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纳尔逊猛地刹车,身后背着的沉重木箱重重地砸在地上,他微微侧身,躲过了一道在黑夜中难以察觉的深色魔咒,墨绿色的咒语击碎脚边的石子,猛地弹跃而起,如同神话中那些被打败后就会分裂成无数分身的怪物一般,窜出一道道跳跃的绿色电弧,几乎瞬息之间就在地面织成了一张密集而错乱的网。
纳尔逊眉头一皱,翻身而起,胳膊撑在木箱上腾空,在弹起的魔咒绞杀他之前变化成了一只灵敏的白猫,在网络的间隙中化为了一道飞速靠近城墙的虚影,魔咒击穿白猫的胸膛,但它只是微微闪烁了一瞬,身体变得虚幻透明,轻而易举地躲过了堪称必死的攻击。
下一秒,木箱连同周边的道路树林被墨绿的电弧吞没,本就苟延残喘的森林中发出了重重叠叠的哀嚎声,在纳尔逊变回人形落地的瞬间,令人不适的绿光在峡谷中爆发,冲天的光芒几乎将乌云也染成绿色,也照亮了那些躲在云中,用贪婪饥饿的目光死死盯着纳尔逊的憧憧鬼影。
纳尔逊屈膝落地,握住魔杖的右臂抬起,遮住眼睛,一道残存的魔咒从视线的死角射向他的后背,却被他侧身用一块变形出的盾牌挡开。
他站直身体,换股四周,道路两侧的森林已经彻底化为了枯木,以魔咒的落点为圆心,数百米范围内不再剩下一丁点儿生气,魔杖抖动,一根银色的锁链从手腕激射向身后的木箱,将它捆牢拽到纳尔逊身边,重新被他背负起来。
“卑鄙的海尔波。”
纳尔逊抬起头,平静的目光倒映出城头海尔波猖狂的身影,他张开双臂,衣袍在魔咒引发的狂风中鼓动,如同一只扑向猎物的大蝙蝠,残留的光影为他蒙上了一层危险的绿色,他并没有趁机抢攻,反倒是享受着居高临下俯视纳尔逊的片刻,似乎当这层光晕消散后,融入黑暗的他才会真正彰显对生命绝对掌控的力量。
“你居然会在这里守着我。”
“你猜我是怎么知道你会出现在这儿的?”
“我猜你一定会告诉我,你不会放弃任何洋洋得意宣告你功绩的机会。”
“你以为放弃那些凡人的生命,把他们当作诱饵,伟大的海尔波大人就会上当吗?”蛇群从城楼上下雨一般地落下,在地面搅成一团,逐渐浮现出一个弓着腰的身影,他的声音就像所有故事中大反派的忠犬一样尖细刺耳,发出了一阵乌鸦般的怪笑,“你的如意算盘落空了,海尔波大人从来不在意那些没用的垃圾和只顾逃命的失败者。”
“哗哗……”
雨越下越大,暴雨几乎完全遮挡了纳尔逊的视线,除了城头上傲立的身影,他几乎什么都看不到,雨水落地的声音也渐渐变得响亮,一滴滴长条形的“雨滴”劈里啪啦地落在地上,纳尔逊看清了,那是一条条龇牙咧嘴的蛇。
“我们已经在这里布下天罗地网,”另一道声音从纳尔逊身后不远处传来,他没有转头观察,因为他清楚那应当是海尔波另一条类似的手下,“这是足以绞杀神明的陷阱……我们拥有着你难以想象的力量,明知这里只有一处缺口还来送命,嘿嘿,你跑不脱的,三重伟大的赫尔墨斯”
微微上扬的尾音让纳尔逊不由得生出了一种生理的厌恶,他没有理会身后巫师的挑衅,也没有理会那些从暴雨中落下的蛇群中站起身的巫师,只是轻轻地拍了拍身后的木箱,死死地盯着雨幕中的海尔波。
这是他自来到这个世界遇到过以来最凶险的死局,没有放水的对手,没有随时都有可能驰援的奇兵,没有一走了之的立场,没有能够发挥奇效的奇珍异宝,更没有击败强敌的信心。
他能够依靠的只有手中的魔杖、身后背着的“人质”、对海尔波的了解、还有那个从海尔波身后走出,站在他斜后方的身影!
