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天獒回到半空的时候,脑袋上已经多出了一个大包。
他郁闷的不行,也不敢再靠近敖疏影的身侧了。
听天獒隔着三百多丈,自觉是安全距离,这才咕哝着道:“他都已经是你的王夫了,还不想嫁?这层窗户纸捅破不好吗?
人家李轩整整两年多没反应,显然也是半推半就,元君你大可放宽心,他拒绝你的几率低于一成,肯定心花怒放——”
敖疏影咬着下唇,更觉羞不可抑:“还在瞎说什么呢!”
她尾巴一甩,就又将听天獒像是蹴鞠一样,抽飞到千丈之外,天边远处。
不过敖疏影的尾巴甩过之后,就意识到听天獒不是自己的那些兄弟姐妹,经不起折腾。
幸在她用的力气也不大,这一甩应该还伤不到听天獒。
敖疏影神色讪讪的朝着听天獒道:“我下去给你李轩他送贺礼,听天你自便吧。”
她说完之后,就龙影一钻,往汾阳郡王府的方向遁空而去。
不过下一瞬,敖疏影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眼神奇怪的看着一只隐藏于云层深处的赤红色凤凰:“无幻你还呆在这里做什么?跟我下去啊。”
那正是凰君凰无幻,她一脸的纠结与不虞:“我与他又不熟,干吗要去?”
“可无幻你不是想把妖市,挂靠在汾阳王府的附近吗?汾阳王府应该是京城里面最安全的地方,可你总得跟这边的主人打声招呼吧?”
敖疏影用龙爪挠了挠头,一脸的不解:“还有,是你说要让我当介绍人,让你去给李轩打工偿债的。”
凰无幻的面皮,就微微一抽。
她是这么说过,可现在又有一点后悔了,担心这个选择是否正确?
还有,她堂堂凰君,如今却沦落到要给李轩打长工的地步,这让她怎么放得下面皮?
“放心,李轩他现在是求贤若渴,无幻你如肯投效,他求之不得。他现在可有钱了,你看他几个手下,无不都是身家万贯。甚至还能借予你神力,助你蕴养妖躯,突破中天。”
敖疏影说到这里,语声又一个转折:“如果无幻你不愿意的话,那就算了。我不是非得逼你尽早还钱不可,不过接下来我真没钱了,你知道我最近也在打造神宫。”
凰无幻的凰躯,顿时就萎靡了下去:“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她欠敖疏影的银钱,已经达到了三百二十二万两。可她用于容纳妖市的空间法器,还差了一些材料才能修复。
可恶!当初是谁把她的妖市给拆掉的?
听天獒那边稳住了身躯之后,神色则郁闷无比。
他想敖疏影的龙躯好像又变长了?隔着这么远都能够用尾巴扫到。
这位元君的身体最近得到大量信徒的香火供养,长得好快啊——
此时听天獒又神色一动,看向了汾阳郡王府后院的某个方位。
瞬即之后,它的眼中就现出了几分喜色:“这个时候还记挂着我听天,真不愧是我的好兄弟!”
它身影闪逝,须臾之后就来到了汾阳郡王府的后院,这是王府主院之后的一个小院落。。
里面赫然摆放着五缸的‘豹髓虎骨汤’,还有五坛黄龙醉,大量的肉食与混杂了骨头粉末的甜食。
旁边还树立着一个木牌,木牌上面写着一行字——听天将军专享!
听天獒神色欢喜的一边喝汤,一边吃肉,一边喝酒。
它风卷残云一样的吃着,同时心想看在这些吃食的份上,咱就不计较你上次的拒而不纳,不让我当郡王府的护家神兽了。
可就在听天獒吃喝的正香时,它听见身后的木门,传来了一阵‘嘎吱’声响。
听天獒错愕回望,发现是一个看不清面貌的女子走入进来。
她穿着一身罗裙,步态轻盈,身姿如仙的踱步入内。
听天獒心中一惊,浑身寒毛都骤然炸起。
它当即转身趴伏着躯体,做出攻击的姿态,瞳孔中现出惊怒之意:“你是谁?”
