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深处,在距离敬次郎所在数百步的另一处牢房中,英国青年此时瑟缩在床铺上的角落里,目光有些呆滞,嘴角还残留着此前因春药副作用发作而无意识流出的唾液。
他抬头看了一眼栅栏外,外面两名袴服子弟似乎在谈论,不时发出一些笑声。
收回目光后,英国青年将盖在自己身上的被毯拉紧一些。
“喂,那个祂好像醒来了。”一名袴服子弟透过栅栏,看到了里面的英国青年拉被子的动作,于是对另一名同伴说道。
“醒来就醒来吧,反正等会祂又会睡的,跟条家猪没什么两样。不过,说真的,兄弟,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过一过祂这种日子?”
“什么日子?这种蹲大牢的日子?难道你也被春药灌傻了?”这次袴服子弟的语气明显有些吃惊。
“蹲大牢又怎么了,你看看祂,吃了睡,睡了吃,晚上还有女人陪你睡,这样不好吗?哪里像我们一样,每日还要幸苦地执勤,辛苦死老子了。”
“好像……说的也有些道理啊,这样一想,我也有些羡慕祂了,家猪的生活竟然也比我们好。”
“其实也羡慕不来的,我们可是凡人啊,祂可是神明。”
“神明什么,神猪还差不多。”
说到这里,牢房外传来了两人哈哈的笑声。
床脚的英国青年心中不断喊着,眼睛紧紧盯着墙壁,心中很有想一头撞死的冲动。
但紧接着,他的周围忽然响起了低沉的呢喃声,随着这呢喃响起,英国青年忽然为方才的自杀念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负罪感。
最后,那股自杀的欲望消失得无影无踪。
同时,英国青年的脸颊上,无声滑落了一滴泪珠。
内川家屋敷。
茶室中。
跪坐在板铺上的中条哲,手中拿着一个毛刷,小臂不断摆动,带动毛刷搅拌着碗中青绿的茶水。
没过多久,小小的茶室中就满是浓郁茶香。
“家主,那个敬次郎,您准备之后如何处理呢?”
中条哲调制好茶水之后,腰部伏低向前,将茶碗推到内川桂马的身前,“是否与以往一样,先将祂身上的血放出来,让家臣试一试效果。”
“不”内川桂马说了一声,同时伸手将面前的茶碗接过,递到嘴边抿了一口,接着仰起头闭眼,似乎是在回味茶香。
“那您准备如何做呢?”
“我已经下令,从几个分家之中抽调出十名女忍或女子弟,想必明日应该就能一齐到达了,好茶,中条哲你的茶艺越来越精进了啊。”内川桂马睁开眼睛,称赞一声,又将茶碗推回到中条哲身前。
“家主,您是想先用男女之事来测试敬次郎的资质?”中条哲楞了一下,甚至都忘记去接茶碗。
内川桂马瞥了中条哲一眼,用手指了指茶碗,“不要忘记茶室中的规矩,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在茶室中一切茶为最大。”
中条哲闻言,连忙将茶碗拿起,抿了一口。
见到此景的内川桂马,这才出声问道:“怎么了?用男女之事来测试敬次郎是否真的拥有神力这件事,有何不妥吗?难道是之前的春药没有库存了吗?”
