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炽语气很温和,但是现场的人没有人敢大意,配合朝廷是最好的选择,但是如果选择配合,那么干脆配合到底,岂不是更好。这个道理谁都明白。
最重要的还是这段时间对新君有了一点点的信任,朱允炆对燕王的平和对待,对籓王来京的大肆欢迎,都让这些人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相处方式,而不仅仅是你死我活。
经历了4000多年的历史,在场的人都是皇族,接受的教育说实话都是不差的,太祖皇帝都是请了顶尖大儒进行教导,接下来的历史如何发展,他们都是能想象到的,既然没有力气反抗,那就尽情享受吧!
朱高炽话音刚落,现场六位籓王已经全部表示同意在南京安家了,从来没有这一刻能让朱高炽觉得安心,他深吸了一口气,皇帝安排的任务总算是完成了大部分了,剩下的就看到时候早朝的结果了。
他笑眯眯的接着说道:“各位叔叔,朝廷也体谅你们的不容易,咱们相互理解下,陛下也是朱家人,对于我们就算嘴上不说,实际上还是关心的。”
“这不,考虑到各位。放弃了兵权,陛下也同样放开了限制,以后我们宗室子弟,想从政的朝廷不做限制,可以和士子们一起当官,朝廷也鼓励这么做,只要通过考核!”
这一刻众人才真正放下心来,陛下是真的没有忘记他们,而不是朱高炽嘴上说一说的。
他们不是真的看中从政了这点利益,而是这件事情背后所代表的含义,起码朝廷是真正的接纳了他们,而不是投降后还有着各种监视,更或者等事情平息后来个秋后算账!这也是不新鲜的!
这种事情就是会出现一个两头博弈的心态,想放弃抵抗的怕秋后算账,以后的日子不好过,能接受投降的怕事有起复,投降的心思不纯,现在皇帝先行迈出了这一步,他们是要承这个情的。
“陛下真乃圣君也!我等老了,以后朱家还是要看陛下啊!”
“这还用你说,我老早就知道陛下的不同凡响,当初陛下还是太孙的时候,我就意识到了。”
“这下子,这些儒臣们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我看陛下是不会听从他们摆布的,我看啊!他们是想多了,脑子糊涂,陛下是我朱家的人,朱家的子孙岂有孬种!”
楚王冷笑着说道,当初这些文臣多跳啊!削籓的口号喊的那么响,说是要对籓王斩尽杀绝,谁知陛下一登位,就把这些忘的干干净净,连方孝孺、黄子澄这些老匹夫都一个个疏远了。
他们在这南京这么多天也不是白呆的,朱允炆登基后这段时间朝廷里发生了什么,是捞的一清二楚了,方孝孺等人的下场他们也有些意外,当初他们是真的以为朝廷要下狠手来对付他们这些人了!
“我看啊!那些人现在肠子都快悔青了,不过高炽你也不错,叔叔们也知道这其中你肯定是费心了,你放心等情况好一点,我们这些叔叔们肯定会想想办法,让你父王也能出来的!”
朱高炽苦笑着摇摇头,文臣会不会后悔他不知道,但是目前为止,他知道的高层还是在尽心尽力的为皇帝哥哥办着事,这个是没得说。
至于父王的事,他是不抱什么希望的,这个不是这些叔叔努力就能帮上忙的,具体还要看陛下的心思。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伤心的话题了,今天事情谈完了,难得开心,来,小侄敬各位叔叔一杯,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小侄还是内阁阁老呢,官职不低了!”朱高炽端起酒杯晃荡了一圈说道。
“来……为我大明天下贺。”众人异口同声的应道,随即纷纷干了杯中的酒。
酒桌上的氛围很浓烈,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另一边。
剩余的籓王也在聚会,还召集了一些实力强大的来京世子过来一起,同一根绳上的蚂蚱,脱不了谁也跑不了谁。
来京这么久了,情况基本都摸清楚了,这些天朱高炽频繁接触倾向朝廷的籓王他们也有所耳闻,只是因为保密的原因,一直捞不着确切的消息。
到了现在终于坐不住了,想要和其他人互通有无,看看被人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有个消息也好早做打算,不管是屈服还是反抗,总要有个方案吧!
