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睡到天明，张永嘉才摸着昏沉的脑袋，慢慢从床上坐起，屋内莹亮，各色家具一看就非凡品。
这不是他住的地方。
身为传令郎，张永嘉每月的俸禄并不多，又不是什么重要职缺，平时也没人给他孝敬，最多去各城的时候薅薅羊毛。
转念间，张永嘉记起来了，自己在北城校尉府。该死，怎么会喝醉了，不会说了得罪水校尉的话吧？
正忐忑不安时，门被推开，管家许健迈步走入，手中捧着一个盒子。张永嘉连忙下床，摇晃着行礼，不敢得罪水校尉眼前的大红人。
岂知许健却没好脸色，冷冷道：“张永嘉，知不知道昨晚你说了什么？哼，我家大人念旧情，好心请你来家中做客。你倒好，居然骂起了城内上官，还敢当大人的面辱及州主，你该当何罪？”
什么？
张永嘉本就性格轻狂，平时没少埋怨上官，被许健一吓，额头都冒起了冷汗，忙问水校尉在何处。
“你做了那样的事，我家大人如何还能见你？”许健一把将盒子推到张永嘉手中，冷道：“我家大人说了，自今日起，你不得在任何人面前提及昨夜的事，这是大人最后一次帮你。
盒子里是一些银子，拿着它滚吧，自己找死，别连累大人！”
闻听此言，张永嘉又是感激又是惶恐，哪还敢收银子？但许健没理他，转身就走了。
张永嘉犹豫一阵，实在不敢违逆水青阳，加上他确实爱银子，于是一咬牙，带着盒子离开了水府。
心中却哀叹连连，喝酒误事啊，不过这个水校尉真是仗义，都这样了还送自己银子。本来只要抱紧这根大腿，得到的何止这点？
张永嘉说不出的懊恼。而府内的水青阳，得到许健的汇报后，轻轻放下茶杯，嗯了一声。
许健内心很迷惑，可他更明白，不该问的事不能问，否则必会惹得水青阳厌恶。
距离年关只剩一个月。
隔天一早，各大传令郎便相继出发，前往各城通知消息。张永嘉也不例外，一大早便骑着红玉马出了城。
他要去三个城池，根据路线，花了九天时间，来到了最后一站的秋叶城。
城主魏武商很客气，亲自接待张永嘉，并让两位校尉作陪，在城内最好的酒楼摆了一桌宴席，还请了花魁助兴。
这种传令郎，虽是屁官一个，但架不住人家能在州主和大总管面前露脸，还负责汇报各城情况。若不热情一点，对方张张嘴，没准就会拉低上面人对自己的看法。
尤其是现在，白云城还有一个心腹大患，魏武商可是一点也不敢树敌。
酒过三巡，张永嘉完全无视于魏武商等人，一个劲和身边的花魁吹嘘自己，那可真是挥斥方遒，意气风发。还不时拿手指着魏武商几人，搞得都是他小弟一样。
魏武商的笑容渐渐褪去，两位校尉也是心头火起，唯独李福一直在笑，但眼神中满是讥诮。
“对了，魏城主，这是通报文书，你照上面的日期，抵达白云城即可。”张永嘉大着舌头，突然从怀中拿出一份文书，随手甩了出去，继续和花魁卿卿我我。
魏武商接过，摊开一看，不由皱了皱眉头。以往每次述职，都是直接去白云城，这次写的却是去城外的白莺山。
另外几人传阅之后，由李福问了出来。
张永嘉正是酒酣得意时，摆摆手：“什么白莺山黑莺山的，拿过来给老子看看。”伸手夺过，看了一眼。
做了几十年传令郎，每年都是一样的内容，拿到文书后，张永嘉根本没仔细看过，一见只是怔了怔，便道：“兴许是州主有特别的任务，你们照做就是！”
又把文书甩了回去。
魏武商几人互视一眼。李福又趁机问：“张使者，不知你对水青阳校尉了解多少？我等久慕其名，很想一见呐。”
水青阳三个字，仿佛魔咒一般，一下子令张永嘉想到了那天晚上，想到自己辱骂了一群上官。
酒都醒了大半，立刻否认道：“水校尉高高在上，非我等凡夫俗子所能高攀，本使并无了解的机会。”
这话一出，无疑把在座所有人包含了进去，听得魏武商几人暗暗切齿，这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忍着腻味，让那位花魁送张永嘉去休息，魏武商几人走出了酒楼。
“奇怪，让我们去白莺山干什么？”想了一路，北城校尉吴盖还是不理解。
