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微醒得早,那个时候天才蒙蒙亮,自己简单的梳洗一番后,担心在院中锻炼时动静大,吵醒了石头,就出府跑起步来。
这算是赵微头一次出了府门晨练,清晨时的长安城别有一番风情,周围雾蒙蒙的,有着独特的一种清新香草气息。
“赵公子!”
赵微抬眼望去,是个陌生人,只见那人顶着好大两个眼袋,满脸疲累的样子,此时却是格外兴奋,朝自己连连拱手作揖,赵微笑了笑,便也停下来站定回了一礼。
接着自己一路小跑,一路就都能遇见朝自己施礼的陌生人,有些还会笑着跟赵微寒暄两句,大概就是“吃了没”或者是“赵公子莫非是在晨练”之类的话语。
当然也有很多不认得赵微的,见同伴朝他施礼后,就会问起此人是谁,得了回复后,面部表情就格外精彩,也是赶忙朝赵微施礼,然后就拉着自己的同伴问这问那。
赵微此时那古怪的感知能力虽然正在逐渐消退,但依然可以听见后面那几人的对话。
“啊呀!他就是那赵微?你是如何识得的。”
“我与他神交多日,寻常时分也经常能在这街道上遇见,时常会打打招呼,不过今日他只有一人。”
赵微听见这人开始在这里吹牛皮,也觉得有些想笑,果不其然,他的同伴也是连声赞叹,然后就又问起:“以往他也这般?”
“他这样确实头一次见,莫非有人在追他?”赵微能够感觉到他扭头朝自己来的方向看去,“没人啊。”
“非常人行非常事,何德何能啊,居然有幸能遇见他,可惜没能多聊两句……”
赵微距离他们越来越远,逐渐也就察觉不到他们说话的内容了,不过迎面就又遇到很多类似的事情,越往城南跑,就愈发的多,但他们所聊的内容却是差不多的。
不过有些话赵微也听不懂,“一夜之间十几首千古名篇”,这句话是何意?
渐渐地,赵微就已经没办法锻炼了,很显然芙蓉园那场盛会的结束比自己预估的还要晚上一些,此时大量的人正好从芙蓉园返程回来。
“咫尺!”是钱希,此时掀着马车车帘,满脸的亢奋,“现在应当是大汉第一才子了,失敬失敬啊!”
赵微自然是一脸莫名其妙,钱希则是一副“我懂”的模样对着赵微就是一阵猛夸,接着就是感叹:“若是我有咫尺这般才华,平康坊的姑娘还不是任由我睡……”
满脸猥琐的模样让赵微好生无语。
二人又闲扯了几句,钱希说了“文韬那里你得去给个交待,我是没办法了”,才做了告别,然后一头雾水的赵微迎面就又撞见了李新。同时发现不远处有两人在看见自己后,从一旁绕了开去,依稀就是那王伦和王莽的模样。
“快上车来,这时候居然还敢单独出来。”
和李新聊过后,赵微才知道,原来昨晚自己竟然连赠了那可兰姑娘近二十首绝妙好词,一举将她送上了花魁宝座!
“平日里身边总有些人说,这赵微一共才做了几首诗词,居然就能当得长安第一才子之名?今日之后……怕是没人再说这句话了。”
赵微听到这消息时,第一反应其实是那个穿越者在冒用自己的名字,不过后来再听下去,也就释然了,李新提及的那些词,都是自己送给赵晴的,全是婉约派的词。
这些词怎么的就跑到可兰那里了?莫非又是晴儿在恶作剧?
“咫尺你可不知,昨夜陈平打赏了艳来楼的牡丹一万贯震慑全场后,几乎人人都认为这花魁要被牡丹拿定了。那可是一万朵花,谁有那份财力……就算作诗,也得是百首佳作,才能持平。”
李新唾沫横飞,完全没了书生端正儒雅的模样,说着说着竟是想要站起,结果脑袋就撞了车顶。
李新“哎哟”了一声后,马车也适时的停了下来,前面车夫问出了何事,李新没好气的让他继续驾车,然后就简单了揉了两下脑袋,嘴巴根本不停。
“越到尾声越精彩,谁能想到艳来楼以王者之势霸气登场后,居然那红袖招能后来居上?渺渺姑娘素有情调,本就讨喜,再加之有人刻意捧她,在她那出戏唱完,台下众人发现竟是她一人分饰多角之后,所得花朵直接反超了!随后的事情就是牡丹和渺渺二人不相上下。王伦和王莽咫尺可还记得?”
