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此刻已经看到了这一卷的内容,那么这便已经足以证明我的尝试已经取得了成效,它关乎一个持续两千多年的灾难,一场跨时代、蔓延整个世界的绝望诅咒,只有当出现将它真正消弭的可能时,这段历史才会重见天日。
我希望你是怀着轻松惬意的心情在探寻一段未知的历史,当然,如果你正在做和我一样的事情,那么希望接下来的这些绝对真实的信息能够帮到在不同的年代和我站着同一战线的你。
公元前623620年是欧洲历史上最黑暗的时期,它的黑暗不仅是象征性的,也是字面意义上的:
从西西里岛地下深埋的火山中喷涌而出的火山灰在某种我无法记录下来的魔法(如果我记录,它也将成为它们的一部分)的作用下升上天空,形成了笼罩巴尔干半岛长达三年的恐怖阴霾,它不光隔绝了阳光照耀土地与植物,也无时不刻地将毒性的物质洒落,创造这种魔法的巫师单方面截断了半岛上的居民与天空的联系,只有小部分在庇护下的城邦中仍然蔓延着些许生机。(附图21.1,21.2,21.3)
而这个笼罩在半岛头顶幽灵的生父,一切灾难的始作俑者便是这个时代绝对的主人公,这本《古希腊简明魔法史》与其说是记录魔法在人杰地灵的古希腊发展完善的过程,倒不如说是在记录他的野心与宰制,以及人们的反抗和哀歌,他便是有史以来最邪恶、最危险、最强大、影响最为深远的黑巫师——卑鄙的海尔波。
公元前633年,海尔波从一处名为“西西里岛”的岛屿离开,结束了他安稳的研习魔法的时间,这座小岛由一些出海的巫师组成,他们彼此学习对方对魔法的利用,相当于古希腊的魔法学校,只是在这个魔法还没有被人类系统性掌握的年代,他们彼此都可以成为对方的老师,更像是一家交流的俱乐部。
这座岛屿毁灭于一场火山的喷发,而预言这次灾难的人正是与海尔波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古希腊预言家——女祭司皮提亚。
他带了一艘舢板,带上了皮提亚,和岛上的人们一起出逃,但很快和他登陆小岛前一样陷入了海难之中——
宾斯教授趴在图书馆的长桌边,这个不用吃饭不用睡觉的幽灵教授居然打了个盹,在他的面前摆着一本厚厚的魔法史书籍,胳膊下压着的是已经写了一大摞的笔记,摊开的空页上渐渐浮现出古老但崭新的文字,他苦等的第二卷终于出现。
但宾斯教授并没有第一时间醒来,他在等待皮皮鬼,不久之前,他请求皮皮鬼去找一位教授来这里,有重要的事情相商,直到老幽灵睡了一觉,皮皮鬼才姗姗来迟,他穿过图书馆的大门飞了进来,身后传来的是“嗒嗒嗒”的脚步声。
年轻的米勒娃·麦格教授推开门走了进来,她全副武装,腰间挂着好几个魔药瓶,穿着龙皮靴和龙皮大衣,眼神冷冽,似乎随时都能从任何地方掏出来一把大砍刀或者小飞刀,看起来像是一个准备去暗杀某国总统的女特务,在空荡荡的图书馆中,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半透明的、单薄的、疲惫的老人。
她放缓脚步,轻轻地走到宾斯教授身旁,纠结着幽灵需不需要盖被子,顺便扫了一眼正在缓缓浮现文字的书籍。
“啊……你来了。”
宾斯教授抬起头,他醒了,这下麦格不用纠结需不需要给他盖被子的事情了。
“您找我来有什么事,宾斯教授?”麦格以学生的语气问道,“我等会儿要去找邓布利多教授,您有什么话是想让我带给他的吗?”
“恐怕你得在这儿多留一会儿了,如果有可能,你最好把邓布利多校长带过来。”
宾斯教授指了指桌上的书,飘了起来。
“教授,这是?”
“这是历史,正在改变……不,我不知道它原本应当是什么模样的,我们也许可以叫它,正在发生的历史。”
“正在发生?”
麦格对宾斯教授的说法有些困惑,她摇了摇头,凑近看向这两页的右下角。
“没错,这里的‘我’,你也很熟悉。”宾斯教授揉了揉眼睛,也一起看向这一页,“啧,写得真业余,这能是游记吗?”
