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格沃兹,到了。”
纳尔逊抬起头,列车的报站声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模样,反倒是越来越像伦敦的地铁了,他深吸一口气,拍了拍身上的褶皱,站在窗外等待着霍格莫德的到来。
随着周围的景象越来越熟悉,各种一看就是由巫师修建的建筑映入眼帘,感觉到怀中的魔杖传来的轻微颤抖,他明白,即将到站了。
“嚯!真是让我一阵好找,”斯拉格霍恩的声音忽然出现在他的身后,纳尔逊回过头,空荡荡的走廊里,海象教授那庞大的身躯几乎占据了走道所有的空间,一个假期没见,他变得愈发胖了,他满脸笑容地走到纳尔逊身边,熟络地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一起看着窗外的景色,“怎么在休息室里没看到你,你不是很喜欢去那烤火吗?”
“教授,”纳尔逊笑了起来,“现在还在夏天的尾巴呢,您看外面,太阳可不小。”
“去吃点儿冰也是很好的,”斯拉格霍恩教授拍了拍肚子,厚厚的肉像波浪一样抖动着,连带着纳尔逊脚下的地板也变得颤抖起来,“刚刚汤姆把威尔特宁小姐带了过来,她很喜欢前面车厢的布丁呢,她还告诉我,为了布丁,她也要努力当上赫奇帕奇的级长,我记得她刚进校的时候还像一个格兰芬多,现在倒是越来越像一位合格的赫奇帕奇了。”
“感谢您对她的关注,教授。”
纳尔逊认真地感谢道,这副突如其来的做派让斯拉格霍恩教授有些反应不过来,侧到了一边,但纳尔逊还是成功地向他无法收起的肚子做出了感谢,斯拉格霍恩捏了捏纳尔逊的肩膀,脸上的肉都堆到了一起,微笑着说道:“怎么说我也是她的魔药课老师,老师关注学生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您真的是我在霍格沃兹见过最好的一位教授。”
“谬赞啦,比我教得好的人大有人在,”斯拉格霍恩教授的表情变了,六年以来,他和罹患色弱这种魔药师绝症的纳尔逊几乎一直处在一种互相折磨的状态,若不是纳尔逊在六年级时识趣地放弃了魔药学,恐怕就要发展到相看两厌的地步了,他从没想过纳尔逊会说出这种话,一时之间竟有些感动,“我还以为在你们的心里,我是一个只关注好学生的坏老师。”
“怎么会呢?我明白您的苦心。”纳尔逊诚恳地说道,“教授,车马上就要到站了,我先去收拾行李了。”
“不着急,我刚刚看到沃伦小姐和布莱克了,布莱克看你在这儿站着没反应,就帮你把包带去级长休息室了,”斯拉格霍恩教授看起来并没有放纳尔逊走的意思,他按住纳尔逊的肩膀,低下头,笑着说道,“我们一起去吧,顺便在路上走走,你应该不会拒绝我这样可怜巴巴的请求吧,咱们师生两人可很久没有这样说过话了。”
“求之不得,教授,”纳尔逊眨眨眼睛,“我还有很多魔药上的问题想要向您请教呢!”
