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人瞪着桑诺,“我姓杨。”
“杨太太你好。”
“坐吧。”
干巴巴的对话使气氛尴尬,蕾妮听不懂中文,看桑诺的眼色行事。见桑诺坐下,她也坐下,悄然观察屋里的奇怪摆设。
满墙是黑白或者红黄的符箓,符文歪歪扭扭如同一群蚯蚓包围自己,她浑身不自在。
见杨太太没打算斟茶待客,桑诺求之不得。
他开门见山:“杨太太,你认识住斜对面的人家?”
“哼。”她始终缩着脖子坐,背部宛如虾米,黑森森的长发披散。不过她的指甲修剪干净,显然精神还算正常。
她露出的独眼,眼神既愤怒又惊惶。
“那家人搬走四年了,留下的空屋没人敢长住。这栋楼的住户都知道,那家人神经兮兮,信奉阴邪的东西。”
真巧,艾布特死后就搬走。
“他们信奉什么?邪神?”
杨太太紧盯桑诺,流转审视的目光。“你们找他们做什么?你说关乎人命,是不是有人死了?你不老实告诉我,我不会透露其他事情。”
他只好实话实说:“没错,那家人可能跟一件命案有关。你记得那家人招待过一位歪果仁女人吗?女人的丈夫死了,被人分尸藏在墙里,我协助警方了解当年的事。”
“外国女人?是不是一个孕妇?”
“是啊。”
她浑身发冷般颤抖,双手紧抓睡裤。“那个沙币女人……警告过她她不听……真是沙币女人……”
蕾妮瞧见她这般反应,不由得瞅桑诺,后者打眼色示意没事的。
“四年前到底发生什么事呢?”
“你是不是警员?”她死死地瞪着桑诺,紧绷的上身朝他前倾。
这不是抗拒的姿势,反而表达出迎合,他诚实地回答不是。
杨太太果然松一口气,身体渐渐放松。“那就好,这里的警员很抗拒迷信的事情。”
桑诺眼前一亮,引导她继续说。
“先从这个房子说起吧,我贴符和摆满佛像全是因为他们。那个沙币女人出现之前,我和那家的女主人关系很好,达到知心朋友的程度。”
她终于找到倾诉的对象,爆发藏在内心多年的恐惧。
“那时候我怀着女儿,也是孕妇。那女主人对我很好,嘘寒问暖,经常送孕妇奶粉和营养食品。人在异国他乡,遇到暖心的朋友不容易,于是我沦陷了。”
她苦笑着抓住头发,恼恨自己当年也是沙币。
“有一次我去她家聚会,因为孕妇上厕所很麻烦,我只喝一口牛奶意思意思,然后我觉得很困。半睡半醒之间,我听见他们在讨论我肚子里的孩子。”
“当我以为他们是喜欢小孩的时候,我居然听见他们在研究怎么折磨婴儿才令婴灵充满怨恨!他妈的,原来他们一直打这个主意!真他妈的,他们该千刀万剐!”
桑诺震惊了,万万没想到艾布特其实是炮灰。“难道因为你不上当,他们找上另一个孕妇?”
“就是这样,那个沙币女人是我的替代品。那家人的套路一成不变,先是对孕妇很贴心,然后当上闺蜜,潜移默化灌输男人都是负心汉的想法。那时候我和丈夫经常吵架,差点离婚,目的是想我完全依赖她,她想陪着我生产!”
嘶——
桑诺不寒而栗。
人心最丑恶。
“这么说,死者的妻子已经凉了?”
“哼。那个女人当初不信我,还出卖我。她这么相信那些骗子,肯定没好下场。”
“但是符咒挡不住活人吧?”
她盯着桑诺把自己的脸凑近,道出匪夷所思的话:“谁说用来挡住活人的?要婴灵的不是他们,是他们崇拜的东西。”
“恶魔?”
电影的桥段都是这样的。
“我不知道。”她猛地缩脑袋回去,左顾右盼不同的佛像。“贴符和摆佛像之前,我的女儿出生不久。”
密集的佛像注视下,她忽而压低嗓音,左顾右盼地小声嘀咕:“有一晚深夜,我刚喂完奶想睡觉,我听见……”
桑诺尽量侧耳靠近,不然听不清楚。
“房子周围还是楼下……记不清了总之那时很黑,我听见咕噜咕噜的声音。就好像……好像……古装电视剧里面马车的声音……”
他心头一震,五味杂陈。
兜兜转转,还是一个圈套。
“然后那家人来撬门!”
杨太太的话音突然震耳欲聋,吓桑诺和蕾妮一跳。
“幸好我丈夫在赶走他们,否则我的女儿没了!没了!”
桑诺连忙揉耳朵。“你冷静点,令爱已经长大,那东西应该放弃了吧。”
“哼!谁知道?小心总没错的。”
他暗自叹气,怅然看向小女孩的房间。“杨太太,你的女儿始终要上学、要去交朋友,这样不是办法。”
她红着眼睛咬下唇,泪水不争气地滑下憔悴的脸庞。“我能怎么办?我好不容易保护她长大,她是我的命啊!我绝对不允许那些骗子抢走她!”
蕾妮虽然听不懂她说什么,但贴心地递去卫生纸。
揭开敌人的真面目之前,桑诺没资格干涉别人的生活,只能转移话题:“那家人叫什么名字?你知道他们搬去哪吗?”
她攥着卫生纸擦眼泪。“可能是假名。男主人叫鲁达·冯,女主人叫玛莲娜·休斯,她还有一个弟弟一起住,叫约翰·休斯。他们都不是亚裔,不过玛莲娜最大的特征是有鹰钩鼻。至于他们搬去哪,我不知道。”
桑诺在备忘录记下那一家人的名字。他随口再问一句:“你知道电梯里的红色高跟鞋吗?”
她当即僵了,脸色惨白。
“杨太太?”
她转动眼珠。“你们看见了?”
“是啊,怎么了?”
“具体的我不清楚,只知道某一晚有女人在天台跳楼,后来那双红色高跟鞋出现了。这栋楼的住户都见过,只要当看不到就没事。”
他点点头。“对了,那家人有提过他们信奉的是什么吗?”
“没有,从来没提过。她家里虽然有佛桌,和供奉鸡鸭鹅,可是没有佛像,连神仙的相片也没有。那时我以为是拜祖先,所以没多问。”
拜访到尾声,杨太太等两人出门就马上关铁闸锁门。
两人依然走楼梯下去。
当桑诺复述杨太太的话,蕾妮起鸡皮疙瘩。
“我的天,太可怕了!那些残忍卑鄙的骗子必须受到惩罚!”她气呼呼地环手抱胸。
言谈间,桑诺接到来电。
随即,他的神色变了,需要先回香料店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