赵微点了点头,李新“嗯”了一声:“也不知是有人刻意掏银钱买诗还是那陈平的姿态太过不讨喜,场间书生学子纷纷都帮那渺渺作诗写词,佳作频出之下,牡丹那里已经后继乏力了,当时那场面,实在太过火爆了……”
提到此处李新好一番唏嘘,神情显然是沉浸回了当时的场景之中,不过没过多一会儿,李新话锋就是一转:“谁料,都以为花魁之名已经落定在渺渺头上了,群芳阁的可兰异军突起……”
接着李新就将赵微仅凭一人之力,一连近二十首千古名篇直接将可兰送上花魁的事情道了出来。
“小弟实在不得不佩服,咫尺你可是只有一人……你可能不知,当时那王莽见渺渺胜出后,那副得意样子,当众叫嚣陈平,问他敢不敢继续砸钱,说不管你砸多少,我们一样能把渺渺送上花魁之位。在当时那所有人都疯了的场景下,真的不少人都跟王莽的想法一般无二的,紧接着你这记耳光就抽在了他的脸上……”
赵微摸了摸鼻子,后面自己怕是麻烦事就要多了。
“你不知道你的诗词一首首被念将出来时,大家面上的表情……最后可兰以高达两万朵花的数量夺了那花魁,而渺渺位列第二也不过才一万两千余朵……”
很快,伴随着马车“咕噜噜”的车轮声,赵府到了,赵微趁势把话题给岔了开来,闲聊两句。
“今日怎么没见你那婢女。”
“因为起得早,我是出来晨练的……”
李新拱了拱手,和赵微道了别,马车又行出一段距离后,才反应过来:“哦,晨练,不对,晨练?昨晚他不在?”
这实在是……
赵微下了车后,抬头就看见了赵海,他此时也是面色很差,整个人走起路来有点飘,典型的脚步虚浮,想来是昨夜兴奋过了头。赵微刚想打招呼,赵海就看见了赵微,接着神情就是一僵,赶紧将眼神避开,装作没看见的样子快步进了院子。
后面几日赵微都没出门,因为每日登门求见的人实在太多了,还大都是些书生。有些言行举止很是谦逊,想要赵微在诗词上略微指点一二,有些就很无礼,说是过来讨教,面上却是一副踢馆的架势,摆明了指着借此扬名立万。
而好不容易出了门,不论是晋阳还是非非,都没能见到,就被人在半道上堵了回来。
“无非是讨教一首诗词,面对青楼行首做得,面对我等饱读诗书的青年才俊便做不得?!”
赵微并不识得眼前义正严辞的这个缺心眼,而通过一些对话的细节,赵微也判断出,其实眼前人也不识得自己,可能只是听说了自己的某些行为特征后,判断得出的结果。赵微不禁就想到了后世那些主动碰瓷明星的那类人,无非就是想蹭热度而已。
“阁下莫不是认错人了?”
“你不是那赵微?”
“呵……不是!”
说罢赵微就要走,结果就被一只胳膊拦住:“那为何他们朝你行礼?”
“那你问他们去啊!又不是我主动行的礼!莫名其妙……”
还好文人的基本操守这哥们还是有的,在一头雾水的情况下没有拖着赵微死缠烂打,但对赵微而言,就很头疼了。
这种事情,在后世,赵微也是遇见过的,但是当时自己并非什么娱乐明星,更多的是一些别有所图的人,没有渠道搭上自己这条线,就借着某些大场合跑过来一起蹭照片,举止上么……还算比较尊重自己身边几位保镖的体格。
但是……现在这种情况……
当时真的很想抡起雨伞就抽在他的脑袋上,真可恨。
于是只好写封信给晋阳,告诉她自己目前的状况,送信人只能是石头了,而石头不大肯远离赵微,也是被赵微好一阵哄,拍着胸脯保证绝不踏出院子一步,石头才肯帮这个忙。
回来后赵微就问石头,想知道晋阳看了信是什么反应,结果石头说:“幼悟姐姐说,想说的都在信里了。”
然后石头就递给赵微一张纸,赵微看着纸张只是简单叠好的纸条,这哪里是信了……
而且信中写着的话特别简单。
“等见到你再收拾你。”
赵微直接就笑了起来,是她的风格。
赵微其实对感情一事,并不是很在乎,有固然更好,但没有,却也不怎么打紧。自己经历的事情太多了……
太要强,赵微不喜,太没主见,赵微也不喜。若真的需要以后有个人长久的跟自己相伴……起码,能够做到与自己平等相处?
