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多的农贸市场,人已经开始变多。摊位上农产品种类丰富,花花绿绿,鲜艳异常,伴随着各种谈价和问询的声音,已成人间美景。
关琛走进去,一眼扫过就看到好几个穿红外套的男人。
沈贺当即就要上前问人。关琛拦住他,“别急。”
“已经没什么时间了!”沈贺不能不急。他们路上给车子来一套全身体检,耽误了很多时间。现在距离半小时的安全时限,就剩没几分钟了。
“先藏好手提箱。”关琛说。
沈贺恍然大悟,的确,拿着手提箱跑来跑去,是找死。
他们把手提箱托付给了一个卖猪肉的大叔,准备离开前再回来拿。
接下来,关琛也没急着去找人。
“我们先去熟悉一下地形,看看每个出口的情况,规划好退路。”关琛可谓是手把手教沈贺如何犯罪:
“这么大一个地方,不管我们提前多久到,在警察来之前,我们都是来不及完成任务的。所以等下很可能会变成追逐战,我们只有先他们一步熟悉地形,才能掌握优势,摆脱警察的追捕。”
沈贺心下大定:“还是你有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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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琛领着沈贺绕着农贸市场的边缘,观察那些纵横交错的布局,“水产区,地滑,搬运工作,货车可藏人。”,“熟食区到了饭点之后人最多,被警察发现了,就去那里转一圈,然后到旁边的鲜肉区。”,“果蔬区每个摊位下面都有个口子,弯腰钻进去,可以直通另一边……”
沈贺记得头昏脑涨,根本没想过犯罪竟然这么废脑。
然而关琛说,这些都是基本功。
两人走在农贸市场,尽管身后跟着摄像师,但也没引起什么骚乱。关琛出道时间还是太短了,在工农行业从业人群中,知名度还是不高。沈贺倒是被大妈大叔认出来了,但他一贯的“恶魔”人设,让人们认出来也不想跟他打招呼。所以他俩的视察计划还算顺利。
地形看得差不多了,沈贺迫不及待想去找人,准备干些体力活。
“不急。”关琛说还有一道工序,“先养只小鸟。”
“小鸟?这里是农贸市场,不是花鸟市场,哪来的小鸟?”沈贺疑惑。
关琛不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拿出百元纸钞,走向了小卖店。小卖部没有小鸟可卖,关琛随便买了打火机、胶布和糖果这些小玩意,主要是为了破开大钞。出了小卖部,关琛找到两个正在玩耍的小孩,问他们说:“想不想上电视?《极限男人》听过没有?”
俩小孩茫然地看着关琛和镜头,呆乎乎地啃着手指。
“帮我一个忙,我给你们10块钱。”眼看名诱不行,关琛换成利诱。
俩小孩眼前一亮,终于变得生动活泼。
“我们是好人,现在有坏人在找我们。”关琛掏出好人证,像警察一样在俩小孩面前晃了晃,“等下你们看到坏人来了,就告诉他们,有个很帅很帅的哥哥,往冷冻区的方向走去。等他们走了以后,你们两个就来粮油区找我。”
关琛先给了小孩5块钱,说剩下的5块钱,等骗走了坏人,再来粮油区找他拿。
关琛严肃地敬了个礼,“好人能不能赢过坏人,就看你们了!”
“是!”俩小孩吃着关琛给的糖果,也是立正稍息,铿锵有力地敬了个礼。
眼线,就是关琛想养的小鸟。
关琛带着沈贺往市场中心走去,开始找人。沈贺看了看方向,发现他们既不是往冷冻区走,也不是往粮油区走。
“我刚才看过了。那两个地方,都是没有红色衣服的人,所以你等下找红衣,不要往那边去。”关琛跟沈贺说。
沈贺急了:“你这不是骗小孩吗?”