与此同时,听天獒也准备向王府内的众多天位示警。可它的心神随后就一个恍惚,面现出迷茫之色。
它蓦然感觉眼前的女子很熟悉,应该是自己可以信任的人。
“你是水德元君座下的听天将军吧?”那女子走过来之后,就抚着听天獒的头道:“在喝酒吗?我这里有一瓶绝世好酒,听天将军你要不要试一试?”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一个巴掌大的小瓶,放在了听天獒的面前。
换在以前,听天獒一定会警惕有加,可此时它却神色木讷的,将瓶中之酒一饮而尽。
这酒的确是很好喝,醇馥幽郁,回味悠长。
听天獒回味了片刻,这才心中一警:“这是什么酒?”
它仅仅喝了一瓶,就觉意识模糊恍惚,有了几分醉意。
“这是一种仙酿,名叫‘真言醉’。”
那女子语声悠然,柔弱的笑着:“是一种喝了之后,就只会对人说真话的酒。”
听天獒当即眨了眨狗眼,忖道这是什么鬼?这女子到底意欲何为?
下一瞬,听天獒就打了一声酒嗝:“喂,你是没刮腋毛吗?怎么有一股狐狸的味道?”
女子闻言,顿时脸色一黑,眼中浮现出一抹杀意。
她被封印了许多年,确实没怎么去打理。
可这家伙,它怕是想死?
可随后她就想到稍后还用得上这条狗,也是因为自己酒的缘故,才导致听天獒只会说真话,也就暂时按压住自己的怒气。
她面上强颜欢笑,语声则依旧轻轻柔柔:“那么现在,你是不是有许多话,有许多秘密,想要与汾阳郡王李轩,还有今天的新娘他们说?”
听天獒听了之后,顿时就有了一种强烈的倾吐欲望。
它心里藏着太多的秘密,一直憋在肚子里可是很痛苦的事情。
不过听天獒本能的又生出了一股畏惧,它在极力的克制自己的欲望。
此时那女子,又在听天獒的身上挂了一条轻纱,同时语含劝慰:“放心,有这东西在,听天将军你不会被人打死的,相信我,我保证!”
——至少在它说出那些秘密之前,绝不会!
听天獒接下来果然醉意熏熏,一瘸一拐的往前院方向走去。
于此同时,那女子已经‘篷’的一声化成白烟,消散在了空中。
就在这个时候,李轩终于游街完毕,来到江南医馆前。
他遵照媒婆与礼官的引导,走完所有的程序,然后走到了端坐堂中的江云旗面前。
李轩感觉江云旗的脸有点青黑,看他的眼里面也暗含杀气。
李轩知道缘故,前日他才刚当着江云旗的面,去抱别的女孩的腰呢。
换成自己,宰了这女婿的心都有。
他不敢多看,恭恭敬敬的将‘迎亲书’送到了江云旗的面前。
“岳父,小婿今日前来迎亲,娶含韵过门,请岳父纳下此书。”
婚礼有所谓‘三书六礼’,这迎亲书正是其中之一。
不过江云旗却没有接,他的脸色沉凝如水。
李轩的额头,顿时就微微见汗,他的腰再次一弯,愈发恭敬了:“请岳父放心,小婿一定会善待含韵。”
江云旗这才面色冷凝的将那迎亲书接到了手中,然后又拿起了一份明黄宣纸,往李轩递了过去。
这是江云旗与江夫人签字画押的婚书,所谓三书是男方给女方的,这婚书则是女方给男方。
婚书一过,他们家女儿就是男方家里的人了。
不过当李轩伸手去接的时候,却是微微一愣,他发现自己扯不动。
他看了一脸纠结不甘的江云旗一眼,再扯了扯,还是扯不动。
李轩担心把婚书撕碎,不敢用力,只能用求助的目光,看向了旁边的江夫人。
江夫人查知异样,当即发出了一声轻咳。