“朱高炽这些这些天的动作,你们都有看到吧,他们是在商量些什么,为什么要背着我们?”
鲁王满心的忧虑,他其实也有意向向朝廷输诚的,但是无奈之前的选择不对,提着猪头都找不到庙门。
到了现在最高是为了保密起见,也就没有联系他,反正真要到了朝会上,只要一压迫,他也就会顺势臣服了,还不用提什么别的条件,多好啊!
“哎……谁知道他们憋着什么屁。我这边也问了一些相熟的兄弟了,但是都没给我正式回应,我们这些兄弟究竟做错了什么,朝廷要要铁了心的去削籓。”
庆王朱内心悲凉的说道,他驻守在韦州(今甘肃),为朝廷戎马一生,到最后却落到一个任人宰割的下场。
是的,谁都不是傻子,就算猜不到他们具体聊些什么东西,也知道肯定是关于朝廷削籓的一些政策。至于不跟他们商量也不跟他们透露,肯定是得不到信任了。
叫他们反了吧!又实在没这个胆量,如今庆王朱也只能无奈的在这里抱怨发泄发泄了。
“两位王兄,我反正是已经做好准备了,朝廷说什么我就怎么做,不做他想了,如此朝廷总不至于要我的命……你们也早做准备吧!”
安王叹了口气,虽说如此,但是内心怎么想都有口气憋着,这么做等于就是把一切都交给朝廷了,怎么处理就全靠台上高高做着的皇帝侄子了。
也许是这段时间皇帝给他的印象,安王也稍稍有些安心。
庆王摩擦着下巴,若有所思,这也是个办法,但是待遇就没法提了,随即咬牙说道:“不知道朝廷给那几个兄弟开的什么条件,真要是同意撤籓,本王的待遇也绝对不能比他们差。”
说完一拍桌子继续说道:“皇帝如果薄待我们,那咱们就聚到一起,去孝陵那边哭诉去,让天下看看,皇帝是怎么对待他叔叔的,我看还要不要脸!”
他是军旅出身,性格刚毅,一太祖在时就忍受得委屈,没道理,道理一个侄子手里,让他这个做叔叔的没得好过。
真要如此,他也只能拼了。
“你们去不去,我建议咱们还是同进退的好,到时候也有个照应,不会让皇帝侄子给拿捏了!”
庆王看向桌边的几位兄弟狠狠的说道。
一瞬间,现场好像沉寂了下来,这可不是开玩笑的,真要闹到笑陵去了,那皇帝还不得记恨他们一辈子,他是君,我们是臣,让为君记恨住还能有好果子吃?
但是真要是条件太苛刻,除了这个,又有什么办法呢?
几人都很憋屈,现场的籓王世子们有些手足无措,他们都是在蜜罐里长大的,和这些第二辈性格完全无法相比。
本来还已经这次来京就是代替父王走过过程的,谁也没料到,到了南京后,情况这么复杂,这有些超出了他们的脑容量了,一辈子没见过大世面的他们,只能无助的望着这些叔叔们。
“看情况吧!”鲁王幽幽的开口道:“说不定陛下还是体谅我们的,到最后还是要看陛下是怎么处理的!”
庆王有些不屑:“还看他,不定他已经被架成那些文臣架成傀儡了,你看看最近朝廷出的一些政策,哪一项不是向着那些文臣的,父皇好不容易杀掉胡惟庸,废掉丞相的,又给他设立起来,你看着吧,我们朱家的天下不定会被他败成什么样子,太祖也是老……”
“闭嘴……”一直没说话的肃王厉声喝道,眼见他们越说越不像话,实在忍不住了:“蠢货,父皇也是你能议论的,不要命了?”
