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回事?”埃沃主母张开蜥蜴嘴问道,“那个趾高气扬的小贱人又干了什么事。她和某个小种马搞上了?这不奇怪,谁都知道她和马克西姆斯那个疯子私底下的关系,黑蝠王没有介意真是奇迹,阿贡国王——愿天神庇护他的灵魂,还有琳达王后——还以为用点手段就能切断精神病和婊子的疯狂呢!这不是他的错,他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次子脑子不正常,那个小狗崽子挺会伪装,毕竟正常人都不会把克里人侦察舰扔向阿提兰。”
那名幽灵氏族战士已经习惯了主母的絮絮叨叨,它只是沉默地站在一旁,一如既往,不赞同也不反对。直到埃沃主母发完牢骚,它才抬起头看了一眼,确保它的话不会再被打断。“王室声称美杜莎主母遭遇了刺客袭击,一同丧生的还有几名王室成员。王室没有公布美杜莎主母的健康状况,只是声称她身体欠佳,其权柄由水晶公主代为行使。”
“那个体弱多病、幼稚又胡闹的小女孩?”
幽灵氏族被鳞片覆盖的脸上没有表情,其他氏族将它们成为冷血种并非空穴来风。面对基因议会遇刺的事,埃沃主母没有任何忧虑。“刺客抓住了吗?”它看了眼手下,得到否定的答复后说道,“其他氏族首领肯定也知道了消息,那帮懦夫肯定想着收缩防线同时筛查刺客。命令氏族军队向后撤退,我们没有必要为其他氏族的懦弱之举承担代价。黑蝠王在哪里?”
“据说黑蝠王正在执行一项秘密任务,但应该是基米利安氏族聚居地的事。”
“这不奇怪,谁让基米利安氏族拥有数量最多、最成体系的巫师呢?整不明白基米利安氏族是怎么容忍那些怪胎的,难道奥诺米那个蠢货就没有学习过巫师叛乱史吗?”埃沃主母摇摇头,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它感觉自己的皮肤地下黏湖湖的,还有些痒。“所有氏族都会意识到其他氏族会做出相同的决定,我们撤离得越快,比其他氏族更快,那么我们所遭受的损失也就越小。”
“科埃克主母?”
“什么事?”恶棍氏族主母瞪着闯进来的人,毫不客气地问道,“如果你没有足够要紧的问题需要告诉我,那么我就把你的头拧下来。”她还正在为前线的巨大损失愁眉不展,自然没有心情宽恕下属的冒犯。这场战争处处透露着诡异,不仅那些人类——脆弱、低贱、短视的人类——变得高大强壮、反应敏捷、坚韧不屈,穿上先进的动力装甲、配上威力巨大的武器后甚至可以对抗由克里帝国最尖端的基因工程所创造的战争氏族。
这些人类基因工程军队的强大超出了她的想象,在她的印象中人类没有接受过高等文明的启发和改造,根本不可能与高贵的异人族比肩。再加上那些人类基因工程军队在军事素养方面展现的能力,恶棍氏族主母阿拉迪·科埃克认定对抗这些数量庞大、战斗力强悍、装备精良的人类军队将会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
更糟糕的是,敌人似乎摸清了氏族联军的军队部署,在正面战场爆发冲突的时候,还有数支小队不断进攻氏族联军的后方据点,就在距离这座临时指挥处不到五十米远的地方,就有一辆被安装了炸弹的弹药推车被引爆,差点葬送数位高级军官。在那袭击发生的十几分钟后,前线某个据点就因为弹药不足而被人类军队攻占,所有士兵全都遭遇屠杀,没有任何幸存者。
“幽灵氏族撤离了。它们发来消息的时候,已经开始转移阵地了,它们已经抵达了第四防线。”传令官气喘吁吁地受到,“幽灵氏族的埃沃主母声称,她不会为其他氏族的懦弱之举付出代价!”
“这是什么意思?”阿拉迪·科埃克愤怒地往桌子上砸了一拳,“那个贱人不是一直声称其他氏族才是懦夫吗,她为什么会现在就撤退?其他氏族是否知道了这个消息?”
