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芹青说得云淡风轻:“只不过,早在十多年前,便转入我手。”
陶梦兰听得双目圆睁,不敢相信,她们这老鸨子居然同钱大爷相识,保不齐还关系匪浅?
惊讶过后,便是无限崇敬。
叶芹青自然没有漏过陶梦兰眼中流转的所有情绪,她说这些话,本就为了自夸。
“钱大爷将翠玲楼转手与我,不仅分文不取,还多次给予帮扶,尤其,我早年全然不懂经营,当收的银两收不上来,当省的排场不知节俭,当守的规矩无人在意……
实可谓惨不忍睹,关门闭业不过或早或晚。
好在钱大爷心有挂记,数次派人送来银两,又出谋献策,助我度过难关。
他所做一切,都让人深感其良苦用心、情真意实。
但……”
她说着说着,眼神逐渐暗淡,原本的勃勃兴致,也已无影无踪。
讲到最后,甚至苦笑一回,不再言语。
萧立看她若有所失的模样,虽不清楚其中曲折,但也大致推想得出,钱有录与叶芹青之间,必定渊源颇深,只不过,如今已然物是人非。
单看叶芹青面上神色,也知她定是胸中苦痛——即便曾经沧海,终为过眼烟云,早已无痕无迹。
这便是人世情缘,既可厚如深海,又能薄如蝉翼,再密的联系,也抵不过岁月残摧。
到最后,或许连所谓记忆,都片段零星,再也细想不起。
仿佛不曾有过经历,彼此也从未相识……
对于情事,萧立未有亲身体验,但从他兄嫂以及岳如歌陈永醴、甚至他自身与萧平儿之间的主仆之情里边,其实也能悟出些门道。
缘来缘去,无可强求。
见叶芹青神色黯然,萧立陶梦兰两个都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好默不作声,以免为其再添新愁。
四平二十八年三月初八。
盘腿靠在栏柱上半睡半醒了几乎一夜的萧立忽地打了一个寒颤,然后挺直身子坐了起来。
方才,他做了一个梦。
梦中,骆冰方嫁入萧府不过几日。
素来平淡冷静无悲无喜的萧进,那些天也难得地面带喜色,眉飞眼笑。
正巧又逢萧炎枭庆祝四十生辰,一家人,其乐融融,全府上下,热闹纷纷。
连萧远,从来不待见他的萧张氏也能看得顺眼。
不单饭桌上为其添饭加菜,甚至拉着他的手嘘寒问暖,闲话家常。
萧远虽然不甚自在,却也不露痕迹,大方接受萧张氏难得的示好,并不让人难堪。
萧立则无忧无愁,不作旁想,每日只管念书识字,或偶尔做做女红,也是好不快活。
入夜十分,萧远便领着萧松萧福将鞭炮烟花搬去院内,堆在一起逐一燃放。
待都燃完,所有人即又围坐一起看戏。
一出“众仙贺寿”唱了半个时辰,萧炎枭突发奇想地问萧立“沥儿,你也为爹爹唱个曲子来听,若唱得好,便让你二哥明日领着你出府去耍……”
萧炎枭的话尚未说完,萧立已经欣喜不已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小跑着到了萧炎枭几人跟前,一边询问“爹爹所言当真?”一边理了衣袖,学着旦角儿的模样准备开唱。
他不会唱戏,甚至可说五音不全,但曾经听过的一些曲子却是张口就来,全不在调,且曲词混淆,听得众人捧腹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