“哈哈哈哈嚯!你可饶了我吧,”斯拉格霍恩用力地拍了拍肚子,让它颤抖得愈发剧烈了,他苦着脸看了看纳尔逊,问道,“你要换上校袍吗?我可以在外面等你。”
“不用,教授,”纳尔逊摇了摇头,又变了那个刚刚展示过的小魔术,披着一身简单的校袍,金发和斯莱特林的银绿色徽记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说起来,我还真有魔药上的问题向您请教。”
“希望我能解答你那些天马行空的疑问吧。”
随着车头发出的悠长汽笛声惊动了铁轨旁田间地头的飞鸟,车速渐渐慢了下来,不多时,便停靠在了此行的终点站,纳尔逊已经能够隔着玻璃听到奥格呼喊一年级新生的叫喊,他跟在斯拉格霍恩的身后,向车厢的出口走去,车厢中的学生也纷纷从隔间里鱼贯而出,他们有些看到了纳尔逊,正打算和他打招呼,便注意到了纳尔逊身边的教授,只得收起假期后的兴致勃勃,恭敬有礼地向教授行礼。
月台上,不少小不点儿零零散散地站在人群中,被周围的级长与高年级学生一个又一个地拎到奥格身边,他们的眼神误入城镇的小鹿一般仓皇而充满好奇,夹杂其中的还有兴奋与担忧之类更加复杂的情绪。
“我猜又有混小子用那种奇怪的‘分院仪式’吓唬他们了,”斯拉格霍恩教授兴致勃勃地看着周围的新生,冲纳尔逊说道,“你觉得有哪些学生会来斯莱特林呢?我可是听布莱克说了,你有着看一眼便能分院的能力。”
“没有的事,教授,”纳尔逊摇摇头,“大概是其中四分之一吧。”
“嚯嚯,”斯拉格霍恩又发出了他标志性的笑声,“你要是平日里能有现在这种装糊涂的本事,日子应该会过得舒心不少。”
“我很舒心的,教授,”被斯拉格霍恩用怀疑的眼神盯着,纳尔逊摇了摇头,又再次摇了摇头,“真的,教授。”
“他们赶上了好时候,”斯拉格霍恩看着人群中那些形态慌张的新生,感叹道,“我以前有个麻瓜出身的……好朋友,从收到录取通知书的七月底开始,她担忧了好久,才下定决心踏上了霍格沃兹特快,现在他们可好咯,你最近不怎么出门,应该不知道,自从保密法废止以后,和他们居住在同地区的六年级学生都可以引导他们完成入校前的准备,甚至提前预习一些功课。”
“六年级学生?”纳尔逊抬起眼帘,并没有关注斯拉格霍恩为什么会知道自己最近没怎么出门,只是在人群中寻找着熟悉的身影,一眼就看到了格兰芬多队伍中满脸忧色的克里斯蒂安,她今年也到了六年级,他好奇地向教授问道,“他们会去吗?”
“当然,毕竟课外实践也和他们的成绩挂钩,”斯拉格霍恩教授点了点头,“你瞧,我记得你入学的那一年,麻瓜出身的新生里只有你和汤姆两个人看起来还算镇定,其他孩子多少有些害怕,甚至还有个小姑娘差点儿掉到水里,现在看看,他们都和你当年一样淡定,不过我确实有些害怕,毕竟没有哪个魔药学教授会愿意收整整一届致力于让坩埚发出异味的学生。”
“教授,其实我最近也能熬制一点儿简单的魔药了。”
“你觉得我会信你的邪吗?反正你这学期也不可能选魔药课了,除非你给阿不思提交申……哦,该死,”斯拉格霍恩教授慌乱地转移话题,“我们来聊点儿开心的事情吧,毕业以后想做什么?有打算了吗?”
“教授,这个话题真的能让您感到开心吗?”纳尔逊幽幽地说道,“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找到工作呢。”
“你可真会开玩笑,”斯拉格霍恩教授搂住纳尔逊的肩膀,哈哈大笑,“前几天我才见了里奇部长,他告诉我,你对魔法部的职位虎视眈眈已经太久了,听说还是一个重要部门,什么来着?”
“我之前的确向他提交了请求,但现在看来,我不知道我做的对不对。”
“找工作挣钱有什么不对的,难道你可以不吃饭靠喝露水就能活下来吗?如果有真的适合你的工作,不妨去试试,实在不行,霍格沃兹最近几年也有好几位教授准备退休了,以你的成绩,无论如何也能够留校的,只要你不申请魔药课教授或者天文学教授的职位。”
“我感觉我可能不适合当一个教育工作者,”纳尔逊的眉毛搅成一团,缓缓说道,“我以前总觉得我很适合教育别人,但现在看来,我自己的理念可能就是错误的,教授,您应该知道这个假期发生了什么。”
“我倒不那样认为,纳尔逊,”斯拉格霍恩教授反驳道,语气变得正式起来,“如果你想要成为一名导师一样的人物,就应该好好想想,难道你的老师除了教会你知识,连怎么吃饭怎么睡觉都要教给你吗?难道他还会告诉你这件事应该怎么做,那件事应该怎么做吗?难道要把怎么做人怎么做事一股脑地教给你吗?哪怕可以这样做,他教出来的难道就不是另一个自己吗?更何况,他教的一定就是正确的吗?”