“来追捕我们的警察都是精英。突然有俩小孩过来提供情报,他们不起疑心才怪。到时候警察一定能猜到什么情况,然后偷偷跟在小鸟的后面,试图揪出我们。”关琛笑着说,“小鸟也分不同的鸟。鸽子传信,乌鸦报丧。”
“等下看到谁跟在小鸟的后面,我就可以知道,到底哪些人是警察。”关琛说,只要知道了警察的样貌,再加上熟悉地形,他们逃跑的胜算,就又增加了。
“那他们剩下的5块钱岂不是拿不到了?……”沈贺问。
关琛摇摇头,让沈贺不用担心,他刚才已经用糖纸裹着一张10块钱的钞票,偷偷放进了小鸟的口袋,“酬劳一共15元。”
“这也是基本功?”沈贺看过关琛在《追击者》里露的个人技,已经见怪不怪了。
“基本功。”
沈贺沉默了几秒,才啧啧啧地感慨,说,《警察的故事》里吴泽的台词,还真没有讲错,犯罪是一种思维,“像我这样手笨脑笨的笨蛋,还是一辈子老老实实,遵纪守法好了。”沈贺自嘲道。
“不然呢?你以为法律研究出来,是保护谁的?”关琛撇撇嘴,说:“如果没有法律,这个世界就会变成聪明人和坏人的游乐园。”
沈贺看了看关琛,只觉得法律真是一个伟大的发明,幸亏有文明的屏障,他这种只会搞笑的笨蛋,才不至于变成关琛这类聪明人的食物。
“不过你的想法很好。犯罪既麻烦又辛苦,还需要一定的资质和运气,普通人还是老老实实的,不要犯罪为好。否则失去法律的保护,你们的敌人除了警察,还有更坏更聪明的罪犯。”关琛指着镜头,隔空对着观众讲话。
沈贺也凑到镜头前面,说是啊是啊,当犯罪真的好辛苦,各种“基本功”一堆,但凡拿出钻研犯罪的劲头去学习,考研读博根本不成问题。
“真的吗!”关琛转头震惊。
沈贺:“……”他也不知道啊,这不是在搞宣传么……
关琛和沈贺兵分两路。
关琛在粮油区隔壁的土特产区找人,顺便盯着小鸟,标记警察。
沈贺则去其他地区找穿红衣服的男人。
沈贺觉得关琛故意把丢脸的事情交代给他,但偏偏关琛提出交换任务,沈贺又没有自信记住警察的同时,同时又不被发现。
沈贺开始任务,逮住眼前每个穿红衣服的男人,用蚊子般的声音说出“我觉得你很像我的前任”。好在有一旁的摄像机,被问到的路人反应过来之后,也能猜到是在做节目。有的路人莫名其妙地走开,有的路人则会搞怪地回答“好土的搭讪”;或者直接跟沈贺演了起来,“不是像,我就是你的前任!你怎么可以忘了我!”围观的路人笑呵呵看着一切。
沈贺流窜好几个区,都没找到能对上暗号的人。
找着找着,沈贺遇上了黄进和卢疯子。
他们俩是坐摩托车来的。
沈贺看到黄进的时候很是吃惊,因为黄进他不知怎么搞的,竟然换了一件半新半旧的运动衫,一点也没个社团话事人的样子。如果不是容貌丑得很有标志性,否则丢进人群里很难认出来。
黄进看到沈贺也很吃惊,“你课是怎么上的?被通缉的时候,换身不显眼的衣服是常识啊。”
“就是就是。”一旁的卢疯子也换下了戏服,现在套着一件绿色的卫衣,说是在农贸市场可以起到保护色的作用。
沈贺羞恼,在农贸市场逛了十几分钟,结果只有星灵几个人认出他来,喊他的名字。这要是再换套衣服,无人认领,那他身为综艺巨星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你们钱都花在衣服上?”沈贺问。
黄进摇摇头,他说他们先是用50块钱跟一个开货车的年轻人买了衣服,然后用剩下的五十,在农贸市场外面的手机营业厅,换了张电话卡。充分吸取了去年被监听的教训,也牢记了关琛的授课。
沈贺听完,哼哼哈哈地自得起来,“经费本来就少,还花五十买电话卡,你傻不傻。”沈贺点评,黄进他们还是不具备真正的犯罪思维,“就算不换号码,也可以绕过监听,传递情报。比如使用加密的方式,约定好使用相反的,短信里说东南,实际上指代西北,短信里使用1,实际上指代9;再比如,搞一本密码本。”
关琛和沈贺在来的路上就约好,他们分散开后,如果要传递重要情报,涉及方位和地址,就用相反的方向解读,又或者去报刊亭或便利店里买一本《每周娱乐》的杂志,按照第几页、第几行、第几个字的顺序,将文字转化成数字,一一发到短信里。
卢疯子一针见血地指出:“这肯定不是你自己想的,是关琛想的。”
“快说,阿琛还给你补了什么课!”黄进非常好学,揪着沈贺的衣领不让他走。
沈贺懒得再跟两个闲聊扯淡,他可是有队伍有外挂的人。
黄进和卢疯子打定主意到关琛这边蹭点经验,上几节大师课,所以一直死皮赖脸地跟在沈贺边上。
沈贺赶也赶不走。