后面的话不用说出口,他都能想象到,现在唯一能护住他们的就是父皇的余威了,这种话要是传出去,这傻弟弟就算还能活下去,也是一辈子监禁的命!
“好了,不要再说了,就看看陛下给的条件吧,只要还可以,也不是不能接受的,我看陛下为人还是挺好的。”说完肃王又转向这些小辈们,道:
“你们也赶紧通报下各自家里,一旦朝廷有谕旨下来,让他们记得一定不得反抗,我们在京的老家伙们也会尽力周旋,争取一个好结果出来。”
“听见没有……”
众人面面相觑,无奈应是。
肃王是家里老十二,前面的哥哥们崩逝几个后,他已经是老九了,相比于庆王的十六,他还是有资格说这话的。
现在到了最要紧的时候,一点点也不能马虎,肃王也是一直崩着一根神经在,他的想法也是一样,既然没条件反抗,那就不如好好坐着听一听朝廷的想法,再考虑其他的也不迟。反正最后两天了,也不差这点时间。
至于皇帝做的好不好,能不能继续安稳的坐下去,那不是他们能质缘的,还是好自己的事情要紧,而且就他看来,皇帝也不是一无是处,起码找着机会就圈进燕王这个魄力还是足够的,不然他们也不会像现在这么被动了。
两天的时间一晃而过,今天是难得的一次早会时间,自从新君登基之后,肉眼可见的懈怠下去,这些群臣都是能看的见的,早朝是开的越来越少,中底层见到皇帝的机会也也越来越少了。
这次沾着籓王的机会,开了个早会,在京的官员早早的就准备好了一切,符合身份的官服啊,笏板啊,提前备好食物垫垫肚子啊,还有就是早会前的一泡尿,这个是千万要准备好的。
一旦朝会的时间开长了,虽然明朝没有明令禁止三急之事,但是朝会的时候站着那么多大佬,谁也不想给这些人留下一个坏印象不是,说不定这里面就有你的上官,或者你未来的上官呢!这些都是要考虑进去的。
大约凌晨五点钟,官员们开始进入皇宫。文官由左掖门进入,武官由右掖门进入,先在金水桥之南根据品级排列好次序。
一声鸣鞭之后,官员们依次过桥,到达奉天门丹墀,文官在左、武官在右,在御道两策相向立侯。期间,负责纠察的御史在旁监督咳嗽、吐痰、拥挤或仪态不整的,这些都会被记录下来,朝会过后听候处理。
只听鸿胪寺的官员一声唱喏,朱允炆悠哉悠哉的迈入台前,缓缓坐下,在官员谢恩声后,朱允炆示意,朝会可以正式开始了。
接下来就又是一阵眼花缭乱的礼节,鸿胪寺的人首先要站出来报告今天有缺勤、入京朝见的大臣、或者要外出公干来谢恩的官员,这些都是放在朝会的最前面,也是鸿胪寺的职责,他承担着一部分后世中央办公厅的职责,还有就是礼仪上的事。
建文朝到目前为止,万事太平,正常到这里的边关急报也就没有了,朱允炆估计以后也不会有了,以后这些事情都是呈报内阁,之后才会到他手上。
今天朝会的事情不多,朱允炆本来是抱着走一走的心态来的,就等着后面处理籓王的事情,来京的籓王们也已经在前面一字排开,等着接受朝廷给他们下的命运。
谁知今天偏偏就有人要给他不痛快。
还没容朱允炆反应过来,当前面的流程走完后,一个御史手持笏板出列道:
“启禀陛下,臣有谏言,请陛下临训。”
朱允炆听的出好像来者不善啊!这是要做敢于直言的清臣了?不禁暗骂,临训临训,这是要骂他还要他好好听着的意思嘛?
自从当皇帝的时间越来越久,他就渐渐的有些听不进意见了,这些臣子们一旦有不如他意的,脑海中马上就闪现出“别有用心”四个字。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卿可直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