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徐枫和他手下的义军们就打退了准塔的五万八旗兵。捷报传回河间府,自然是欢声雷动。不过徐枫也没有盲目乐观。他深知义军和八旗兵的实力差距。
这差距如何弥补?自然是用游击战术来补。在接下来的半个多月里,姜襄组织义军四处攻掠,造成一种随时要挥师北上的假像。各地的清军自然是要严阵以待,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徐枫正是利用这段宝贵的时间,积极开展施工。先是以河间府为中心,广挖地道,初步实现了街街通、户户通,接下来便是拓展到附近县城,实现了县县通。
除了挖地道,徐枫还组织大家挖起了壕沟。又深又宽的壕沟向四处蔓延开来,沟底安插了许多倒刺,上面铺盖着薄薄的木板和泥土。只待敌人的骑兵到来,便给他连人带马摔到沟里,而一旦跌进去了就绝无生还的希望。
这还不够。姜晓妹带领妇女不断地望驰道上泼水。在这呵气成冰的季节,驰道不一会儿就冻住了。“鞑子的骑兵过来了,准保摔个大马趴!”姜晓妹说完都忍不住呵呵地笑了起来。
而城里的老人们也没有闲着。他们正在和徐枫一起研究怎么做火药。可喜的是在明朝末年,火药的使用已经非常普及了。矿工会自己做火药炸山石,过年的时候商铺也有鞭炮卖。
鞭炮,几乎是唯一一件让徐枫不感到陌生的玩意儿。可在徐庄一战,河间府所有的鞭炮被用光了,大家又不得不重新来做。
“徐副元帅,你的游击战术真厉害,只一天的功夫就把鞑子打退了。”一位年约八旬的老人边搓着麻绳边嗟叹似的说:“唉,若是副元帅你早生十几年,闯贼也不能打进北京去,鞑子也进不了关了。”
“那可不见得!”一名拄着拐的伤兵走过来,愤愤不平地说:“袁督师也曾力保宁远、锦州不失。我还听说,袁督师他老人家曾经一炮打死了鞑子的皇帝呢。可最后,还不是让先帝杀了。”
“袁崇焕通敌,本就该死!”先前那老人将手里的麻绳重重地一扔,显然是动了真气。
徐枫见状赶忙打圆场,说:“好了好了,你们不要争。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咱们还是想想,怎么抵御鞑子吧。”
“那还用想吗?”姜晓妹一蹦三跳的过来,双手在徐枫的肩膀上重重一拍,笑道:“我们什么都听徐大哥的就是了。”
她刚一抬头就看见姜襄和姜洋板着脸朝这边走来,心下惴惴,忙又补充道:“也得听大哥二哥的。”
“哼!你就会闹!”姜襄训斥了姜晓妹一句,然后对徐枫说:“徐相公,今天我们又收复了一座县城。”
徐枫笑道:“那就好啊。不过,咱们作战的目的可不是为了占领土地,而是要以运动战的方式歼灭敌人的有生力量。”
姜襄哈哈一笑,说:“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徐相公的这十六字真言,在下牢记在心。”
“可那和流寇还有什么区别。”姜洋小声嘟囔了一句。他说话声音虽轻,但众人都听得清楚。
姜襄怒目一蹬,喝道:“二弟,你乱说什么?”
姜洋有些狼狈,但仍是将自己的不满和疑惑吐露了出来:“徐相公帮我们打退了鞑子,我也是感激的。可是,徐相公的这十六字真言,我不喜欢。徐相公所倡导的运动战、游击战,我更是没有听说过。”
“哼!徐相公用兵之策,哪是你我能轻易参透的。”姜襄瞥了他一眼,不屑地说道。
徐枫却不生气,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他早就料到自己的作战理念会让许多人不理解。
于是他也不急不缓地踱步到一棵大树下坐了。在场的男女老少也都围拢了过来,静等徐枫的说话。
“其实嘛,这个游击战并不是我首倡的。”徐枫慢慢说:“当年楚汉相争,楚霸王亲率重兵进攻荥阳。而彭越就在楚军背后袭扰,屡次切断楚军的粮道。楚霸王分身乏术,只得亲率大军回去援救。但彭越见楚霸王来了,便脚底抹油,溜啦!姜洋兄弟,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姜洋茫然地摇了摇头。
“这就叫敌进我退呀。”徐枫说:“倘若真是硬碰硬地打,就算是十个彭越也不够楚霸王包一顿饺子的。可是他这么反复袭扰,让楚霸王如鲠在喉、如芒在背,最终才能将他活活地耗死。嘿嘿,要是没有彭越的游击战术,汉高祖能不能得天下,恐怕就不好说喽。”
徐枫环视一圈,见众人都是默默点头,暗自思索,便又补充道:“而今天,咱们就要把这游击战术发扬光大。建立起广大的敌后根据地,配合咱们的正面战场。”
“哪个正面战场?”姜洋问道。
“自然是南京的弘光朝廷啊。”徐枫不禁摇头苦笑,说:“我这次南下,本就是要投奔南朝,辅佐史阁部渡江反攻的。没想到,你们河间府倒是先发难了。”
“徐相公,你的游击战术我是打心眼里佩服的。可是……”姜洋挠了挠头,怯生生地说:“这种耗子耍猫的把戏,能帮助史阁部渡江反攻吗?”
