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这个点,谁会来找我......相武葵?棋院的人?”
北原贤人心里寻思着,动身前去开门。
敞开门,抬头瞧见两位来者是谁,他旋即表情微怔,眼神错愕看着对方。
年纪大的男人,他不认识,年纪稍小的三十来岁的男人,他可是“没齿难忘”——《周刊文春》的金井记者,当初揪着他的那些事情,狮子大开口,没少宰他的封口费!
家里有个不能示人的雨宫小宅女。北原贤人立即又把门关上一半,眼睛盯着金井记者问道:“还来找我来干什么?”
年纪大的男人弯下了腰,放低姿态,低头对北原说道:“北原桑请不要误会,我是《周刊文春》的主编,我代表《周刊文春》登门道歉。”
道歉?!......北原贤人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词语。这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吗,《周刊文春》什么时候能跟道歉沾边了!
主编对金井使了个眼色,金井记者赶紧摸索公文包,拿出来四个饱满厚实的信封,然后深深低下头,双手递给北原。
“当初金井不懂事,乱收北原桑的钱,我已经严厉处罚了他。”主编脸上堆笑说道。
北原贤人被他们突然登门道歉这一套搞得有点懵。手指捏了下信封,这鼓囊囊的厚度,五个信封加起来,少说得有一千万円。比他当时给封口费的还多出不少。
主编转头看金井记者,故意呵斥道:“还不快去拿东西。”
金井记者连忙点头,唯唯诺诺地跑向停在院外的车子,打开后备箱,双手齐下,拎出来大袋小袋各色各样的礼物,足足来回跑了四趟,大冬天累得满头大汗,才全部将其堆积到北原家的门口。
“小小心意,不成敬意。”主编满面笑容说道:“希望北原桑‘宰相肚里能撑船’,宽大为怀,不计前嫌。要是哪里还不满意,请北原桑提出来,我们尽最大努力解决。”
北原贤人听得连连发愣,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在做荒诞的梦。
《周刊文春》如此方式的登门道歉,可比他在梦里看到柏木茉优造访雨宫雅柊的家,并且对他说“我来上门做客”,紧接着身体贴上来,伸手扭他的耳朵,还要荒诞得多。
“我们帮北原桑拿进去?”主编试探地问道。
北原贤人仍有些发懵地说道:“不用,我自己拿。”
“北原桑还有其它要求吗?”
“没了,你们走吧。”
“那...以前的事情?”主编试探地问道。
“没事了,你们走吧。”
主编顿时如释重负,事情比他想象中要顺利多了。
“北原桑请放心,从此以后,《周刊文春》保证,不会再调查和透露关于北原桑及其北原桑朋友的任何信息。”主编顿了下,又委婉地暗指道:“包括北原桑以前的朋友们,《周刊文春》也一样不去调查和透露。”
说完,主编带着金井记者向北原贤人再鞠一躬,转身走向停在外面的车子。
北原贤人愣神看着他们驱车离开,又看向堆在地上十几包礼物,一时间恍然如梦。
“疯了吧。”他喃喃道。
他摸着后脑勺,不放心地走到墙边,踮脚探看,接着又打开其中一个信封,信封内塞满了崭新的一万円钞票。
“当年那些人生污点,就这样全部解决了?......”北原贤人恍然如梦。
原本他还把名人战当做奋斗目标,鼓足了劲去冲击。只要能成为岛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名人头衔者,即便当年的黑历史曝光出来,也不足为惧。大不了到时候鞠几个躬,道几句歉,以后照样该上学就上学,该下棋就下棋。
可是没想到,《周刊文春》破天荒地登门道歉,居然从根源上,彻底消除他的隐患和忧虑。
北原贤人回过神,心中思量暗道:“是相武一隆老爷子出手相助了吧。”
“教训一只狗,果然还是由狗主人伸狗,效果最佳。”
晴空无云,北原贤人长呼吸,一直以来桎梏自己的重担忽然间落地,此时此刻,他身体感到无比的轻松畅快。
从此以后,终于无需再为那些人生污点而犯愁焦虑了。
高梨家。二楼琴房。
高梨妈妈的十指在黑白琴键上随心组织旋律。
过了会儿,她视野中意外地注意到,窗外的草坪石板路,丈夫正在走回家。
她略感诧异,起身,下楼去迎接。
高梨妈妈才下楼,丈夫已经进门回家,一副心事重重的忧愁表情,看到她,什么话也没说,默默坐到了沙发上。
高梨妈妈走到丈夫身后,为丈夫轻轻揉捏太阳穴,和声问道:“工作不顺利吗?”