李轩得到丈母娘撑腰,开始第三次发力,却发现那婚书还是岿然如山。
此时他二人已经僵持了半晌,在众人的注目下,李轩只觉尴尬不已。
江夫人也看不下去了,她神色无奈,接下来竟重重一拳,锤在了旁边的茶几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也幸亏是外面的爆竹连天,震鸣不休,这声响才没太惹人注目。
不过江云旗还是手微微一颤,终究还是被李轩得逞,把那婚书抽到手中。
此时的江云旗,只觉是意兴阑珊,他心想罢了罢了,只能微一挥手道:“把小姐请出来吧。”
李轩心情顿时一振,眼巴巴的往后堂方向看了过去。
随后他就见一个少女,扶着一身嫁衣,头罩红帕的江含韵走了出来。
“娘子!”李轩大步走过去,朝着江含韵一礼:“为夫前来迎你登轿过门。”
不过就在他起身,准备去扶江含韵另一只手的时候,却微微一愣。
他发现江含韵旁边那个红裙女孩竟是美貌非常,尤其那双美眸,勾魂夺魄,几乎就让李轩沉醉其中。
不过李轩的浩然正气,却在此时起了作用。
他眼中稍稍迷幻了那么霎那,就恢复了清正之色,开始扶江含韵前往登轿。
此时的李轩却未注意,那随在江含韵身后往外走的六尾灵狐小雷,却正是身躯发颤。
尤其当它目光触及那红衣女子时,狐眸中现着强烈的忧虑,警惕与无奈。
而就在李轩扶着江含韵离开江府大堂时,江云旗看着几人的背影,蓦然眉头微蹙,眼现出几分惑然之意:“夫人,含韵她身边的那个女孩是谁?”
江夫人却一点都没察觉异样,她的眼中现出一层让人难以察觉的迷幻蓝光,微微哂笑:“夫君你整日沉迷武学与医道,居然连含韵身边的人都认不全?那是江含韵身边的令狐瑶,在含韵房里已经三年多了,一直都很伶俐,我准备让她陪嫁过去,照料含韵。”
江云旗不由气息一窒,心想自家夫人真是糊涂了。
这个女子的气质,可不像是一个丫鬟。夫人怎能让这样一个女孩,去当江含韵的陪嫁?
同一时间,南京城。
六道司朱雀堂的朱雀楼,仇千秋正背负着手遥望京城。
他眼中现着遗憾与怅然之色,在惋惜着李轩大婚之日,自己未能亲至。
仇千秋膝下无子,就一直将李轩当成自己的孩子看,可在李轩这个人生中最最重要的场合,他却只能缺席。
良久之后,仇千秋才收回了视线。然后身影闪动,来到了朱雀楼上空,那个仿佛水泡一样的奇异空间。
于此同时,‘水泡’内的观测法阵层层张开,帮助仇千秋观察今日的‘天隙’变化。
这是仇千秋每日必做的事情,甚至是每个时辰进行一次,时时刻刻监控着‘天隙’的异常。
天隙本身没有危险的,可从天隙渗入进来的神佛之力却有。它们通常也遵循着那些极天,圣天与神天大能的意志。
就在这刻,仇千秋忽然神色一动,皱眉看向了芜湖方向。
在芜湖方向的那个天隙,竟又扩大了些许。
天隙扩大不奇怪,最近这些‘天隙’,每天都在扩张。
问题是他不久前才将朱雀堂的伏魔中郎将王守一派遣过去,挟总堂那边赐下的一件仙宝,去处置这条‘天隙’——
仇千秋皱了皱眉,随后就毫不犹豫的从这气泡空间闪身而出,直奔芜湖方向。
仇千秋虽然没有‘九天十地辟魔神梭’这样可日行数万里的飞行法器,可当他运用起大‘绝灭’之力,身影当即化为强光,一瞬间在云空中带起了数声气爆。
仅仅用了半刻时间,仇千秋就已经抵临那条天隙所在。
天隙是人之肉眼无法观测的,即便修行之士,修为不到天位,也很难查知。