“二哥,你说什么呢?什么叫耗子耍猫的把戏呀?”姜晓妹凑过去,以极其敬佩的眼神望了望徐枫,才又道:“我看徐大哥呀,这是远见卓识,用兵如神!”
徐枫被姜晓妹这一捧,也不由得面上发烫,忙推辞说:“不不不,我可担不起这样的美誉。”
姜襄接过话来说:“担得起。嗯,远见卓识,用兵如神。这八个字说得真是恰如其分。徐相公,你就收下吧。”
徐枫笑了笑,说:“那好,我就当仁不让地收下了。”众人都爆发出了一阵爽朗的笑声。
徐枫目光一瞥。在人群的空隙间,他看到了温雨。那美丽而恬静的温雨,正双臂环抱,倚门而立。她也在望着自己,脸上同样洋溢着微笑。
“温小姐。”徐枫拨开人群,径直朝温雨走了去。姜晓妹本想叫住他,但始终没有叫出口,只是轻轻咬着下嘴唇,呆呆地望着他们两个。姜襄踱步而来,拍了拍妹妹的肩膀,说:“徐相公不属于这里。”
“什么?”姜晓妹忙是侧过身来望着哥哥的脸,眼睛里闪烁着晶莹地泪。
姜襄见状也有些心疼,但脸上微笑不退,淡淡地说:“徐相公绝非池中之物。他要去帮史阁部,恢复咱们祖宗的江山。”
“可他在这里也一样可以的。”姜晓妹颇为失落地说了一句。这句话倒不像是反驳,更像是一句自我的安慰。
姜襄摇了摇头,叹道:“徐相公留在这里是大材小用了。好妹妹,我们绝不能因一己之私,而不顾天下黎民。”
“你……”姜晓妹猛地抬起头来,泪水涔涔而下,委屈地说:“谁因一己之私而不顾天下黎民了?说到底,凤凰就不会落在乌鸦窝里!”
她说完就拔腿跑开了。“哎!你……”姜襄心中着急,刚要去追,姜洋却将他拦住,说:“哥,还有很多军情需要你去处理。我去安慰小妹吧。”
“唉,好吧。”姜襄又叹了一口气。
温雨见徐枫快步迎来,便语带玩笑地说:“徐相公,徐副元帅,如今您可是八面威风,春风得意了!”
徐枫忙道:“哪里。我都是为了河间府的百姓嘛。”
“为了百姓?”温雨闪身走开,边走边说:“对呀。人家姜晓妹也是百姓。我看你也不用去南京了,就在这里呆着,万人敬仰,岂不美哉?”
徐枫的脸“唰”地一下子就红了。“你可别乱说,我和姜家妹妹没什么的。”他跟在温雨的身后,走了几步才又问道:“小宁呢?她人在哪里?”
温雨笑道:“我已经把她安顿好了,你就不用担心了。徐相公你是贵人事忙,我可没让她来打扰你。”她说着便将双足一顿,侧过脸来望着徐枫,疑惑地说:“你瞧起来也不是很俊俏,为什么有那么多姑娘都对你朝思暮想呢?”
“啊?哪有啊!”徐枫急忙将目光避了开去。
温雨噗嗤一笑,说:“怎么没有。姜家妹妹是一个,你的小宁也是一个,还有……”
说到这里,她忽然住了嘴,自己的脸颊也现了红晕。她急忙转过身去,快步走了。
徐枫当然明白她的心思,忙追了上去,笑着说:“还有谁呀?难道是你温大小姐吗?”
温雨猛地回过头来,瞪了他一眼,说:“好一个自作多情的徐大才子!”
温雨的语气带着几分娇嗔,又有几分不屑。徐枫忙迎上去,说:“你居然叫我才子?”
温雨转过身来,说:“对啊。你帮助这里的百姓抵御满洲鞑子。单是这份勇气也是世间罕有。更何况,你的用兵之道很新颖。这样的才华不是人人都有的。”
徐枫笑道:“温大小姐你可谬赞了。岳武穆曾言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我的用兵之道,也只是因地制宜而已。”
温雨微微点头,说:“这话倒是不错。用兵作战和我们习剑对敌一样,必得灵活善变才可。徐大才子,我受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