高梨昭之张口,欲言又止。
昨天与相武一隆谈话结束后,他认真思考了很久。
自家女儿喜欢上了北原贤人,他一开始着实是心怀顾虑。
他担心北原贤人的品性不佳,未来伤害到絮风。担心北原贤人的人生污点,极有可能遭到本家的质疑甚至激烈反对。担心北原贤人和前任纠缠不清,絮风傻傻舍不得放手,最后空于一地心碎。
而现在,至少前两个担心顾虑,已经解除掉了。
昨天,相武一隆约谈他,语气平和地说了许多,之前他尚不了解的隐情。
作为特搜部的前任检事,审查抓捕过的监狱犯,可能比他谈过的生意人都多。相武一隆亲自出面,向他担保北原贤人的品性,他再去怀疑北原贤人品性不佳,岂不等于质疑人家的识人眼光有问题。
而且在谈话末了,相武一隆讲完北原贤人的事情,又打电话邀来了三位老朋友,介绍给他认识。潜意思是给他涨涨人脉。
他一见面才知道,来的三个人,个个都是他目前没资格进入的那更高一层的资本圈里,相当有脸面有话语权的大人物。
这不光是介绍人脉,更是在他与本家重修于好的这个节骨眼上,相武一隆伸出一只大手,扶稳了他的肩膀,帮他挺直腰杆,站直脊梁骨。以后他再去会面父亲和哥哥,说话底气都能大不少。
晓之以理,诱之以利。这一套下来,在北原贤人这件事上,高梨昭之实在是无话可说了。
至于担心本家可能会强烈地反对,絮风和北原贤人走到一起。
先不说那位大人物出手后,本家还能不能调查得到北原贤人的曾经。就算本家真的调查出来了,这事他也好办。到时候直接表示,你们想反对,别来找我,你们去找相武一隆表达强烈反对。我细胳膊拗不过粗大腿,两边谁也不敢得罪。
不过高梨昭之心里估摸着,以他对自己本家的了解,本家得知了北原贤人和絮风的事情,再得知北原贤人和相武一隆的关系,到时候可就不是强烈反对了。
十有八九,他们会一转态度,强烈欢迎。而且语重心长地豁出脸面,请他帮忙去搭个桥,结识一下相武一隆的关系。再不要脸一点,本家甚至有可能主动对北原贤人抛媚眼。
现在一切的顾虑只剩下,假如絮风不肯放弃,插手进北原和前任的纠葛,最后会是什么结果。
虽然他已经并不反对,女儿和北原走到一起的结果,但是他非常担心,女儿和北原走到结果前的过程。
如果女儿后来者居上,最后真的成了,那一切还算好。而如果,万一最后徒劳无果,絮风落得自己难过,自己伤心......考虑到这方面,高梨昭之还是不情愿,眼睁睁看着絮风往火坑里走。
高梨妈妈看着丈夫一脸愁容,眉宇担心地问道:“昭之在想絮风的事情吗?”
高梨昭之回过神,低叹了声,稍稍沉默了会儿,坦言出昨天发生的事情,以及自己最后的顾虑。
“你怎么想?”高梨昭之问道。
高梨妈妈凝眉考虑了许久。
“我也赞同,年轻人们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凭缘分去发展。”
“如果絮风思考过后,知难而退,主动退出,当然是我们都能放心的安全局面,如果絮风舍不得放弃,还想再观望下,无论她做什么抉择,只要别出格,那就随她去吧。”
高梨妈妈顿了下,接着解释道:“我们虽然可以帮助絮风,帮她做出一次至少在目前是看似正确的决定,但是我们做不到时时刻刻保护絮风一辈子。”
“等到絮风上了大学,开始工作,不常在我们身边,她会不会再次遇到类似的困境。与其以后,让她毫无经验的再次面临窘境,不如趁这一次,她还在我们身边,我们还能照顾到她,我们在暗中看着她去自我成长一回。就算最后失败,难过,悲伤,至少我们还能够及时照顾到她的情绪。”
高梨昭之身体后仰,往沙发一靠,默不作声地凝望天花板。
高梨妈妈看了丈夫一会儿,笑道:“后悔着急去找北原贤人谈话了?”
高梨昭之再次低叹了声,没有说话。再去找一次北原贤人,告诉他,说我突然又不反对了,这未免太没有一个男人的样子,实在丢人。
“是不是担心,絮风知道了你找北原贤人说那种事,会对你生气?心里讨厌你?”
高梨昭之愁眉不语。
高梨妈妈想了下,说道:“我去找他吧,再跟他说一说,免得絮风知道以后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