在公元前620年的十二月二十五日,我参加了阿波罗神庙所在城邦的一次庆祝活动,在当地人看来,这个并不特殊的日子是太阳神的诞辰,城邦里免费提供面饼与劣质的葡萄酒,感恩他为人间带来的阳光,这个日子也影响到了之后的许多帝国与宗教,但对于眼下的时代而言,它并不怎么特殊,只是一个被圈养的市民们聊以自慰的假日罢了。
这也是我来到这里的第三个月,第62天,短短的两个月时间里我们经历了很多难以想象的事情,在这一天,女祭司皮提亚邀请我乘上了她的太阳马车,一起前往相隔三百多英里的另一座城邦,寻找一位她认为能够给我们提供帮助的强大巫师——无敌的安德罗斯,这是一位在巧克力蛙画片界尤为出名的巫师。
“这位……无敌的安德罗斯,呃,是叫无敌的安德罗斯吧?”
纳尔逊百无聊赖地帮皮提亚赶着马车,在“无敌”这个词上加重了语气,马车已经驶入了黑暗近半天的时间,黑暗笼罩下的世界一片死寂,到处可以看到废弃的城邦与游牧民留下的据点,往日往来频繁的道路已经变得又干又硬,田野里光秃秃的,山林中也没有一丝绿色,沿途的一处葡萄园里也只剩下光溜溜的架子杵在原地,一碰就碎。
“是的,”皮提亚点了点头,“他是我以前在西西里岛上的朋友,就是那个已经沉没的西西里岛,我们一起在那里研究魔法,他帮了我不少忙,是个很热心的男孩。”
“男孩?恕我直言,女祭司——”
纳尔逊勒住缰绳,骏马抬起前蹄,在林间停了下来,说是林间,其实也不过是一处枯木的坟场罢了,城邦之间的路途早已被黑暗阻隔,这座无敌的城邦也不例外,纳尔逊已经可以在不远处的山头后面看到建筑的尖角了,这似乎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城邦,但看起来比皮提亚的地盘要破败萧条很多,越靠近那里,周围隐匿在黑暗中的危险也越来越多,纳尔逊甚至已经开始怀疑这座城邦是不是已经沦陷了。
他抽出魔杖,杖尖迸发出强烈的光芒,击中了一棵横在道中的枯树,那棵枯树不仅没有被魔咒击断,反而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它的根系深深地扎入干裂的地面,紧接着发出了踩短枯柴一般尖利的呜咽声,纳尔逊反手把魔杖插在马车的门上,动作矫健地一跃而起,猛地冲进了车厢中。
皮提亚瞪大眼睛,她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纳尔逊已经将她扑在马车内的椅子上,紧紧地捂住了她的嘴巴。
两个人就这样僵在车厢中,像两根搭在一起的枯木一般,一动不动。
皮提亚刚想询问究竟发生了神秘,便从纳尔逊肋下的空出看到了令她汗毛倒竖的一幕——那棵横在路中间的枯树缓缓地“站”了起来,干枯的节疤像眼皮一样挣开,露出了两只突出的眼球,这一幕实在惊悚得不能再惊悚,但接下来看到的一幕却让她的额头上下雨一样冒出了冷汗。
枯木的呜咽犹如号角一般,唤醒了道路两旁死寂的树林,睁开眼睛往外往,不只是前方的路上,包括余光中路边的那些耸立的枯木,此刻都如同水蛇一般扭动起来,它们的节疤一处处地炸开,露出了一双双浑浊但弥漫着血色的眼睛。
甚至还有一棵树因为太过干枯,在“睁眼”时竟将自己折断了!被一根神经般的藤曼连接的眼球从节疤处脱落,咕噜噜地滚到了地上,拉车的骏马受惊,剧烈地挣扎起来,一蹄子踩爆了那枚令人作呕的眼球,这一幕让皮提亚感觉嗓子眼里开始酝酿无法遏制的恶心,但纳尔逊用力地捂着她的嘴,让她没能发作。
但她很快发现,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才更令人作呕。
枯树因为疼痛抽搐了起来,这是极不合理的,不管它能感到疼痛还是它能抽搐,都是超出人们认知太多的怪异景象,它的呜咽激发了整片森林的沸腾,周围的树木开始以一种令人不适的动作扭动起来,干枯的藤曼并不脆弱,相反,它们柔软坚韧,一根根藤曼从地面爬来,将拉车的马捆了起来,拉到了地下。