“屠戮神明,是一件多么愉悦的美事啊,”海尔波高高地抬起胳膊,他简单的动作甚至可以引发天象的剧变,能够吞噬群山的巨大漩涡在他头顶的云层中缓缓成型,纳尔逊无法想象他究竟从死亡这块处女地中窃取了多少力量,以至于他举手投足之间都酝酿着告死的阴云,“即便你只是窃取了神的名字,但也配得上我登神长阶的第一个祭品了,你们这些无趣的人,为什么就没有拥抱伟大的勇气呢?”
“你觉得你很伟大?”纳尔逊顺着海尔波的话头说道,在没有亚历山大辅助的情况下,他只能用自己的双眼分析战局,他需要尽力地拖延时间,“这是一个很新颖的观点,海尔波,也许我们可以交流一下。”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这种连天气都无法抵抗的虚弱模样让海尔波无比满足,纳尔逊又补了一句:“既然你觉得吃定我了,应当不介意让我死个明白吧?”
“我忠实的朋友伊戈尔·卡卡洛夫告诉我,拖延会带来变数,”海尔波笑了笑,笑声中夹杂着蛇语的“嘶嘶”声,“但我不在乎,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所谓的变数只能是餐前的调剂,我不妨把你的愚蠢展示给你,这样你就能认清自己的低劣。”
纳尔逊低下头,隐藏着闪烁的目光,面对一个自负与自卑纠结而成的扭曲灵魂时,你不用做什么,它竭力想展示的自负会自行演化出己方的胜局。
“当然,他说得也很有道理,”海尔波话锋一转,言语中透露出玩弄得逞后的戏谑,“你想知道的东西,我会在拷打你的灵魂时一点点儿地告诉你。”
纳尔逊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错愕,看到他变化的表情和手中自己打断的魔咒,海尔波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用褒奖的目光看了看身后的汤姆。
“命中注定会埋葬我的人?你也配?”海尔波用夸张的语调重复着纳尔逊曾经的自我介绍,在仆人的狂笑声中,他大手一挥,犹如精神分裂一般瞬间换成了一副冷冰冰的口吻,居高临下地命令道:“杀了他。”
只是一瞬间,那些和嗅到血腥味的饥渴豺狼一般伺机等待了许久的巫师从四面八方向纳尔逊扑来,眨眼的功夫便如同丧尸围城一般涌到了纳尔逊的四周,他们拿着尚未统一的、稀奇古怪的施法用具,念诵着一模一样的咒语,刺眼的绿光在纳尔逊的四面八方涌现,在这一瞬间,海尔波和他奴役的灵魂间产生了一种奇妙的联系,他不久前才创造的咒语第一次被展现给这个世界,就用令他担惊受怕很久的敌人来一次小试牛刀。
“阿瓦达索命!”
男人的、女人的、老人的、年轻人的声音从所有能够被纳尔逊听到的地方传到他的耳中,这个即将在几千年的时光中给所有人带来恐惧的咒语将纳尔逊完全淹没。
“这是一个美丽的故事,赫尔墨斯,我的老朋友,阿瓦达,自以为正义、自以为正确的阿瓦达向伟大的我发起了挑战,”海尔波钟爱绿色,更爱他厌恶的对手在绿色种哀嚎死亡的美妙场景,他像指挥家一样挥舞着魔杖,轻笑道,“我用他的臂骨制成这根漂亮的魔杖,用在他身上试验了无数遍才得出的咒语杀死了所有他在乎的人,你喜欢这个故事吗?”
他沉默地看向被魔光笼罩的地方,摇了摇头:“无聊,死人可不知道喜不喜欢。”
纳尔逊瞪大眼睛,他所有能够幻影移形的角度都被死咒遮蔽,而逃到更远的地方也因被魔力扭曲的空间而变得难以实现,光芒愈发旺盛,以一种更加刺眼的方式将泰克蒙黑了三年的天空拖入了绿色的白昼之中。
“向我摇尾乞怜吧,赫尔墨斯!”
