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一路南下,且行且看。
旧韩都新郑,嬴政告诉嬴玄韩非子的故事,那是一人就想要七国九成九的天下的男人,只是最后死在了咸阳大狱。
“天下强弓劲弩皆出于韩,韩人的剑也是异常锋利,皆陆断牛马,水截鹄雁,当敌则斩坚甲铁幕。”
嬴政说道:“可是这样的韩国,在七国的战场上确是软弱可欺。你可知,这是为何?”
嬴玄思索片刻,说道:“自韩哀喉灭郑,韩国君王,代代无能,个个软弱。想在战国乱局立足,无异于痴人说梦。”
“对,就是这个道理!”
嬴政说道:“主刚则臣刚,然后军民勇武;主弱则臣弱,散后军民怯战。”
“朕之所以不敢将秦人的江山交到扶苏手里,就是怕扶苏是个软弱的人啊!”
旧赵都邯郸,嬴政走进一条街巷,再也无昔日他们母子相依为命的陋舍,嬴政悠然一叹,默默离开。
如果说九州之地,还有什么国家是没有被秦国灭掉的,那就只有弹丸之地的卫国了。
卫国出了个商鞅,九州便出现了个铁血大秦。
尽管秦人统一九州之后,商鞅之法,已经不在适合眼下的秦国,可是嬴政也如秦国历代先君一样,保留了卫国,虽然一城之地,但也得了个卫候之名。
半个月之后,东海之上,一条不大不小的船游荡,嬴政和伏念相对而坐,面前已经备好棋盘、棋子。
嬴政身后,嬴玄和演武候蒙武挺身而立,颜路跪坐在伏念身后,打量着嬴政。
“朕只知伏念先生乃是儒家大儒,然后先生入秦,治四郡之地,效果斐然,有治世之才。”
嬴政说道:“却不知道伏念先生竟然是一尊棋圣。当日在咸阳,本想和先生手谈两局,不曾想俗事在身,实在难以脱身。”
“等到后来,事情是没有了,可是先生已经回了胶东郡,朕甚是惋惜,今日先生可要陪朕好好下上一局才是。”
两人抓子决定向后,是嬴政先行。
“嬴玄的棋艺是朕教的,虽然嬴玄已经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可是朕对朕的棋艺还事有些自信的。”
嬴政面色微微一变,一子落在天元之位。
“落子天元,于棋局本身毫无意义,可是一子落下,就占据大势,据势而动,事半功倍。”
嬴政说道:“这一招,朕很喜欢了。”
嬴政气势不弱,犹在嬴玄之上,哪怕棋力不如嬴玄,也可战而胜之。
可是面对伏念这样的棋道圣人,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棋至终局,最终还是嬴政弃子认输,一连数局,皆是如此。
“棋圣不愧是棋圣,朕输了!”
一连输掉数局,嬴政并不失落,反而有些高兴。
“帝国有先生这般圣人,是帝国的幸运啊!”
嬴政感慨一句,然后问道:“先生已经修了法家之言,可还修儒家圣王剑法?”
“自然是修的!”伏念回答说道。
“何为圣王?”
嬴政突然发问,脸上的笑容已经不见了。
“外圣内王!”
伏念说道:“行为举止像个圣人,令九州百姓信服;内有王道之心,诛不臣,伐不仁,以平祸乱。”
“这不是儒家的圣王剑法吧?”嬴政眉头一挑,玩味的问道。
“所幸臣也不是儒家伏念了!”伏念说道。
嬴政脸上的笑容更甚,说道:“确实不是儒家伏念,而是大秦伏念了。”
“罗网谋逆,帝国有三公九卿扯入其中,死的死了,有些也不能用了。”
“先生可有意三公九卿之位,而后图丞相之职?”嬴政问道。
“自然是有的!”伏念说道:“不过齐鲁之地,局面虽然有所变化,但时局依旧难料,臣此时离开齐鲁之地,怕是不妥。”
“那就不离开了!”
嬴政说道:“先将齐鲁之地的事情办好,三公九卿的位置,朕替你留着吧。”
“多谢陛下厚爱,臣定不负陛下期望。”
嬴政身后的嬴玄蔚然生叹,这伏念的变化越来越大了,此刻完全就是一个为帝王分忧的合格臣子。
不急功近利,能干实事,这也是嬴政最喜欢的臣子,这厚爱都快赶的上他了。
“对了,将你的圣王剑法抄录一份,送往咸阳,让诸公子修行。”
以前,嬴政眼中只有扶苏,害怕扶苏变成圣人,可是如今嬴政眼中不仅仅有扶苏,也出现了其他公子的身影。
所以嬴政已经不怕秦国出现圣人一样的公子了,他有二十几个儿子,但凡有一人能从圣道之中,窥破王道真义,帝国就后继有人了。
“记住,是你的剑法!”
嬴政说道:“一旦有人参悟王道精髓,你便不用管齐鲁之地,入咸阳,可为其师尊,若是他王道有成,你便是太子太傅!”
嬴玄淡定自若,择优录取,本就是硬道理,从扶苏让嬴政失望开始,嬴政已经不止一次,向嬴玄表达过这种态度了。
可是落到演武候蒙武德耳朵里,就是晴天霹雳。
“陛下要的废太子?”
只是想想,蒙武就已经脸色苍白,这对扶苏来说不是一个好消息,对支持扶苏的蒙家也不是一个好消息。
诸公子夺位,蒙武可以预见,可是嬴政废除扶苏太子之位的话,扶苏就和其他公子到同一起跑线上了。
“不行,必须尽早通知公子扶苏,让他早作准备了。”
可是蒙武是扶苏的人,嬴政走怎么会不知道呢?
嬴政培养了扶苏二十几年,从扶苏懂事开始,就倾注了希望和心血。
如今通过蒙武的嘴,告诉扶苏扶苏一个冷酷的事实,那就是嬴政不在对扶苏抱有期望了,是龙是虫,就看他的能耐了。
“让扶苏好自为之吧!”
看到蒙武惨白的脸色,嬴玄不由灵气传音。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若是他还抱着那天真的想法,我劝他还是辞了太子之位,安心读他的圣贤书吧!”
嬴玄的话同样不客气,但是更直白。
看着蒙武脸色变化,嬴玄也是感慨不已。
曾几何时,嬴玄也对公子扶苏抱有厚望,否则诸公子之中,嬴玄也不怕单单对扶苏走的有些近了。
可惜啊,扶苏是个固执的人,任凭时局变化,就不是放不下心中所谓的仁慈。
皇家无情,对自己人都不能有情,怎么能对他人仁慈?
帝王的仁慈,是对百姓的仁慈吗?
也许是,或许不是!
但有一点可惜肯定帝国的仁慈,从来都是是对自己的仁慈!什么爱民如子,不过都是为了稳固自己的江山罢了。
先对自己仁慈,而后对百姓仁慈,可惜扶苏搞错了顺序!
“唉!有船,得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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