,是不是机会终于来了!今夜几时出发,要去哪处集合,先攻东西南北哪道城门,谁是主将,他爹程振大将军是不是还有别的计划安排等等等等……
程劲被他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头大无语,愣是缓了好几息才冷声开口,却无解释说明的打算,只催着顾十庚赶紧回营早做准备,免得临到出发的时候还手忙脚乱,连武器都带不齐全。
“我随时都在备战状态,无需做任何准备,现在就能出发!”顾十庚睁眼说瞎话,却一点都没有自知。
程劲白他一眼:“你就准备赤手空拳地同人近身肉搏?”
此话一出,顾十庚这才想起来,他的长弓没在手上,先前在校场练箭的时候,交给顾奕兮拿着了。
而顾奕兮因为自己杀人,受到刺激,不知道跑去了何处。
“那傻子!”顾十庚拍桌起身,也不同程劲告辞就冲出了营帐。
顾十庚这般无理的态度,程劲并非第一次见,早已经见怪不怪,也懒得同他计较。
待确定不会再有人打扰之后,程劲才缓缓起身,神色凝重地走去屏风背面……
冲出程劲的营帐,顾十庚发疯似的到处寻找顾奕兮的身影。
倒不是别的弓箭他不能用,但那把长弓,伴了他多年,早已用惯,临上战场却突然更换兵器,难免不会发挥失常。
若不小心,还可能命丧黄泉,他可不愿拿自己的性命冒险。
一个人的力量有限,他便动用自己手下三百名绝对服从他的命令的士兵一起寻找,但顾奕兮仿佛人间蒸发了似的,不论哪处,都不见人影。
“少都统,顾小爷会不会……”
寻了将近半个时辰,众人几乎将整个南门外的营地,包括火房马厩甚至茅房都寻遍了,也无结果。
几百人再又汇集到顾十庚的营帐外,个个都气喘吁吁,筋疲力竭。
其中一个最受顾十庚重用信任的中年兵士不无忧心地提醒顾十庚,顾奕兮受了刺激,很可能再次精神失常,跑去了南门以南、泾河下游那片一旦陷入、不凭借外力绝对不可能抽身逃出的黑沼泽。
那沼泽因为在他们营地后方五里地处,又无旁路可过,所以无人把守。
即然谁也没有再见到顾奕兮,那他极有可能是横冲直撞跑去了那边。
听到“黑沼泽”三个字,顾十庚不由自主地大骂“畜生!”骂完还连连啐了几口唾沫。
但于情于理,于公于私,他都不能放任顾奕兮不管。
若顾奕兮有个三长两短,他今后也甭想有好日子过了。
这天下,谁不知道,顾覃疼他那小儿子,即便是个痴傻愚笨之人,也给他穿盔戴甲。
只要是顾奕兮要的,哪怕倾家荡产,也会尽最大的可能给他弄来。
连媳妇儿,也要找世上最好的。
顾覃为着顾奕兮,都能舔着脸皮去亲王府提亲,就因为他这儿子喜欢白亲王的独女白水,哪怕白水郡主和三皇子宋凛已有婚约在身,他也照去不误。
而且这次起兵攻城,顾覃家中妻儿老小几十口人,他谁也不带,只把顾奕兮带出了城,就怕宋澄他们会拿顾奕兮做人质逼他就范。
于顾覃而言,并非他的其他家人全不重要,但顾奕兮,只要他还有一口气,便绝对不愿更不能让他多受半点委屈。
将人交给顾十庚帮忙“好生照顾”,也是因为顾覃顾武都必要分别领兵去追击宋凛郭宁他们。
顾覃怕真枪实弹打起仗来,自己无暇顾及会伤着他宝贝儿子的性命,否则他哪里舍得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长达一月之久。
想到此处,顾十庚当真是后悔莫及。
他千不该万不该,最不该教顾奕兮用箭杀人,这下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怎一个“爽”字了得。
无可奈何,打不打仗,集不集合,都不再重要,顾十庚终归还是领着几十人往黑沼泽所在的方向奔去。
余下的人则继续在营地的各处寻找。
他们的营地安扎在泾河旁边的森林附近,可以藏人的地方其实很多。
但顾奕兮不会功夫,大家料想他一个心智并不健全的小娃,不会跑得太远,至少不能上树下河,所以只在营地内寻,别处都未看过,也没有去找的想法。
彼时顾奕兮正抱着顾长庚的长弓在泾河对岸的一块岩石后方瑟瑟发抖。
泾河并不十分狭窄,宽约百寸有余,其水奔腾不息,顾奕兮自然不能独自过河。
他被现在正站在他面前不知所错的某人架着飞身过的河来。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受命前来同大皇子宋澄他们传递消息的萧远。
他已经在程劲他们这营地徘徊了将近一日,只为寻一个合适的时机将消息送进城去。
可迟迟也不见宋澄他们的身影出现,他只好继续潜藏。
他藏身的地方正是为了便于迷惑城内反叛兵士特地设在离城门不远处、顾十庚他们先前练箭的校场。
不曾想,终于等到要等的人、并将布条绑在箭上射出交给支转烛、正准备动身回去自己的营地时,却遇到大雨天前来练箭消遣的顾十庚一众。
无可奈何,他若继续行动,必会被人发现,只好仍旧藏在树上,等待几人练完箭离去之后,再寻找脱身的机会。
校场发生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所以当所有人都离开,他便匆匆寻去了失控的顾奕兮疯跑离开的那条路。
当然,萧远寻找顾奕兮可不是出于好心,而是为了将其一并带回他们驻扎的营地,然后用以牵制正与他们相持不下的叛都统顾覃。
顾奕兮这个名字,他早有耳闻,但真人,还是头一回见。
他本以为顾覃那般凶神恶煞,其子也定然面目可憎。
可当他找到顾奕兮,近距离看见这个稚气未脱,眉眼温顺毫无脾气的少年,原本想以他做人质的想法,便瞬间消失得无踪无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