皮提亚看到骏马被埋入坑中,鼓起的土包挣扎了几秒钟就平静下来,那些插入地下的藤曼或是根系开始享受它们的大餐,就像蛇吞咽食物一样,藤蔓上是不是鼓起一个运动的鼓包,将血肉或是其他的什么东西送到树木的根部,地上的土包很快被填平,森林又恢复了平静,但皮提亚显然已经无法直视这座恐怖的树林了,她看到纳尔逊冲着她,用食指抵住嘴唇,示意她安静,她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纳尔逊松开了手。
他尽可能不发出声音地转过身,却和一颗长在藤曼顶端的、意犹未尽的眼球打了个照面,三目相对,即便是见多识广的纳尔逊,也感到心理素质有点儿吃不消,他咧了咧嘴角,僵硬地问道:“这个马车对你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没……没有。”
“那就好。”
纳尔逊攥住皮提亚的手腕,挥动魔杖,她只感觉一种头晕目眩的不适感将她包裹,她紧紧地闭上眼睛,在最后一刻,她看到了群魔乱舞的树林正将马车包围起来,舞动的藤曼向马车抽来。
紧接着,两人就出现在了不远处山头上纳尔逊刚刚看到的一座建筑脚下。
这座城邦安静得可怕,但它是有光的,一种白森森的矿石像路灯一样挂满了街道,用并不明亮的光线点亮了城镇,纳尔逊细细打量,矿石的表面有一些魔文留下的记号,它们应当是魔法造物,就在他观察这些发光的矿石时,被恶心感内外夹击的皮提亚甩开了他的手臂,捂着嘴巴冲进了他们身旁的小巷中,紧接着,呕吐的声音从巷子里传来。
“噫……”
纳尔逊摇了摇头,摘下了一枚矿石,小心地用手帕垫在掌心,雕刻在矿石表面的魔文听话地跳了出来,蹦到他的掌心,而它的光芒也随即暗淡下来。
他把暗淡的矿石塞回原来的地方,眺望四周,心跳忽然慢了一拍。
就在此时,皮提亚扶着墙,虚弱地走了回来。
“——恕我直言,女祭司,”纳尔逊终于说出了他在马车上没来得及说完的那句话,“一般自称‘无敌’的人,恐怕都没有那么无敌。”
“啊……”皮提亚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坏消息和好消息,你要听哪一个?”
“坏的吧。”
“这是座空城,”纳尔逊挥动魔杖,以他为中心的狂风霎那间席卷了整座城邦吗,但即便是这样大的动静,也没有半点儿人声传来,“好消息是,我们后面没有尾巴。”
他看着陷入沉默的皮提亚,问道:“你没事吧?”
“我……我还好,”皮提亚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后怕地按着胸脯,比划着树木的模样,说道,“刚刚那是……”
“每种生物都有求生的欲望,那些树又不能跑,找到这种存活下来的方法也就不稀奇了,”纳尔逊长舒一口气,“奇怪的是,为什么它们会变成那样?是谁把它们变成那样的?海尔波应该不会闲着没事干一天到晚在路边找树给它们施法吧,而且它们未免也太……啧。”
“你也拿它们没办法吗?”
“你是准备让我和它们大战一场,然后突出重围吗?”纳尔逊反问道,在看到皮提亚点了点头后,他差点儿被气笑了,“姐姐,它们刚吃了你的马,谁知道那些鼓鼓囊囊的藤曼里都装了些什么东西。”
“好吧,我明白了,”皮提亚点了点头,打量着空荡荡的街道,问道,“那么这儿的人去哪了呢?我记得这儿明明有不少人的。”
“你为什么不给自己的城邦做做人口普查呢?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无敌的安德罗斯已经逃难到你那里了。”
“不可能。”皮提亚笃定地摇了摇头。
“随你吧。”
纳尔逊失望地打开了旁边的房门,里面还算整洁,他掏出一张画在牛皮上的地图,在代表脚下这座城邦的标记上打了个叉,“在这儿休整一晚上,我们明天去下个城邦,刚好我来这里探矿的蜉蝣们都没回去,我倒要看看,这儿藏着什么东西,能把森林变成那个鬼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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