所以此处依旧青天白云,风景如故。
仇千秋到来之后,就面色凝重的看着此处一座山谷。
芜湖一带人口稠密,这个方圆数里的山谷中原本也有三个小村庄。
可在仇千秋的视野中,这三个小村庄已经不见了踪影,原野中的稻田也全都消失,露出下面的黑色泥土。
——这就像是纸张上的画,被人抹去了一样。
仇千秋的瞳孔先微微一凝,然后就心生出感应,面色微舒。
他感应到了王守一的气息,可知这位中郎将,目前还是安然无恙。
接下来他神色傲然的一声冷哼,将大手往前方一探。
随着他的力量强行撕扯,他前方的空间竟现出了无数玻璃碎裂般的网痕,然后又轰然粉碎。
当仇千秋踏步入内时,发现这个被他侵入的空间内,竟还是那座小山谷。
不过这里的天地却是昏黄色的,那三个小村庄也被夷平,只余下些许残墟,原野之间,则是几道残余着惊人剑意的剑痕。
让仇千秋怒意滋生的是,此时的伏魔中郎将王守一就被悬吊在这片空间的最中央处。
他浑身都伤痕累累,奄奄一息,甚至没力气抬起眼皮,看仇千秋哪怕一眼。
仇千秋直接抬手一摄,将垂死的王守一招回到了自己身侧,护持于自身的羽翼之下,然后遥空四望。
“出来吧!你们既然将仇某引至此处,又何必再藏头露尾?”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辉煌剑光凌空坠落,那剑光之内是一个脸带着‘紫微垣’面具,穿着一身青色道袍的身影,他朝着仇千秋方向一礼:“金阙天宫紫微宫主问是非,见过仇总管。”
仇千秋是朱雀堂的堂尊,可他现在的正式称号,却是朝廷敕封的二品‘伏魔总管’。
于此同时,在仇千秋的后方,同样现出了一男一女两个身影。
女子是一袭白裙,气质清冷,面色寒素:“金阙天宫李炼仙见过道友!”
那男子则是一身道袍,带着玄武面具,他语中含笑:“金阙天宫玄武宫主归北海见过仇兄,仇总管昔日为六道司西方天柱,即便归某也曾闻仇总管威名,可卿本佳人,奈何从贼?”
“都不认识。”仇千秋的袍袖一拂,面色冷漠:“你们金阙天宫的宫主,最近倒是换得挺勤。”
“那么你可能会认识在下?”
在仇千秋身后,一个人影无声无息的从虚空中踏出,也彻底封锁住了仇千秋的退路:“天市宫主郭京,这厢有礼了!”
“郭京?你是前赵末年的那个郭京?”仇千秋微微一愣,然后不敢置信的看着对面几人。
他想这些金阙天宫的人都是魔怔了?居然将这个两赵时代的著名妖道解除封印?
“看来你认得我。”郭京裂开了嘴,露出了一口尖厉森白的牙齿:“郭某奉令,来取仇总管性命!也只有仇总管今日命归黄泉,我这天市宫主才能坐得稳当。”
“动手吧!”
紫微宫主问是非一直都在编织剑阵,封锁虚空。
当虚空之中的剑阵完成,他就不打算拖延时间,直接一道浩大剑光凌空劈下:“时间有限,速斩此人!”
此时的仇千秋,则目光淡漠的看着眼前一切,同时从袖中取出了一枚刻有‘‘太上弥罗至真玄黄大帝’神牌。
他脸上现出了些许纠结之色,可随后还是口诵灵言:“玄黄尊尊,龙虎交兵,日月照明,照我分明——有请太上弥罗至真玄黄大帝,借我神将。”
就在那辉煌剑光斩下之际,仇千秋身后的虚空忽然敞开。瞬间无数的锁链,还有一片断裂的铡刀,轰凌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