乌云堆积的褶皱如同一张张吞噬一切的巨口,海尔波狂傲的笑声从这些嘴中传出,一时之间,天生异象,电闪雷鸣,绿色的雷霆化为一条条凶恶狰狞的巨蛇,自上而下地从半空垂落,将本就因天堑而显得逼仄的天空挤占得水泄不通,让人透不过气来。
“命运站在我这边。”
邓布利多赶到了格林德沃身旁,站在他的身后,一双蓝眼睛已经被峡谷中的光污染染成了绿色。
“嘶……”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喃喃道,“这就是他经历的……遭遇吗?”
“我们见证了索命咒的诞生,”格林德沃平静的语调下压抑着一丝颤抖,“对于黑巫师而言,这不亚于你在地摊上真的买到了一条梅林穿过的裤子。”
“我怎么能让他一个人承受这些?”邓布利多摇了摇头,有些不忍直视光芒中央的纳尔逊。
“你是先知吗?你的魔力和默默然一样多吗?你有本事造出时间转换器吗?”格林德沃摇了摇头,“你不能,所以你只能让他一个人承受,瞪大眼睛,阿不思,看清楚他施法的习惯。”
耳边并没有传来邓布利多的回应,格林德沃眨了眨眼睛,发现他已经出现在了泰克蒙城邦的城头上。
“你可真是个行动派。”
格林德沃撇了撇嘴,就像他们无法真正地融入别人已经定型的记忆,记忆也无法真正伤害到他们,他迈开步子,任由索命咒的光芒和他重合地走向纳尔逊的方向,在靠近纳尔逊时,他还听到了纳尔逊的一声抱怨。
“我一定要告诉邓布利多教授,让他扣你一百年的工资,”纳尔逊咬牙站在魔咒融成的光簇中,最近的死咒已经贴近了他的额头,“你把我害惨了,汤姆!”
海尔波一定对邓布利多和汤姆这两个他没听过的人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以至于两千年后也依然牢牢地记得。
和关注海尔波的邓布利多不同,他更好奇纳尔逊是如何解决这次死局的。
格林德沃眨了眨眼睛,他看到一个在他看来没什么用的东西浮现在了纳尔逊的手中——那根镶嵌着琥珀,作为生日礼物被送给纳尔逊,又在纽蒙加德被他亲手篆刻了可以反复利用的门钥匙魔文的手杖。
格林德沃挑起了眉毛,现在是两千多年前,可没有什么纽蒙加德,它更不会把纳尔逊带到纽蒙加德图书馆黑塔前皮提亚的雕像下面。
但纳尔逊仿佛走投无路了一般,举起手杖,就像他平时“回家”一样,轻声念出了女祭司的名字。
“皮提亚。”
下一秒,索命咒的绿色闪电击中了他的胸膛,格林德沃睁大眼睛,不想放弃这其中哪怕一瞬间的细节。
魔咒毫无阻碍地击穿了他的身体,但在它生效的前一秒,纳尔逊背在背上的木箱表面亮起了和手杖上巴别塔图案一模一样的纹路,格林德沃不认得这种魔法,隐藏在图案线条中的魔文有一种古拙的味道,他仔细地解析了魔文所代表的含义——在魔法施放期间,由缔结契约的人承担施法者所受到的所有魔法的伤害。
这是纳尔逊在魔法史的故纸堆中挖掘出的魔法,用宾斯教授的话说,“在中世纪结束以后这个魔法就已经没有用了”,它和莉莉守护哈利的魔咒一样古老,虽不是黑魔法,却比黑魔法还要受人抗拒,但它的施展条件也足够苛刻,这也是它无法复现的最大原因——它需要缔结契约的双方发自内心的认可。
“我们现在的时代已经不存在这种纯粹的忠诚了,不再有愚忠于领主的骑士,也不会有施展它的机会,”宾斯教授这样形容它,“我都不知道这玩意儿什么时候被人成功用过。”
在这一瞬间,以手杖和木箱上的铭文为纽带,一道纤细但是坚韧的通路在纳尔逊和皮提亚的灵魂间打开。
就像蛇怪的目光只会让差点儿没头的尼克石化一样,阿瓦达索命,这个简单粗暴,可以将被击中的人直接打落死亡的黑魔法也不能让已经死去的人再死一次。
这正是海尔波疯狂尝试的“杰作”——
皮提亚,免疫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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