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布利多的余光注意到身后的纳尔逊突然消失,他稍加思索,明白了刚刚发生了什么。
他尝试找一些话题和纳吉尼攀谈,以缓解现场有些僵硬的气氛。
“出了一点小问题,我想,可能是它并没有跟着我们一起进入灵魂的领域,”邓布利多面带微笑,脸上的尴尬之色溢于言表,“纳尔逊应该去取了……希望他可以找到。”
“邓布利多先生,”纳吉尼怯生生地问道,“他……还好吗?”
“没问题,你要相信他,”邓布利多点点头,说道,“我记得他很注重保护自己的眼睛,在图书馆碰到他的时候,他的眼睛都和书保持着一个相当安全的距离,趁着他还没拿回来,让我治疗一下你脸上的伤。”
邓布利多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下摆不存在的土,摇了摇头,向纳吉尼走去。
“你应该早点告诉他这些鳞片的事情的,”邓布利多安慰道,“事实上这完全不用担心,对于现在的你而言,长出一些鳞片并不是什么坏事,这起码代表着你的身体认可你的灵魂,灵魂和躯壳在一定程度是相互影响的。”
“谢谢……”纳吉尼轻轻点了点头,邓布利多握住纳尔逊的魔杖,轻轻一挥,她的脸就变得和没有受伤时一样光滑健康了,但她并没有给予自己的面容太过关注,追问道,“邓布利多先生,我想问的是……克雷登斯。”
“克雷登斯?”邓布利多挑起了一根眉毛,回忆道,“他那天放下东西,留下一些需要我转告纽特的话,就离开了,看起来非常健康。”
“他没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纳吉尼的表情有些沮丧。
“他待了不到五分钟,其中至少有四分钟是在说你,”邓布利多挑起了另一边的眉毛,露出一个舒展的笑容,“这难道还不够吗?”
“我只是……”纳吉尼又抱住膝盖,小声说道,“他没有给我留下什么话吗?”
“纳吉尼,”邓布利多扶住她的肩膀,反问道,“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我还记得那天他来找我时的模样——风尘仆仆,情绪焦躁,但说到你时他眼睛中的那种情感我真是再熟悉不过了!”
“可是他……”纳吉尼嘴里蹦了几个单词,就再也没了声音,她的目光变得迷离,皮肤下,青黑色的血管愈发明显,邓布利多有些担忧,但他很快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
他拍了拍手,让眼神有些恍惚的纳吉尼回过神来,“他一定有很多话想要和你说,只是这种话方便告诉我吗?我们其实并不熟,只是他一时半会儿找不到纽特罢了。我想,你一更愿意让他亲口把自己想要说的那些话当面讲出来吧。”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纳吉尼,”邓布利多站起身来,正色道,“如果他真的有什么话留下来,我反而会更加担心他,那和遗言有什么区别?既然他临走前还记挂着你的血咒,证明他还是想回来,和你美满地度过一生——作为两个健康的正常人度过一生。”
“度过一生……美满地度过一生……”纳吉尼反复咀嚼着邓布利多话中的字眼,这让他不由地有些担忧,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毕竟自己和他们两个其实都不是很熟,万一克雷登斯和这个姑娘并不是这种关系……他摇摇头,生怕在自己这里出了漏子。
“教授。”纳尔逊突然出现在邓布利多面前,打破了这里的尴尬,他的两只小臂向上,抬至水平,看起来好像捧着什么东西,“抱歉,我忘记把您放在外面的器材带进来了。”
当纳尔逊悄悄离开迷离幻境时,他正赶上了凤凰的歌声,福克斯像一只勤劳的小蜜蜂一样在洞窟内飞来飞去,不断地洒下金色的光羽,清脆的鸣叫声婉转地连着曲调,在洞窟的特殊环境内回荡得愈发悠远,和纳尔逊的灵魂都产生了共鸣!