中条哲眼前似乎又闪过了京子最后疯狂的场景,才慢慢说道:
“这倒不是,上次家中子弟去京都之中,购置很多,所以倒不是春药的原因,而是属下自己的担忧。
如今敬次郎拥有替代此前青年之事,几乎是十拿九稳,但如果真和之前的青年那般运作,恐怕送进去行男女之事的女家臣,很有可能就会折损掉啊。”
虽然中条哲一番话说的不清不楚,但内川桂马已经明白,对方所指,就是上次十个女子九个疯掉的事件。
“中条哲,你需要清楚一件事情,那就是敬次郎的重要程度,远不是那些女忍和女子弟能够比拟的。”
内川桂马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地说道:“就算那些人全部都死光,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但这个世间拥有神力的,说不定就只剩下了敬次郎和哑巴青年。
像其它忍者和子弟,内川家如今只要想招募,那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最关键的是,那名哑巴青年,早年其实是我们的失误,虽然一开始的放血沐浴,让我们家族拥有了五六名的诡异忍者,但实际上,现在想来,当时的举动无异于竭泽而渔。
或许就是因为当日所犯下的错误,今日的内川家,才会迎来如此的危机,想一想,如果哑巴的身体情况还好的话,那我们内川家该会多么强大。
不要说局限在这一个小小的伊贺郡了,说不定京都之战我们也有插手的余地。”
“家主英明,是属下目光短浅了。”中条哲低下头,虽然嘴中说着恭维的话,但眼神却有些昏暗不定。
内川桂马因为中条哲的低头,所以根本没有看到对方的脸色。
正当他还想继续说着什么的时候,茶室门外的半跪着的袴服子弟,忽然出声道:“家主,根据外面来报,秋守明大人已经回来了,目前正在大堂中等候您的召见。”
“秋守明从藤林家回来了啊,很好,你速速去大堂中传话,让他直接来茶室。”内川桂马转头冲门说了一声。
中条哲抬起头,乘机观察了内川桂马一眼,发现对方看似平静的神情下,似乎藏着一丝紧张。
看来,家主还是有些担心藤林家啊……中条哲再次低下头,装作在注视着碗中的茶水,没有说话。
数百息之后。
穿着一身袴服,外套羽织的中条哲来到茶室门外,半跪在门口,低喝一声:“家主。”,然后直接迈步近茶室,跪坐在了板铺上。
虽然内川桂马的确很关心藤林家之事,但并未一开始直接问出口,而是将茶碗轻轻推到秋守明面前:“饮茶,中条哲的茶艺这些时日可精进了许多。”
“谢家主。”秋守明将茶碗拿起来,一脸庄重地抿了一口,然后轻轻放下,看向坐在一边始终没有说话的中条哲,“的确是好茶。”
“谬赞了。”中条哲欠身委婉一句,然后用余光瞥了一眼内川桂马,马上开口问道:“秋守明你刚从藤林家回来,不知道那里的事情,是否有了结果?”
这一句话一出口,中条哲就看到内川桂马满意地看了自己一眼,因为方才那种情况,内川桂马作为家主,如果急不可耐地询问秋守明的话,那会有失威严。
真是无聊啊……中条哲在心中微微摇头。
秋守明显然也明白,此时最关心和议之事的,应该是内川桂马,但他还是面朝着中条哲,说道,“的确有结果了,经过四日的磋商,藤林家现任家主藤林玉泉,说他可以答应内川家的休战要求。”
“哦,那个毛头小子竟然答应了,说说吧,藤林家提了什么要求?是银钱赔款,还是土地割让?”内川桂马这个时候才出声,即便他心中对于藤林羽泉十分不屑,但形势之下,自己也不得不稍微低头。
“家主。”
秋守明这个时候,才将身体转向内川桂马:“最开始的时候,我的确试着问了一下藤林家的条件,但藤林家一直在遮遮掩掩,直到最后,他们告诉我,”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才继续开口:
“他们说,停战的前提是,我们内川家必须将地牢之中的哑巴青年交给他们。”
话音刚落,内川桂马面色骤然间难看至极,而一旁的中条哲,一下从板铺上站起,满脸都是掩不住的杀气,甚至将腰间的肋差拔出来,冲着秋守明大吼道:
“什么!让我们交出祂,藤林羽泉那个小子在做什么美梦呢!胃口竟然如此之大!这不是在羞辱我们内川家吗?
大不了就开战,我们内川家也不怕他们藤林家,要知道,之前他的老子藤林贺正,当年不也很猖狂地说要杀光内川家,结果如何?结果如何?
还不是被我们的忍者生生闷死在家中!”