平等相处呵……真的是不太容易的一件事情,尤其是在这样的一个时代。
赵幼悟……她很不错,看不出男尊女卑的观念来。
就这样,赵微成功在古代当了一个月的宅男,每日里和晋阳之间的联系,也就变成了小时候课堂上的传纸条。
有的时候,会直接让石头带回来,有时候,会专门有个婢女送过来。不过这婢女,石头抱怨了几次,说她太倨傲了,甚难相处。
赵微也发现了,每次是这婢女送信时,信就会被漆封得好好的,显然是她对这婢女不甚放心,担心她偷看。
家中规矩立得不够严啊,下回得说说她。
清明至立夏,这一个月里,风暖人间草木香,天气晴朗,不冷不热,甚是舒适宜人。赵微在家里看看书、练练武,再跟赵晴讲讲故事下下棋,虽然没能出去逛逛,有些气闷,但也颇为自得。
晋阳那边也传来了些许好消息,经过家中的力量,钱庄所用的铺面是重新建的,而且选址极佳,就在那平康坊内,想来是为了银钱的安全考虑,才会如此慎重。
这平康坊、礼泉坊、永兴楼、东市这一带人流量甚大,钱庄开在此处颇为便利,但这里的铺面可是有钱都还不一定能够盘得到,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哪家的姑娘,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大动作。
而器具牙行里的生意越来越糟糕了,原因无他,对面那位又降价了,晋阳信中没什么不好的情绪,正好乐得清闲,可以腾出手来做其他的事情。陈现她已经很久都没见到了,也不知道这铺子的租金该如何跟他谈。
这一点让赵微还是有些莫名的,信里突然就说一句有关陈现的事情,很突兀啊。
绿树浓阴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赵微的院子里没有这些东西,赵晴那却有,里面还养了几尾金鱼,而且长得甚为肥硕,让赵微有一种把它们钓起来的冲动。
头几次来,有一番雅致之感,就是看多了后,也就是那副样子了。
赵微也从赵晴那里打探了一下有关田阳村的事情,那里一切都还算顺利,赵夫人采纳了留给赵德那册子里的建议,小商队已经建起来了,只是船只还没有联系妥当。
这样的话,有晋阳那里资金的注入,整个局面就算是盘活了,是个好消息。
唔……水长东那里的乡勇得抓紧训练,律法这东西,在目前这个社会,局限性太大,人家诚心豁出去了,就是要弄死你,你也是没辙。
若是运了一船银钱顺水而下,然后担心被人打劫,所以请了一伙人护卫……
应该跟引狼入室也没太大差别……
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这阵风头给躲过去啊,石头已经馋礼泉坊的油泼面了,一个月都没吃到了。
“退之!来耍耍?”
赵微刚从赵晴院里出来,就看到了见到自己就躲的黄退之,住在一个府上,居然近一个月都没见过面,说出来敢信?
黄退之被赵微逮住,讪笑就上来拍了一通马屁,大概就是大少爷英明神武,小的哪里是对手之类,赵微哪里理他,直接就到了他们所在院子。
里面住了不少护卫,但能独自睡一张床的也就樊辉一个人,其他几个都是睡在大通铺上,好在并不如何拥挤,就是晚上鼾声打起来着实惊天动地。
此时卞志青正在和林修平切磋,说是切磋,不如说是教导,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真笨!咱们那账房先生比你也大不了多少,按理说,你此时还是练武的好年月,而他也就练了月余的武艺,都能跟大黄打个平手了,你看看你现在……”
账房先生……廉管事?他不都四十几了吗?不大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