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昭的马车中。
喧嚣锣鼓之声阵阵,真的太热闹了,因为距离太近,让人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红娘这丫头活泼好动,抿嘴憋了一会儿,逮着杜昭和周娥皇低语密探之机,偷偷侧身将车厢侧帘拉开一条细缝。
她那一侧,正好对着入城的官道。
透过细缝,可将大半个盛况尽收眼底。
红娘凑在那细缝前,一声不吭,眼睛睁得大大,甚至屏住了呼吸。
过了一会儿。
红娘忽然感觉身旁多了一个人,那人呼出的气息打在她耳朵里,吹动里面的绒毛,感觉痒痒的。
她猛一侧头,杜昭那半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便生生闯入她的视线中。
吓了红娘一大跳。
好在,杜昭根本没有注意到她,而是像她刚才那样,定定的看着外面的盛况。
红娘悄悄将脑袋往后一拉。
就见杜昭侧身坐在这里往外看的姿势……也挺奇怪的,跟她刚才一样。
她不由笑了,慢慢探过去,和杜昭的脑袋并在一起,两人一起偷偷关注着外面车队入城的盛况。
马车对面。
周娥皇见此,不由笑着轻轻摇头。
其实,方才她和杜昭低声密语完后,便发现了偷偷往外窥探的红娘。
周娥皇本想训斥她的。
可是,杜昭却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然后……他也跑过去趴在那细缝前往外窥探。
杜昭和红娘一起趴在那里,跟两个贪玩的小孩似的。
这让周娥皇无语摇头之余,又感觉……
反正,她是不会趴在那里窥探的,那姿势太不雅观了。
“夫人,你快来看,车队出现了……”然而,杜昭却轻声呼唤着她,还对她招手。
“还是别了吧。”周娥皇茫然。
“三娘你快来看啊,真的好热闹,好好玩呀。”红娘也对她招手。
“不……不行的。”周娥皇抿嘴坚持。
那样趴在那里偷窥的动作太不雅观了,实在有损形象。
然而,杜昭忽然起身走来,一手拉着她的手,一手揽着她的腰肢,不由分说将她硬拖了过去。
“郎君……”
周娥皇一来不会真正的抗拒杜昭,二来她的力气在杜昭面前实在微不足道。
于是便半推半就,被杜昭拉到了车厢对面。
然后又微不情愿的,脑袋被杜昭固定在了那条细缝之前。
杜昭也凑过去,与她脸蛋挨着脸蛋,十分亲密,一起偷偷往外窥探。
周娥皇心里太异样了,七上八下的。
一是因为像这样偷窥真的让人心里不耻,二是因为和杜昭耳鬓厮磨,这等亲密让她心里难以平静。
不过……似乎……貌似……也许……可能……
这真是一种奇妙的体验呢!
一旁,红娘见周娥皇占据了她的位置,自然不敢争夺,于是轻轻走到侧帘另一端,又拉开一条小细缝……
马车外,李安正站在那里。
李安虽然也在看车队的热闹,但始终没忘了耳听八方。
但是他打死也不会知道,就在他的身后,马车的侧帘,已被偷偷的拉开了两条小细缝……
好一会儿后。
押运银钱的车队终于入城。
杜昭的马车再度启动,直接回到了牙城。
周娥皇和红娘下车,她们直接回到了牙宅。
杜昭则带着李安来到府库,像个资本家似的,继续看着侯仁矩和牙兵们忙碌……
日渐西沉。
赶在城门关闭之前,距苏州城最远的一个县——湖州安吉县分会的押金,也已安全运抵。
至此,一十三个县的押金、货款等,都已经悉数入库。
其时正值三月份,这天色不仅黑得早,也黑得快。
眨眼间,整个府库就已灯火通明。
府库的一间耳房中,杜昭、杜建徽、周庭等人正等候在此。
“哈哈哈,分毫不差,哈哈,分毫不差!”
忽然,侯仁矩的声音在房外响起,并伴有轻快的脚步声。
杜昭等人等候在此,就是为了等侯仁矩最终入库的统计结果。
因此三人闻言一起起身,看着房门。
吱呀!
侯仁矩笑吟吟进屋,手里拿着一张纸,一眼见到杜昭等三人后,忙紧走几步上前,笑道:“分毫不差!分毫不差!”
“侯司马莫要激动,到底有多少银钱入库?”杜昭笑问。
“一百零五万贯整!”
侯仁矩朗声说道,红光满面,就像喝醉了酒似的。
侯仁矩对自己的能力非常自信,这一百零五万贯,他反复仔细清点了数次,一定错不了。
一百零五万贯呐!
他侯仁矩也算是为官十余载,做过幕僚,当过将军,也干过地方刺史。
可这十余年间见过的银钱,加起来也没有这一次见的多。
一百零五万贯!
这是多么庞大的一个天文数字。
早前他在北方为官之时,就曾听说,南方诸国其实颇为富裕。
但侯仁矩并没有将之当做一回事。
在这乱世之中,就算富裕也能富裕到哪儿去?
可是现在,这一百零五万贯的巨款就摆在眼前,还是他亲手清点出来的,他不得不重新审视一下“富裕”二字。
“哈哈哈哈!一百零五万贯,闻所未闻,如今贫道也算是开了眼界了。”周庭也不由朗声笑道。
“哈……”一旁,杜建徽也想跟着哈哈大笑。
可刚一张嘴,他立即想起,他是不能张嘴大笑的,不然非要了他的老命不可,痛得厉害。
于是,杜建徽只发出一个“哈”字便住嘴,紧咬牙关,发出一种沉闷的笑声……
虽然,他早就知道这次将收入一百万贯左右,早就开心过了。
但此刻,得知具体的数目,杜建徽还是忍不开心。
没办法啊,杜建徽他们这一代人,出身之时天下早已大乱。
他们饱尝了战乱、饥荒,也见惯了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