“我们已经向其他氏族求证过了,科埃克主母。”传令官脸上的毛发变得蓬松,他紧张兮兮地说道,“其他氏族在问询十几分钟后才给予答复,确认了幽灵氏族已经撤离。”
阿拉迪·科埃克的呼吸变得粗重,她紧紧盯着全息投影桌面上的战报。作战名单上至少有一千人的名字变得暗澹,同时还有两百人的名字被彻底划掉,前者是受伤,后者是死亡,这是恶棍氏族付出的代价。
“撤退。去第四防线,如果其他氏族真的在那里!”她从喉咙里挤出一个词。
她已经意识到了某些事,某些会导致刚组建的联军彻底分道扬镳、各自为战的事。她认为自己看低了美杜莎遇刺带来的影响,但这怨不了任何人。“其他氏族已经离开了,现在只有我们还在第三防线待着。迅速撤离,如果这个时候敌人发动进攻,那么我们的军队将会被其他方向的人类军队包围!布里克将军,拿着我签署的行政命令返回聚居地,我要所有恶棍氏族的男女老少全都武装起来。如果敌人想要杀死我们,那么他们就会见识到恶棍氏族的骄傲!我要每一只能够扣动扳机的手都将枪口对准敌人,如果敌人进入我们的聚居地,那么我要他们每走一步都要付出血的代价!”
“队长?”
“引爆。”战术支援小队队长看了眼作战时间表,“是时候了。”
随着爆炸声从基米利安氏族聚居地地下传来,建造在甲板上的聚居地就好像地震了那般向上跳了一下。紧接着钢铁扭曲变形的声音从地底蔓延至穹顶,一团炽热的火球与喷薄而出的明亮光辉从甲板塌陷处升了起来,照亮了因为停电陷入黑暗的聚居地,就好像那是基米利安氏族千百年来再也未曾看到过再次升起。
眨眼间,滚烫的热风与激波便沿着聚居地的圆形墙壁蔓延,许多未曾完全固定的东西都被撞了下来,仿佛这座星堡进行了一次深呼吸,要把这里的所有东西都吐出去。第二次爆炸随之而来,这一次炽热的焰流直冲防御穹顶,浓烟瞬间填满了整座聚居地。被烧穿的穹顶露出一个直通外界的大洞,转瞬之间超压便将所有烟幕、未能牢牢抓住固定物体的基米利安氏族以及细小物件全都吸了过去,从刚才还在红热的穹顶大洞扔到了月球白沙上。基因改造战士们早已将动力装甲切换到了真空模式,磁吸战靴将他们牢牢固定在钢铁甲板上,以免他们被超压吸走。
“塔!”战士支援小队分别检查了自己的弹药情况,小队长更是开始挥舞起自己的战斧。他踩住自己战靴底下的基米利安氏族平民尸体,高声喊道“最危险的变种人已经落入了陷阱,我们现在就要去杀死它!”
