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宋凛的反问,赵拓继续打着哈欠摇头,“这亦是颀长不得其解之处,所以想看师父您有何高见。”
这也算赵拓的一点诚意,既然要同宋凛亲近,自当先卖一些有价值的情报讨好,他一晚上辗转难眠,左思右想,也就这一条即便同宋凛讲了,也无关紧要。
皇帝已老,不足为惧。
但于他们而言的无关紧要,对身为皇帝之子的宋凛来说,却未必如此。
“对了,师父,方才那位仁兄是?”见宋凛一时半会儿似乎也想不出任何头绪,赵拓强忍住困意,提溜起茶壶,隔空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大口茶之后,状似无意地问道。
虽然不过一瞬,但赵拓还是看了个清楚,那人身上的领衣,必为宋凛之物。
皇家之人的衣物都由内务府造办处制作,有其特别的标识,同他们寻常王公贵族有着明显的区别,所以不难看出。
那人不仅在天未泛白之时出现在宋凛寝宫,还穿着宋凛的衣服,莫非他二人……?!
赵拓一瞬来了精神,虽然都是男子,然有二皇子宋致与那鲍氏公子的丑闻在前,倒也不足为奇了。
不过,那人看着着实眼熟,让他想起了——一个故人……
故人……赵拓坐直身子,放下茶壶,敛去面上的玩世不恭,重新郑重地问一遍宋凛:“师父,您可认得右相大人的堂侄孙女?”
右相?可是指的张国远?
赵拓冷不丁地问这一句,宋凛疑问的同时,需要时间捋捋那层亲缘关系。
待捋清楚,宋凛神色不由一滞:“不识。”
“果真不识?但颀长三月前,也就是您舍身为颀长挡针受伤那日,曾在您这行水宫外见那姑娘来过,还以为……您二人……私交甚好……”
说道最后,赵拓声音已经低不可闻,只他自己能够听清。
但宋凛既说不识,那赵拓自不好再多纠缠。
或许那日,她不过凑巧同平安公主一道过来查看宋凛伤势罢了,其实并无瓜葛?
这般解释也说得过去,赵拓抿嘴一声轻笑,摇着头自我轻嘲。
他果然不该陪同陈姝一道再去萧山镇,虽然陈笙意外身亡是不幸,他身为妹婿无有不去祭拜之礼,但踏入那座宅子,那萧家小姐生活过的气息,便扑面而来,又勾起他对其不灭的记忆。
只可惜,如今他二人早已人鬼殊途,再叹再念,一切皆是惘然。
眼中闪过落寞,赵拓再仰头豪饮完壶中茶水,起身同宋凛告辞欲走。
但他并非要离宫而去,既然放心不下,便再找适才那人行一番确认,以断了自己的非分之想。
万一那人果真不是那萧家小姐,而是如假包换的陌生男子,又该如何?赵拓已经无暇顾及。
见赵拓似无酒自醉、蹿蹿倒到冲出房间,宋凛面色暗沉,眼中闪过一抹杀意,看来赵拓还是不能留,否则萧立身份被识破,不过时间早晚的问题。
未免陷入两难之境,只能选择让赵拓永远闭口。
怪只怪,他不该主动提及萧家小姐萧沥沥。
但即便决定除掉赵拓,宋凛仍旧不解愁眉,另有一丝摸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胸膛滋生猛涨,让他憋闷难当。
尤其,适才赵拓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越想越恼。
“来人!”
门外守卫应声入内:“属下在。”
“速带萧立过来。”背对来人,宋凛语调冰冷,似乎刻不容缓。
“是!”侍卫响亮应声,匆匆退下。
出得空桑室门,侍卫便同身边几人转达吩咐:“速速去寻了萧幕僚过来相见,爷似乎不太高兴,都当心着点儿。”
自萧立逃婚以来,曾数次被请入行水宫议事,虽然宋凛从未做过相应介绍,素来只以名姓相称,可如今都已让人搬入宫中同住,再说他不过座上之客,恐有些难圆自说,又不知当如何称呼,故才私尊为“幕僚”。
“可他不是刚出去?怎就又要见?”
几人一边疾步小跑,四下搜寻萧立身影,一边还是忍不住心中嘀咕。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一刻不见如隔三秋?还真是如胶似漆啊!咱们爷竟也好这口?”
挤挤眼睛,其中一方面大耳之人凑近身旁同伴低声打趣。
“孔房耳!休得胡说!管好自己的嘴巴,主子的喜好,岂是我等可以妄议之事!
还是分头去寻吧!”
被方才进屋领宋凛命令的那名守卫一通训斥,名唤孔房耳的侍卫有些不满,但瘪瘪嘴还是老实噤了声,从另一道长廊跑开了。
“刘哥,你别总吼他,浪费口舌,小耳朵嘴巴不把门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你同他怄气,不至于。”
“话可不能这般讲,主子待我等仁义,丝毫不摆架子,我等身为属下不能没有规矩,平常兄弟之间说说笑笑也就罢了,甚么话当讲甚么不当讲,要有分寸。
李昌明,你也注意些,当心近墨者黑。”
“是是是,刘全大人,您说的全都在理!”受不住刘全总是一副忠肝义胆、自命清高的模样,帮腔劝和反被告诫的李昌明怏怏恭维一句也跑开了。
只剩下另一个年纪较小长得比较白净的还一道搜寻萧立。
这人面上总也挂着笑,素来只听他们几个斗嘴,并不插话,刘全瞥他一眼,很是满意。
身为侍卫就该有侍卫的模样,总胡聊乱侃闲言碎语,娘们儿唧唧地不说,有失职守是为不该。
刘全当下决定,日后定要更加严格地要求自己以及众人。
他跟在宋凛身边的时日几乎不亚于萧远高南,被其言传身教调教得很好,知是非明进退,忠于事人正直,是个不错的苗子。
只可惜,行水宫里的人,并非人人都同他一般想法,孔房耳便是最不愿同他为伍的一个。
想到孔房耳,刘全摇头一声长叹,只怪这份值守的差事太过休闲安逸,才养出了他那般懒散的性子。
“刘哥,萧幕僚在那儿!”年轻面白的侍卫一声高呼,打断了刘全的走神,循声望去,只见萧立同高南萧远,以及大皇子冥月宫的侍卫支越,都围在新近带了娃入宫的那位女子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