黄进作为《极限男人》的头牌,在中老年人群中人气颇高,一路走,一路被人认出来。好在他们都很朴素,忙于生计,虽然会在黄进问出“我觉得你很像我的前任”的时候,尖叫几声,但不怎么上微特,没看到《极限男人》官方微特号发布的通缉令,因此黄进暂且还没被换成手机。沈贺一直在旁边酸溜溜地嘲笑黄进,说他浪费经费,白买了衣服。
过了一会儿,关琛找到了沈贺。
“成功了?”沈贺问他。
关琛点头。
一切都跟他设想的一样,俩小孩在刑警面前就像一张白纸般好懂,来找关琛,顺利引来了尾巴。
关琛潜伏在暗处,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发现了五个,另有一个暂不确定。显然,这次刑警的水平,比去年的要高。去年的刑警配置,基本是以老带新,上节目是来玩,来完成宣传任务的。但是今年,关琛感觉来的都是精英。他们像是真的在执行任务,而且一个个经验都很老道,有的伪装成情侣,对菜品挑挑拣拣,有的伪装成散客,真的买了些菜。他们身边没有摄像师,而是在手提包或者胸口藏着录节目用的便携式摄像头。
关琛不知道警方这次一共出动了多少人,但派来的大概都是每个小队的王牌。
关琛一点也不觉得游戏不公平,因为打击犯罪本来就不需要什么公平。像今天这样的强度,勉强让他能有点上辈子的感觉了。
关琛已经想好了,这次要用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赢过警方。虽然连续两次让警方栽跟头,看起来很不给面子,但这无疑会增加和官方合作的可能,因为只要变成“自己人”,那么他造成的黑历史就不再是黑历史。而且根据刘礼豪的说法,一旦在官方这边拿到的代言,哪怕没什么酬劳,但是对形象的提升作用很大,算是一种背书,到了商业代言那边,可以加不少价。
于公于私,于己于小熊她姐,关琛都决定认真一点。
关琛问沈贺:“找人找得怎么样了?”
沈贺恨其不争地看着黄进和卢疯子,说他们都是废物点心,半天也没找到一个人。
黄进和卢疯子都是嘴皮子利索的,噼里啪啦指责沈贺才是效率最低的。
关琛听他们吵架听得脑袋疼,问了些情况之后,捂住额头问:“你们都是怎么想的,这个线人肯定不是买菜的顾客,你们一直跟顾客耗时间干什么?”
沈贺他们仨瞳孔高速震动:“这还不是为了搞笑么……”“是为了跟观众互动啦……”“节目不是这么做的……”
关琛懒得再听借口,开始梳理情况:“站在节目组的角度来思考,这只是第一关,所以不会弄个必杀局给我们。”
黄进用眼神大喊,来了来了,关琛的绝技——节目组代入法,站在制作人的角度去破题。
“假设线人是固定的,那么这人可能在摊位。”关琛开始指派任务,让黄进去问红衣摊主。
“线人的特征一定是明显的,方便大家找到。”关琛让沈贺重点就盯着,那些和菜市场格格不入的红衣人。比如像他一样,戴着墨镜,或者穿得奇怪的人。
“线人还可能是游走的。”关琛让卢疯子注意那些不买菜,但是又转来转去,从这个区流窜到另一个区的红衣人。
大家目标一下子清晰起来。
“那你呢?”他们问关琛。
“我负责监督。”关琛笑着说完,转身藏到了人群里,不知去向。
沈贺他们也开始按部就班地找红衣人。
关琛藏在暗处,一边警惕警察,一边观察着黄进他们。他和黄进卢疯子没有合作约定,但他也不怕黄进他们偷偷问完情报后抢跑。他把目标方向划成三份,到时候谁要是抢跑,就说明谁负责的方向找到了目标。几分钟的时间,汽车一下子就可以追上摩托车。
没过一会儿,黄进找到了目标。他没有跑走,而是把情报分享给了其他人。
得到的情报是一个地址,以及一个房间号。
第一个任务完成,关琛他们准备拿上各自藏好的手提箱,然后撤离农贸市场。
卢疯子嘻嘻哈哈地表示,这次的警察不怎么行啊。
黄进说,这得多亏了他慧眼识人,发现红衣人。
沈贺大言不惭,说他通过指导关琛,间接指导其他人,从而找到目标。
突然,关琛感觉一阵风像蛇一般,游进衣领,在他的体表游荡,激起阵阵涟漪。他停下脚步,看向周围。
卖土豆的摊主,在跟一个饭店的采购砍价。
搬运海鲜的小哥,在用水清洗着塑料箱。
年老的顾客挑完了蔬菜,最后要求摊主多塞几根葱。
周围一切都很正常。
“怎么了?”沈贺问他。
关琛不答,只是慢慢转过身。
方见一双凌厉的眼,带着伪装的漫不经心,载浮载沉,随着人浪游来。
关琛舔了舔嘴角:“没什么,只是我们要跑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