中条哲一番说完,又看向内川桂马,一脸地不忿:“家主,下令吧,既然藤林家如此欺人太甚,我们也不用讲什么道义,真以为内川家怕了藤林家吗,大不了……”
“你在干什么,坐低!”内川桂马瞥了中条哲一眼,低声喝道,“还有将肋差收起来,这里是茶室,不是练功房!要拔刀的话,滚出去!我真是不知道你最近是怎么了?以往明明很沉稳,现在听说了一件事就沉不住气。”
被训斥了的中条哲,似乎还在不满于藤林家的傲慢,恨声低跺了一下脚,然后才将肋差收回腰间的鞘里,闷闷地坐了下来。
“除了这个条件,藤林家还有提出什么条件吗?”内川桂马看向中条哲问道。
“没有了,临走之前,藤林羽泉和我说,只要内川家将哑巴青年交出来,那两家之间将永无战事。”秋守明将茶碗放下,轻声说道。
“呵呵,永无战事?这种骗人的鬼话谁会相信,说不定只要内川家一将祂交出去,藤林家便会更加紧锣密鼓低筹备战事。
藤林羽泉那小子真的打的好算盘,只要内川失去了祂,我们的诡异忍者就将再也无法补充,以后每战死一名,内川家的实力就会永远低衰弱一分。”
中条哲恨恨地说着,又将目光看向秋守明,眼中满是审视味道。
“中条哲,要开战的是藤林家,你拿那种目光看我做什么?”秋守明感受到了中条哲的恶意,眼睛一下锐利起来。
“呵,没什么,”中条哲笑了一下,将视线挪移开来,然后有些阴阳怪气地说道,“就是在想,你秋守明是不是早就已经投了藤林家,所以和藤林羽泉一齐勾结,想要将内川家给卖掉。”
“你个混蛋,你再给我说一遍!我秋守明侍奉内川家二十六年,忠心耿耿,天地可见,岂容你在此污蔑我!”秋守明一脸狰狞,下意识就要去拔刀,伸手之后才发现自己并未携带刀具。
“说什么忠心耿耿,真的忠心的话,那一年前你的妹妹秋守瞳,为何会叛变内川家?我记得当初沙纪叛变后,是我一直力主于和藤林家开战,而你,则建议家主将秋守瞳派出去,要不是这样,秋守瞳也不会叛变,内川家今日也不会如此危如累卵!”中条哲丝毫没有退让,反而将之前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全都拉出来讲。
秋守明此时脸色涨红起来,妹妹秋守瞳叛变的事情,最近两年一直是他心中的一根刺,如果有可能见到秋守瞳的话,他相信自己绝对能大义灭亲,亲手将妹妹斩死!
他也知道那一次的建议,的确是将内川家拖入了深渊,因此他的心中一直以来,全都被负罪感所占据,倘若一年前,不是家主下令,说不定再秋守瞳叛变消息传来的那一日,他就直接学武士一样剖腹自杀了!
“中条哲,适可而止,秋守明已经用他的行动证明了自己的忠诚,如果你还要继续说的话,我就要将你赶出茶室。”方才一直没有说话的内川桂马,直到中条哲两人之间的矛盾快要爆发的时候,才开口轻轻说道。
内川桂马训完中条哲,才看向秋守明:“中条哲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虽然你妹妹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做了一个叛徒,但这不会影响你,你始终还是我最器重的人之一。”
一番话说完,内川桂马沉吟一会,继续开口:“至于藤林家的要求,虽然十分无礼,但我内川桂马,就答应了他又如何!”
最后一句话说完,中条哲和秋守明,就再也顾不上两人之间的矛盾,震惊地看向内川桂马。
“家主,您……”中条哲一句话梗在喉咙里,就再也吐不出来。
“家主,三思啊,您之前也说了,藤林家此举,就是在断内川家的根基啊。”秋守明也应和着中条哲,对内川桂马劝说道。
但此时,另外一边的中条哲忽然想到什么,低下头开始沉思。
内川桂马站起身,拍拍秋守明的肩膀:
“不要怕,上天庇佑内川家,即便将哑巴青年送出去,内川家的根基依旧不会断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