白莺山是白云城外的名山，因风景秀丽而出名，几人也曾去过。
新任南城校尉胡冰，闻言失笑：“莫非今年州主打算在那里宴请各城，来个赏雪大会？”
几人猜来猜去，都猜不透上面的意思，只好作罢。
在秋叶城混吃混喝了几天，张永嘉才恋恋不舍地离去，不过这趟打了点秋风，足够享受一阵了。
同一天，魏武商安插在白云城的探子也返回，汇报了这一段时间关于水青阳的动态。
但是很可惜，州主府和校尉府属于重点区域，外围皆有修士把守，附近也没有高楼之类，这名探子还未混入内部，并不知道张永嘉去过水府。
否则的话，兴许魏武商几人就会对文书产生怀疑。
时间一晃就到了出发之期。
魏武商准备了大量的好东西，其中八成都是献给水青阳的，甚至还物色了两名长相，身材俱佳的美女，全部装到了马车内。
城门口，李福再次提醒：“城主，见面时态度需谦卑，忍一时之气，方得海阔天空。”
“总管放心，哪怕那小子爬到魏某头上拉屎，魏某也会忍着，保住这条命，来日方长！”魏武商嘿嘿冷笑，一扬鞭，领着吴盖，胡冰等人骑凡马而去。
身后的李福拱手相送……
风雪漫漫连天，不见停歇之势。
水府之内，水青阳得到汇报，说张永嘉已经回来了。
“述职之期是本月二十一，还剩九天，魏武商几人应该比张永嘉慢，但最多差三四天。”水青阳坐在书房内，手指敲着桌面，眼中闪过诡光。
与此同时，州主府内，王雨德收到了许健的密报，立马呈递给秦禾。
秦禾看完，望着亭外飞雪，语带疑惑：“那小子关注张永嘉干什么？”
王雨德沉吟道：“许健回报，那晚张永嘉喝醉，辱骂了城中不少权贵。水青阳便与他划清了界限，但老奴总觉得，期间一定发生过什么。”
“会不会和秋叶城有关？”秦禾忽然道。
王雨德颔首：“张永嘉最后一站去的是秋叶城，极可能存在关联。可惜家里的族老，只负责调查炎黄，想必他应该知道内幕。”
秦家不过寥寥几位真如境高手，每位都是镇族之宝，这次派出一位，足见对炎黄的重视。可对方根本不鸟这边，最多有炎黄的线索时，才会主动上门。
秦禾苦笑道：“九爷爷那边，就别打主意了。派人严加监视水青阳，看看那小子到底搞什么鬼吧。”
目前也只能如此，王雨德答了声是。
转眼又是三天，风雪初停，天地却依旧灰蒙，三大甲级弟子突然收到传召，让他们去水府一趟。
三人虽然不爽水青阳，但人家资源给到位了，名义上又是上级，不理说不过去，只好相携前往。
还是上次的议事大厅，水青阳坐在上首，一见面就笑呵呵道：“几个月不见，三位的修为可有长进？”
颜平不理会，钟雪也不说话，穆胜男则是冷哼一声。三人已经是采霞境巅峰，哪有那么容易突破。
何况三人还有一种期待，希望得到质量够高的日月精霞，吸收后再突破，否则注定会落后世家子弟一截。
被人无视，水青阳也不生气，继续笑道：“明白，天才嘛，总是希望强人一筹。是不是在等日月精霞？可惜那玩意少得很，没有大功劳，你们一辈子都得不到。”
穆胜男恨道：“你把我们叫来，就是想说这些废话吗？若不是你，我们早去了大城，得到的机会比这里大得多！”
“那可不一定。”
水青阳站起，走到三人面前，手掌一翻，一柄剑驻在地上，他双手叠按：“昨天本校尉得到密报，有一伙盗匪，出现在白莺山附近，打算劫掠过往行商。只要杀了他们，便是大功一件。”
颜平终于说话了：“区区几个盗匪，杀了便是大功？何况真是大功，你会舍得分给我们？”
水青阳无奈摇头，叹口气：“三位，我知道你们对我有误会，我这不是想要弥补吗？那一伙盗匪，实力不俗，最强的一个已是采霞境巅峰修为。
这种高手，北城倒不是没有，但做生不如做熟，你们是我招来的，有这样的机会，本校尉当然留给你们。”
穆胜男连声呵呵，摆明了不信。
水青阳就话锋一转：“我们四个人一起动手，功劳一起得。当然，我也不勉强，你们若不愿意，本校尉再找其他人就是，请。”
他的手往外一伸，示意随你们的便，一副不去是你们吃亏的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