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诏狱。
“杨大人受苦了,都怪那该死的魏阉。”
仅仅一天,杨涟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好肉,遍体鳞伤。
滕瑞麒在心中默默为自己两个手下点了个赞,下手够狠,不愧是锦衣卫的人。
“无事。”
杨涟态度比昨日稍好几分,却依旧不冷不热。
滕瑞麒不以为意,仍旧是一副迷弟样,嘘寒问暖,鞍前马后伺候着。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间他来到大明已经四天时间。
四天,双线操作,两条线的成果都极为喜人。
许显纯把他当做了自己人,提拔百户一事板上钉钉,不日命令就会下来。
杨涟也逐渐放下了戒心,开始相信滕瑞麒真的是一个心存家国出淤泥而不染的志士。
许府,大厅。
“林闻,事情办得怎么样,杨老头开口了吗?”许显纯用小指扣着牙缝里挂上的肉丝。
“已经熬了四天,马上成功。白天由我两个手下上刑,晚上我亲自盯着。”滕瑞麒信心满满,“大人放心,这老头眼睛一刻也没有闭上过。别说他一个书生,就是武功高强的人四天不合眼也扛不住。”
许显纯点点头,“不错,等问出东西后立刻向我汇报。”
说完,他冲门外拍拍手,“愣着干嘛,快把牙牌给林大人拿过来。”
牙牌正面书有“锦衣卫右千户所百户”九个大字,侧面还有一排小字,写着编号。
滕瑞麒接过牙牌,深深鞠了一躬,感激道,“卑职谢大人提拔,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这段时间你把精力继续放在诏狱,帮我审好杨涟。闲暇时可以去右千户所看看,我和他们千户打过招呼,你和他在万花楼也见过的。”
许显纯对滕瑞麒的态度极其满意,“你有本事,那许爷就不会挡你往上爬的路,多做事,多为魏公公做事,我保举你直上青云。”
魏忠贤每日都会把他喊过去询问杨涟的进度,而滕瑞麒审讯效果极佳,别管暂时有没有问出可靠消息,起码把杨涟折磨的不行。
当然,所谓折磨的不行也只是白天折磨。
这让他大大露了脸,所以才舍得提前给滕瑞麒晋升百户。
“卑职先行告退,明日必会撬开杨老头的嘴。”
等滕瑞麒离开,一个中年山羊胡文士从屏风后走出来,“林闻此人看似卑躬屈膝,可身上自有傲骨,怕不是真心跟着大人。”
许显纯哂笑一声,“是不是真心跟我不重要,能帮我做事才重要。天天陪我乐呵的人海了去了,可能让我在义父身边更进一步的少之又少。这小子既能让我开心,又能做事,那我提拔提拔他又何妨。”
中年文士微微点头,“要不要派人去诏狱确认一下?”
“不用,我许显纯的东西没那么好拿,他想要百户想从诏狱跳出去,我给他。可明天没结果,我要他加倍还回来。”许显纯眼中闪过一道凶光。
拿了东西就要做事,百户可不是光凭舔就有的。
“杨大人,阉党势力遍布朝野,锦衣卫上上下下都是他们的人,卑职想救您出去却无能为力。”
诏狱内,滕瑞麒表情悲苦充满自责,“我听许显纯说明日要是再没有信儿,他就要亲自过来。届时,我怕大人您...”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任他有何阴招尽管用来即可,我杨涟如果怕了这等小人,有何颜面面对先帝与被陷害的同仁。”
对于杨涟的话,滕瑞麒早有预料,如果低头认输那他就不叫杨涟了。
“您要是有什么不测,那魏阉必然更加猖狂,届时朝堂之上群魔乱舞,我大明...”
杨涟听到这话叹了口气,“我如今身为阶下囚,不是你出手相助现在生死尚且两说,又有什么办法?”
“出去!所以您必须出去主持大局!”滕瑞麒斩钉截铁道。
无论如何,杨涟一定得出去。
他的结局不改变,东林党必然被阉党彻底压制,自己混水摸鱼的想法将彻底破灭了,任务难度增加何止一倍。
“七日之后的三司会审,那是我们出去的唯一机会。”
杨涟的眼神颇为古怪,“三司之中阉党占了大半,所谓会审就是他们一言堂,没有用的。”
“不,如果陛下能过去那就不一样了。”
听到陛下二字,杨涟有些恼恨,“如果陛下能过来我至于身在牢狱吗?”
任何正常人遇到天启这种脑瘫货都得有怨气,不理朝政,天天在皇宫内玩积木,拆了建,建了拆,所有大事都交给魏忠贤来负责。
这么喜欢木工活当个屁的皇帝,去当木匠不好吗。
“只要能说动皇后,陛下就可以过来。”
天启纵有千般不好,总归是顾念身边人的,他历来对皇后张嫣多加维护,让魏忠贤屡次加害都落空。
所以,只要说动张嫣,天启必然会参加会审,谁也拦不住。
“这是一个办法,但谁去说服皇后?”
“卑职愿担此重任!”
杨涟摇摇头,“你不行,地位身份太低,根本无法与皇后搭上话。”
“恳请大人教我。”
滕瑞麒看得出来,杨涟已经心动了,此时正是与东林党搭上关系的最好机会。
杨涟犹豫片刻,最终下定决心,沉声道,“拿纸笔,我写一封书信你带去东林书院,到时候会有人帮你安排。”
相信滕瑞麒,这是杨涟最后的选择也是无奈之选。
汪文言、星等人被迫害后,东林大势已去,如今可用的力量少之又少,不然他也不至于被捕入狱。
他可以把生死置之度外,却难以对社稷置若罔闻。
所以,但凡有一线生机,都要抓住。
而诏狱内心向正义有心匡扶社稷的滕瑞麒就是他最后的生机,这一次,必须赌。
赌赢了为东林党换取翻盘的机会,赌输了,结局不变。
没有比现在更糟糕的局面了。
对于许显纯与杨涟这种混迹朝堂的老狐狸而言,舔只是接近他们表明立场的方式,用不用你,得看有没有利用价值,能不能给他们带来想要的收益。
滕瑞麒也懂得这个道理,所以他的舔也并不是无底线的舔,恰到好处而已,更多的还是展现自己。
“拿着信找书院院长。”
杨涟将信纸折好递过去。
“必不负大人所托。”
滕瑞麒接过信纸,心中暗暗激动。
时至今日,总算有了正式踏入党争的资格。
接下来,能否搅动风雨鱼跃龙门就要看他的操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