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嘉定伯府。
周奎这几日过的十分舒坦,从江南运来一批茶叶,转手就挣了一千多两,再加上户部尚书陈奇瑜已经收下了他的礼金,按照他的估算,虽然商税还是要交,但至少要比城里的其他商人要省一大半儿。
“管家,你确定是陈府的陈夫人亲手接下的吗?”周奎问向自己的管家。
“老爷,您从昨天起,已经问了不下十遍了,那是您老吩咐的,老奴自然要办好的。”王管家心里有些无奈,但脸上却满是讨好的表情。
周奎这才略感心安,陈奇瑜本来是个油盐不进的主,还是他那整天去胡混的儿子突发奇想,说他本人不贪,但不代表他府上的人不贪,只要把事情做实,不怕他陈奇瑜不就范。
但饶是如此,刚开始周奎心里仍旧有些忐忑。
“老爷,依老奴看啊,您这完全是多此一举,您是什么身份?当朝国丈!那陈奇瑜就算不顾及咱家的面子,总得顾及皇后娘娘、估计皇家体面吧?”王管家又安慰道。
周奎闻言脸上终于乐开了话,还从腰间摸出块碎银子,扔给王管家道:
“就你这老杂会说话,赏你的,拿去吧!”
王管家两眼瞪得老大,他在府上呆了好多年,这还是第一次得到自家老爷的赏赐,这块银子虽然不多,但也至少有二两了。
“谢老爷赏。”王管家握着银子脸上笑的像一朵盛开的老菊花。
周奎志得意满,他一直觉得直接做假账有些不保险,成国公那些人还是太抠门了,连这点银子都不舍得打点,迟早要出事,周奎心道。
这时,伯府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喧闹,一个家仆慌里慌张的跑过来。
“生了何事了?慌里慌张的成何体统!”周奎端着茶水呵斥道。
“老爷!锦衣卫的人来了!”
哐当——周奎闻言手一抖,茶碗掉落在地上摔了个稀碎。
“什么?锦衣卫来找咱作甚?”周奎心中大惊,等着大眼看着王管家又道:“不会是被锦衣卫的人发现了吧!”
王管家也是心惊胆战的,这事儿他自己也脱不了干系,但想着这才是昨晚的事儿,锦衣卫怎么可能这么快,便道:“老爷先不用慌,或许是因为其他的事儿。”
话刚说完,锦衣卫指挥使韩山河就面无表情的大踏步走进来,周奎一看韩山河立马就有点怂。
“伯爷,知道下官因何来此吗?”韩山河瞅着周奎道。
周奎胡子颤了颤,强迫自己稳住心神,回道:
“韩大人就算不来,本伯也打算去一趟锦衣卫衙门,本伯要举报。”周奎说完瞬间觉得自己诸葛武侯附体,他觉得事有反常,干脆急中生智。
“哦?伯爷要举报谁?”韩山河脸上略感惊讶。
“本伯要举报户部尚书陈奇瑜,他以为本伯在京城的商税减税为由,向本伯索贿!”周奎信誓旦旦的道。
“商税是陛下的新政,本伯身为当朝国丈,怎会贪这蝇头小利,定然是要支持咱女婿的。”周奎说完还看向王管家。
王管家立即会意,添油加醋的给韩山河表示他家老爷多么的忧国忧民,奈何户部尚书位高权重,以权压人,实在可恶。
“这么说,伯爷是交了银子了?”
“那当然,不过本伯身为国丈,怎肯屈服于这等卑鄙小人,本伯之所以交银子,其实是为了稳住陈奇瑜,并坐实他以权谋私的罪名,依本伯看,人证物证俱在,应当立即捉拿陈奇瑜!”周奎大义凛然的道。
“你在教本官做事?”陈奇瑜都被逗乐了,心说以前只知道这周奎贪婪吝啬,没想到还是个戏精。
“本伯是担心那陈奇瑜畏罪潜逃!”周奎狡辩道。
“我看应该担心的是你自己吧,伯爷,跟本官去锦衣卫走一遭吧!”陈奇瑜懒得跟周奎唱双簧,最近他也很忙,要不是周奎地位超然,他担心属下来弹压不住,才不会亲自过来。
“你该抓的是陈奇瑜,本伯又没犯法,你抓本伯作甚?”周奎色厉内荏道。
“念吧!”韩山河手扶腰间的绣春刀,对自己的属下道。
这人从腰间掏出个簿子,哗啦啦翻了几页,便道:
“查嘉定伯周奎于崇祯八年五月二十夜,谴伯府管家王大用贿赂户部尚书陈奇瑜白银两千两。
崇祯七年腊月,周奎与他人合谋哄抬物价,致使京城百姓怨声载道,获银两万四千多两。
崇祯六年八月,周奎之子周荣以权压人,将京城顺昌粮铺据为己有,杨四不服上告,周荣又雇人将其双腿打折。
崇祯六年腊月,周奎侵占顺天府百姓良田三百四十六亩。
崇祯五年九月……”
罪状很长,那锦衣卫官员读了足有半刻钟才读完,此时嘉定伯周奎已经彻底蔫了,韩山河挥挥手,几个缇骑冲上来就要拿人。
“大胆!韩山河,本伯乃当朝国丈,你这是污蔑,本伯要去见陛下!”周奎知道倘若真被抓到诏狱,那一切就全完了。
诏狱是什么地儿,竖着进去横着出来,再说了,他可是当朝国丈,即便真的犯了错,也该是朝廷的旨意,哪里轮得到你锦衣卫动皇家的人?
“这些罪证可不是空穴来风,人证物证都有,不过还是等伯爷到了衙门里再说吧,哦对了,陛下不想见你,抓你就是陛下的意思。”韩山河挥挥手不再多言。
几个缇骑当即将周奎按住,并熟练的用绳子绑了起来。
“韩山河,你这是假传圣旨,待本伯见了陛下有你的好果子吃。”周奎一边奋力挣扎着,一边恶狠狠的盯着韩山河。
即便他身上有些罪名,他也不信崇祯皇帝会杀了他,毕竟这关乎皇家的体面,而且他还有个当皇后的女儿。
这时国舅周荣醉醺醺的不知道从哪儿一拐一拐的走了过来。
“爹,家里生了什么事儿?怎么这许多人?咦,这不是锦衣卫的韩大人吗?”
“儿,快跑,去宫里寻你姐!”周奎仿佛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冲院子里的儿子周荣喊道。
“得,一并抓起来吧,倒省了本官的事儿。”韩山河笑了笑道。
从嘉定伯府出来后,周奎父子直接被安排进了备好的马车,这也是韩山河顾忌皇家的体面,接着又留下一个小旗的缇骑看守嘉定伯府,这才对手下挥了挥手:
“走吧,去成国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