仿佛与古代的女神隔着时空遥遥对坐,两人一同拨动琴弦,浅斟低唱,心头的焦虑与不快在美妙悦耳的歌声下烟消云散,甚至连身体上的疲惫都一扫而空。
凤凰的歌声竟有如此效果,纳尔逊只觉得震撼,不由地站在原地,聆听起来。
直到凤凰的歌声戛然而止,他还是站在原地,没有从这美妙的旋律中走出,在反复地咀嚼与回味下,这段歌声倒显得愈发迷人起来。
伟大的歌曲不光需要伟大的作曲家创作,也需要伟大的歌唱者或演奏家表演,在纳尔逊看来,刚刚的表演无疑符合其中任何一个要求,他甚至对邓布利多落下东西这事儿感到庆幸,如果不出来,可能都没有听到这段歌声的幸运。
福克斯啼叫一声,打断了纳尔逊的遐思,他抬起头,看到金红色的凤凰正停在自己面前,用爪子指向盘在树根上的纳吉尼,看架势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他马上反应过来,自己出来是有正事的,于是赶忙在邓布利多刚刚放下东西的那片平地上仔细搜索起来。
很快,纳尔逊摸到了一件和地面一样冰凉的东西,似乎是一件衣物,它光滑得如同是一件金属物,似乎随时都会从自己手中滑落,纳尔逊甚至点亮光源尝试看到它折射的光线,但始终是徒劳无功。
除了触感以外,纳尔逊根本感觉不到自己拿了什么东西。
“原来是隐形衣,它难道没有在伊格诺图斯的家族中代代传承吗?那最后又是怎么到哈利·波特手里的呢?”在他的印象中,这玩意儿就不该在这个时间段出现在这里,这件事令他困惑万分,“而且这个隐形效果也太好了吧?”
他把隐形衣批到身上,往下一瞧,嘿!您猜怎么着?他的身体完全消失了!
“正事要紧,正事要紧……”
纳尔逊摇摇头,把隐形衣脱下,在福克斯看傻子般目光的注视下,捧着隐形衣走入了白雾之中。
“纳尔逊,你找到它了。”邓布利多伸出手面对着同样伸出手的纳尔逊,两人仿佛在进行一场主题迷惑的无实物表演。
“它就放在那儿,教授。”纳尔逊小心翼翼地把隐形衣递给邓布利多,生怕它掉下去,“那块地方很好记。”
邓布利多轻轻地用手指感受着这件透明的斗篷,费了好大劲找到了隐形衣的肩膀和腰身,提着它走向纳吉尼,如释重负,“有了它,一切就好办太多了。”
在他行走的过程中,透明的斗篷却突然产生了异变。
这片迷离幻境中的空间虽然被塑造成与外界相似的模样,但仍有小缕的迷失雾飘荡在空中,当邓布利多手中的隐形衣与迷失雾真正接触到时,银色的光泽忽然闪烁。
纳尔逊揉揉眼睛,以为自己看到了幻觉,和迷失雾接触的隐形衣虽然还是看不到形体,但却显现出了它衣物的轮廓,无限接近白色的银色边线勾勒出的一件空白的衣服——如果在画中,这就是一个透明图层上的银色线稿。
“哦?”邓布利多饶有兴趣地把隐形衣拎起来看了看,可它在离开迷失雾后又马上变得无法察觉,他啧啧称奇,“以后不用担心找不到它了。”
难道是因为隐形衣隐形的原理是模拟后方的景象,但不属于物质界的迷失雾却无法被它模拟?纳尔逊思索道,望着邓布利多将隐形衣批到纳吉尼身上。
“这个效果是好还是不好呢?”纳尔逊有些惊讶,连话都多了些,“着看起来似乎就是一件皇帝的新装,而不是隐形衣。”
“我也没想到。”邓布利多也感到十分惊奇,“我感觉效果是不错的,除了没有隐形之外……”
就在他把隐形衣批到纳吉尼身上的瞬间,她脸上那些狰狞的青黑色静脉就平静了下去,呼吸也变得平稳起来,但是隐形衣隐形的特性却完全没有被发挥出来,纳吉尼仍旧坐在那里,完全没有隐形。
“奇怪,在外面明明可以隐形的。”邓布利多托着下巴,“我试过的,这真的是件隐形衣。”
“确实。”纳尔逊点点头,邓布利多瞅了他一眼,发出一声轻笑。
“不过她在某种意义上确实隐形了,”邓布利多检查着纳吉尼,说道,“我刚刚试了试霍格沃兹用来寻找幽灵的魔法,完全感受不到她,哪怕她现在就在我的面前,而且……”
他指指不远处的雾墙,纳尔逊走近端详,这些由迷失雾凝成的墙体应当无时不刻都在渴求记忆和灵魂才对,这也是他为什么把纳吉尼安排在最中间的原因,可是它却对不远处的虚弱灵魂无动于衷,平日里,它任何时候都在挥舞着自己扭曲的细小手臂们。
“它似乎‘看’不到纳吉尼。”
“所以她确实是‘隐形’了,”邓布利多沉思片刻,“可能这就是克雷登斯专门找来它的原因,在物质的世界中隐去肉体,在精神的世界里藏匿灵魂,简直就像——”
“太神奇了,”他止住了话头,重复道,“太神奇了。”
“把灵魂藏起来真的能够让纳吉尼快点儿恢复吗?”