戴里克先向前跑去,越过流着血泪的白色凋像,越过亵渎污秽的画像,奔向那头趴在地上的巨大野兽。疼痛,还是疼痛,他已经逐渐习惯这种致死疼痛了。这是一场漫长的鏖战,一场从物质宇宙发起、在精神世界终结的战争,戴里克先坚信只要自己的意志足够顽强,那头野兽就无法杀死他。他知道自己是对的,每一次他斩下怪物的头颅都能感受到对方正在逐渐变得虚弱,它愈发干瘦的身体里爆发出磅礴的热量,饥肠辘辘地大口摄取阿提兰星堡中每一条死去生命的灵魂。
每一次交手都是死战,或许再杀死它一百次就够了。
戴里克先感受到肌肉释放的乳酸,以及浑身上下每一块骨头的疼痛。他的动作快如闪电,进化到极致的完美身躯支撑着他完成那些动作。他蹬着地面,倒持长戟,将自己的重量全部压在上面。“即便是一千次我也能做到。”戴里克先冷静地想着,刺穿了举起的巨爪,然后将这只爪子和它主人的胸膛钉在一起。他用一只手固定卫戍之矛,另一只手迅速给卫戍之矛顶部的爆弹枪更换弹匣。他扣动扳机,将生长着硬皮和鳞片的爪子轰烂,随后再开一枪,爆弹没入胸腔。爆炸、焚烧,胸腔只剩下焦黑的骨骼。“还有九百九十九次。”
另一张脸说,“想都别想。”
它有着无穷的形态,皆是出自人类对迷信故事的恐惧。
不知道是哪位孩童的梦境中诞生出了这头野兽,亦或者这仅仅是某个乡村中老人在炉火前讲述的战场鬼故事,代代相传,恐吓年幼的孩子畏惧漆黑的床底。无论如何,它肯定与传说故事中的长相并不一致,因为早就它的恐惧多种多样,从过去到未来,不断有人见证过屠杀然后将其转化为故事。另一只巨爪迅速伸出,戴里克先虽然反应了过来但却来不及逃脱,因为他刚刚踏入了野兽的陷阱,他只来得及拔出长戟然后将其刺入那只巨爪,随后就被牢牢压在地上。
他们就如同野兽一般撕咬、搏斗,戴里克先闻到野兽的血液中散发着巨量的荷尔蒙、焦炭以及疾病的气味,就如同那些令人恐惧的故事构成了它的骨骼、肌肉和皮肤。这股气味并非来自现实而是来自精神感受,呼吸过滤系统和内循环再生氧气都无法隔绝。
有一个故事来自英国乡村,起源自基督教牧师对异教丑化、以及维京人对基督徒的杀戮,然后逐渐演变为当地的固有风俗;还有一个故事,来自蒙古大军的铁蹄下基辅罗斯公国;还有一个故事,来自被士兵扼住喉咙的女人;最后一个故事,来自克里帝国战场上遇见的斯库鲁人,那种变形生物能够将怀疑播撒到每个人心中,随后而来的暴动更是令人恐惧……斩首、活埋、抢劫、强奸、滥杀等等,所有因战争引发的一切情绪都能被归咎于它,哪怕它仅仅是浩瀚的外维度以太海洋中不起眼的角色……恐惧与传说赋予了它形体与精神,让这从未有过生命的怪物来到这个世界。
“或许这能解释它为什么会长着马蹄,翅膀长得像风帆?”
戴里克先一边努力张开双臂阻挡巨爪靠近,一边发散着自己的思维。这并不代表他对这场战斗不认真,皇帝教导过每一位禁卫军,要发挥主观能动性,假设与求证必须同时保持想象力和谨慎。他不会将这生物称作恶魔,这种迷信的词汇对普通人所引发的想象与恐惧是这种生物的养料,他更乐意使用“外维度精神能量实体”这种冰冷准确的描述,起码这能让那些听见这个词的普通人稍稍感到轻松一些。
紧接着另一扇门打开了,一群变种人冲了进来。
看到房间中的惨状,那几个变种人惊慌地停下来脚步,毫不犹豫地向怪物和戴里克先扣动扳机。它们没有见识过禁卫军这般金色的、如同神像一般的巨人,也没有见过比禁卫军还要高大强壮、足足有五米多高的半人半野兽混合生物——能量武器与激光武器一起开火,制造出一片短暂的弹幕将野兽与禁卫军一起笼罩了进去——就在它们做出这种行为以前,戴里克先就将这些变种人当做是敌人了。只不过相比起那些手持武器变种人,这头外维度精神能量实体的威胁性更高一些。
野兽看到变种人之后,狰狞的吻部与鬣蜥般的喉部发出一阵沉闷的轻笑。它忍受着戴里克先发射的一枚枚爆弹在躯体上炸开的焦黑血洞,如同一道消散在空气中的轻烟那般消逝。“我知道了。”它用头颅两侧六只眼睛看着戴里克先和那些变种人,用在场物质宇宙生物都听得懂的语言——事实上那是某种心灵传声——说道,“我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命运尚未结束。尤其是你,玩具锡兵。”
变种人的火力并没有停止,戴里克先也没有停止的打算。他转过身,利用动力装甲抵抗着变种人的火力直直冲向它们,然后挥舞起手中长戟,将一个长得像两栖动物的变种人拦腰斩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