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肇事者李大和其他七个小崽子们,排排站去井上深蹲了。
要不是天武门的两个井口够大,地方还真不够用。
“奶奶个腿的,就知道这帮小兔崽子们憋了一肚子坏水。”武泰骂骂咧咧,从小养大的树被人一拳干断,他心疼的胸口抽抽。
夏流风安慰道:“枫树已经断了,再生气也没用了,武泰师弟消消气。”
武泰黑着脸:“夏师兄,你怎么不问问那是什么树?”
夏流风问:“什么树?”
武泰咬牙道:“那是咱们天武门唯一一棵七品灵木!”
夏流风沉默片刻,扭脸准备去帮武泰揍人。
武泰拦住他道:“师兄,你怎么不问问那棵树我种了几年?”
夏流风又问:“几年?”
武泰差点哭了:“二十年!”
夏流风停下脚步,四处找寻和李大屁股大小相称的棍子。
武泰再一次拦住他:“师兄,你怎么不问问那棵树叫什么?”
夏流风再问:“叫什么?”
武泰仰望天空,防止眼泪掉下来:“它,就是三色灵枫!”
三色灵枫,七品灵木,只生长在灵气充沛的地方,生长缓慢,三十木龄成年后具有清心聚灵,助人突破瓶颈的神奇功效。
在未成年时,三色灵枫外表与一般枫树无异,但根系娇弱,极怕虫害,迁移必死。
为了照顾娇气三色灵枫,天武门特地在此处种满了有聚灵效果的九品凝气草,在药田外设置了一个只有携带天武门腰牌才能进来的阵法禁制。
并在灵木周围种上几棵普通的枫树掩护它,每日派来十五岁以下的外门弟子驱虫浇水,生怕哪里照顾不周把灵树给种坏了。
谁知道树在那里长的好好的,会有人想不开,硬是凑过来给它一拳。
三色灵枫若是长了嘴,此刻肯定要仰天长啸,对着李大破口骂一句:娘希匹。
哦对,还要加上一个把拳头架过来的夏流风。
夏流风还是放下了木棍,因为此事揍一顿李大显然已经不能解决了。“现在怎么办?”
武泰垂头丧气道:“我已经用腰牌通知司刑堂了,不出一刻钟他们就会来问情况。还能怎么办?除非三色灵枫能活回来,不然大家一齐等着卷铺盖走人罢!”
说到这,武泰勉强安慰他道:“你才刚来三天,根本不清楚三色灵枫的情况,大长老一向赏罚分明,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武泰越说,声音越低落。
夏流风从小八那里听到过武泰的家世。
他原是个小乞丐,被豆腐坊一对好心的夫妻收做养子,夫妻俩人上有一个病重的父亲,一个月仅药钱就要贴进去十银。好不容易将武泰拉扯大,送入天武门有了出息,如果武泰被天武门赶回家里,怕不是他爷爷睁着眼能被气死。
夏流风看看他,又看看还不知真实情况,正在井上卖力做深蹲的李大。
李大感觉到有人在看他,裂开嘴角对夏流风笑的像个二哈。
夏流风也对他笑了笑,没再耽误时间,寻到方才被打断那一截三色灵枫,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灵枫的树根旁。
“雪晴仙女,流风有事一求。”
他悄悄解开袖中画卷的结,压低了嗓音道。
空白画卷毫无动静。
“雪晴仙女。”夏流风认真道:“八荒殿掌经长老,乾坤山河卷暂代主人夏流风,有事相求。”
这次,亭中少女终于现身,背对着外界冷声道:“不过是驱逐几个弟子,又不伤及他们性命,此事你莫要插手。”
夏流风摇头道:“仙子你错了,若不是我将李大的拳头接力拨打到灵枫上,根本不会有现在的场面,那一拳虽不是我打的,但和我打出去的又有何区别?”
“……”雪晴沉默片刻。“你是不是有病。”
夏流风微笑道:“大概吧,年纪大了心肠软,看不见别人为我受委屈。”
他见雪晴坐着一动不动,忍不住又笑了:“我的好仙女,都什么时候了还藏着一手呢?快把你脚底下湖里的水借我用点,让我把这倒霉的树给浇活啊。”
雪晴肩膀一颤,锐利的眼刀隔着画卷杀来:“你是如何知道这湖水的秘密的!”