听着斯拉格霍恩话里有话的教诲,纳尔逊不由得陷入深思,喃喃道:“人该怎么改变呢?”
“到时候自然会改变的,纳尔逊,事实上,现在的我和大多数人心中认为的形象一样,确实是一个急功近利、热衷财富和权势的人。”
“教授——”
“你不要着急帮我开脱,可以听听我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斯拉格霍恩看了看周围,见没有学生敢于靠近这里,低叹一声,将自己多年前的故事娓娓道来,“你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那位麻瓜出身的朋友吗?如果她还活着,应该就是你们的师母了……说起来也是奇怪,我这一届进校的老师像是中了诅咒一样,各个都打着光棍,我现在生怕菲利乌斯和米勒娃也步了后尘。”
“在魔药方面,比我天分高的大有人在,比如她,一个麻瓜出身的巫师,不像在斯拉格霍恩家族里整日能够接触到魔药的我一样,却对魔药有一种天生的敏锐,那时候的霍格沃兹还不像现在这样可以提供课程需要的材料,包括魔药在内的所有课程,都需要学生自己准备药材,你知道的,魔药和炼金一样,都是一个很费钱的行当。”斯拉格霍恩叹息一声,黑豆般的眼珠里流露出一丝怀恋,“麻瓜出身的巫师,即便是能够享受一些补贴,但他们在学习的过程中,无论如何都只有一次尝试的机会,但即便是这样苛刻的条件,她也做的比我这种可以肆无忌惮挥霍材料的人好太多。”
一年级的新生已经排成排,忐忑地接受着奥格的点名,斯拉格霍恩看着那些孩子,眼里居然有一丝羡慕。
“我和她一起毕业,一起工作,她去了对角巷一家有名的魔药店,不知道你见没见过,以前是一家宠物店,因为出过事情,生意一直不好,前几年换了主人,就再也没开门,”斯拉格霍恩怅然若失地说道,“她一直保留着以前的习惯,不管任何魔药都会直接上手制作,从来不肯浪费药材模拟,任何魔药师都无法保证自己的本领能够一直不失误,更何况那还是一味特别危险的魔药。”
“教授,难道……”
“她把整个店都炸上了天,包括她自己,那天我刚从霍格沃兹下班,带着求婚戒指去找她,还准备了一个她最害怕的鼻涕虫模样的礼盒,”斯拉格霍恩教授拍了拍纳尔逊的肩膀,低声说道,“我有时候在想,如果每个麻瓜出身的巫师都能享受一样的资源,这样的悲剧是不是就能少很多?”
“所以您让霍格沃兹的魔药课开始提供材料?”
“我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我求了校董,求了魔法部,甚至求了我曾经的学生里奇,这么多年下来,我甚至已经习惯了求人的模样,习惯了趋炎附势、斤斤计较,你看,人就是这样改变的。”
“或许邓布利多教授说的一直都是对的……”
“阿不思就是那样的人,纳尔逊,”斯拉格霍恩拍了拍纳尔逊的肩膀,很明显,他知道些什么,“他总觉得自己做什么都为了别好,你不要往心里去,毕竟你做学生的时间也只剩下一年了,到时候他邓布利多是什么人啊?除非你以后孩子来霍格沃兹上学的时候他还是校长,不然你都不用甩他的脸子,嚯嚯!”
“教授,您这样说,好像我很老似的。”纳尔逊笑了笑。
“难道不是吗?”斯拉格霍恩教授反问道,“看到你站在车厢里满脸老态的样子,你把以前那个一个学期夜游一百多次的纳尔逊藏到哪里去了?”
“不就在您面前吗?教授。”纳尔逊诚恳地道谢,“谢谢您,教授。”
“我只是觉得,你做了件好事,”斯拉格霍恩教授攥住纳尔逊的手,低声说道,“没有人夸过你,可能就是因为你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但是,人们在天上看着呢!”
斯拉格霍恩教授抬起头,一朵云彩缓缓地从头顶飘过,看起来就像一只爆炸了的鼻涕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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