“像她这种肉体和灵魂长时间分离的情况是很危险的,这会让她愈发虚弱,但是如果让她回到身体里,难免不会受到蛇类习性的影响,你想想,她躲这么远都开始长鳞片了……”邓布利多解释道,“两种选择都有弊端,但是如果能通过隐形衣骗过身体,使灵魂在不受影响的情况下长时间待在身体里,就能够让她更健康地面对二十多天以后的月圆之夜。”
邓布利多抬起头,似乎想从白色的穹顶看出一个月亮来,“没想到你竟然能想出这种办法,宾斯教授告诉我的时候,我只觉得离谱,但是结合实际情况想想,这确实是一个好主意。”
“我也是没有时间了。”
“也是,谁会有面对任何事都充裕的时间呢?”
邓布利多笑笑,蹲下身子平视着纳吉尼的面容,在听说了克雷登斯的消息后,她已经陷入了太久的沉默,仿佛睡着了一般。
他望着纳吉尼的眼睛,轻声说道,“你被血咒荼毒太深了……这可能是唯一能够解决它的机会,我没有什么要求你或者鼓励你的立场,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明白,克雷登斯还有话想要当面告诉你。”
“真的吗?”纳吉尼的声音中充满了不自信。
“我在霍格沃兹见过太多因为粉刺或者其他的什么青春期皮肤问题而苦恼的男孩和女孩,乔伊小姐花不到一秒就能治好他们,”邓布利多一挥魔杖,一片光滑的鳞片从远处飞来,正是那块因为反光被纳尔逊发现的鳞片,他捏住鳞片,递到纳吉尼手中,柔声说道,“在我看来,你和他们没什么区别,你瞧,这件克雷登斯为你准备的衣服几乎就要治好你了,剩下的只需要纳尔逊帮你修修补补一点儿,我是世界上最厉害的变形师,他只比我差一点点,一点点!”
邓布利多抬起右手,把大拇指和食指捏到一起,比出“一点点”。
纳吉尼捧着那片鳞片,像照镜子一样盯着镜面中的自己,除了这面特殊的镜子自带的颜色滤镜之外,镜中的人已经和一个正常的女人没有什么区别的,甚至长得比大多数人还要好看一些。
多少年来,生活在伦敦下水道里的纳吉尼最渴望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但当她真正看到希望时,反应却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强烈,她把鳞片握在手心,轻声说道,“纳尔逊是世界上最厉害的变形师。”
邓布利多愣了愣,咧开嘴,开怀地笑了起来。
“没错,他是世界上最厉害的变形师。”他扭过头,向纳尔逊丢来一个小瓶子,“最厉害的变形师,我帮你准备了点儿露水,你就不用自己收集了。”
“谢谢。”
纳尔逊接住小瓶子,等他再抬起头时,邓布利多已经随着一声凤鸣在温暖的火光中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