“这个啊……”夏流风回忆了一下时间,老老实实道:“半个月前在山洞里,你曾请我喝过茶,并用湖水泼过我的脸,我不过是喝了几口水,竟然到第二天下午都浑身有力,不觉饥饿,当时就感觉你所在的湖,水质非比寻常。”
“后来,我就借故烦了你几次,你又用湖中锦鲤砸我一回,一条普普通通的凡鱼而已,肉质竟然和九阶妖兽的血肉不相上下,甚至气血之力更加旺盛,这让我彻底确认了,仙女的画中湖水,有各种玄奥的妙用。”
雪晴的眼神不再冷冽,掩在团扇后的脸颊叫人看不真切表情。
夏流风咳嗽两声道:“好仙女,天武门司刑堂的人就快来了,能不能救这树你倒是说句话,我扶得手酸。”
“倒是小看你了。”
雪晴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身影逐渐消失在画中。
就当夏流风以为这女人真的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他时,一股涓涓细流顺着他的小臂流出,环绕着三色灵枫流到它折断的伤口处,迅速被灵枫吸收。
三色灵枫蔫黄的树叶顿时舒展,它像个渴了几十年没见过水的沙漠旅人,拼命吸吮着这股清泉带来的养分。崩坏的枝桠又发新芽,横断的切口粘连生长,只是几个呼吸间,刚才还要死要活的灵枫重新长好,甚至还高了两寸。
“效果不错啊?”
夏流风绕着三色灵枫转了两圈,发现那四个被他戳出来的洞还没来得及长好,稍作思考后,从地上挖起来几团泥巴,三下五除二给它呼上了。
呼上以后看着颜色还不太对劲,夏流风又从旁边的枫树上扣下来四块树皮,仔仔细细粘在了那四片泥巴上。
黏上以后,夏流风又觉得旁边的枫树碍眼得很,找了个不会压着灵枫的角度,竖起中指戳戳戳戳,一脚把它给蹬断了。
“不错不错,角度和断口都很像,我果然是个天才。”
做完了这一切,夏流风背着手慢悠悠地离开药田,去李大身边帮他亲切地计数深蹲。“还差三百二十七个,小伙子加油干!”
李大呼哧呼哧蹲一身汗,浑然不觉刚刚差一点就要被赶出山门了,依旧笑的像个二哈。
“好嘞,爷爷您坐好了数,可千万别累着!”
“三百二十六!三百二十五!”
没过多久,药田外的禁制涟漪不断,被武泰用腰牌呼叫来的司刑堂来人了。
“发生了什么事?”司刑堂的领队神色紧张。
三色灵枫的事,在天武门内也甚少有人知道。除了大长老,二长老,武泰和刚刚知道的夏流风外,司刑堂内也只有这一队隶属于大长老的亲卫弟子清楚,所以在武泰传上消息后来的格外及时。
一直等在路口的武泰并不晓得夏流风刚刚做了什么,此时面对着司刑堂的盘问,忍不住悲从中来。
“枫树它,那棵枫树它出事了!”
司刑堂领队当即变了脸色,他快步走向药田,面色沉如墨水。
这可是能当作天武门镇门之宝的三色灵枫!
天武门此时正值内忧外患之际,如果这三色灵枫再出了问题,天武门百年以来夜云台第一门派的地位即将不保!
司刑堂领队越想越是忧心,他自小在天武门练功长大,和门内师兄弟早已亲如一家。如果天武门未来真的出事,他定然冲锋在前,血战到死。
短短十几秒间,司刑堂领队连自己未来的墓地在哪,碑铭怎么刻,老婆怎么改嫁,儿子怎么入赘都想好了。
然而,这一切幻想,在他踏入药田那一刻就破碎了。
“……武!泰!”
天空中回荡着司刑堂领队的咬牙切齿的怒吼,他追着武泰的屁股连踹几十脚,恨不得把他头给拧下来。
“我打你个孙子,这种玩笑是能乱开的??你差点吓死老子知不知道!”
“枫树倒了就自己抬走!自己抬走!屁大点事叫来老子白跑一趟,你脚不想要了就捐给有需要的人,胳膊不会动了就把你腿卸下来装肩膀上!没见过你这么懒的家伙!”
“我们走!”
司刑堂领队怒气冲冲地走了,只剩下武泰被踹的浑身屁股疼,在夏流风和八个小崽子的围观下,对着那棵莫名长好,而它的邻居又莫名暴毙的三色灵枫怀疑人生。
“是我看花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