耕四郎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之色,随即很快收敛。
他不再讲剑道义理,转移话题,说起大家都很关心的实力问题。
“众所周知,能拿得起刀,会使用剑招的人,就可以被称为剑士。在座的各位绝大多数人已经是一名剑士了。”
众人听到这个,终于打起精神来,不再像之前一样萎靡。
“但这是一个很笼统的划分。
有人拿得起刀,只会简单的挥动,被称为剑士。
有人已经熟练掌握了所有基础的剑招,并且能举一反三,创造出独属于自己的招牌剑技,这样的人也被称为剑士。
厉害的剑士能当百人敌,而弱一点的,甚至还会栽在没有受过训练的普通人手里。
为什么实力差距如此巨大,却被划分进一个阶层都被称为剑士呢?”
耕四郎站起身来,没有去取竹刀,而是拿起挂在身侧的和道一文字。
他走到一个平时训练用的木桩前,面容严肃,深吸口气,闪电般拔刀挥出,收刀站立。
维克根本没看清他的动作。
木桩上出现了一道斜纹,上半截木桩滑落下来,木桩断成了两截。
台下众弟子发出一声声惊呼声。
那木桩可不是普通的木头,非常坚硬,上面还一圈一圈缠绕着粗麻绳,更是结实非常。
平时用来承受道场内弟子们的斩击,一直屹立不倒。
耕四郎却没有表现出什么来,神色非常平淡。
他随手指了一众弟子中的一个。
这人的剑术也是普普通通,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但跟耕四郎就完全没法比。
那弟子被耕四郎叫到有些不知所措的站了起来。
耕四郎很和蔼,笑眯眯地对他说:
“就是你,过来吧。拿着这把剑像我刚才一样,把它砍断。”
指着旁边的另一个木桩。
那弟子有些踟蹰,犹犹豫豫,站在原地不敢上前。
因为他知道自己完全没有这样的本事,怕斩不断木桩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丑。
弗瑞和对方体型差不多,水平也差不多。
因为刚刚使用了审判之秤不久,还没有追上维克等人的进度只能和道场内的普通弟子水平持平。
他很看不起这人的扭捏,这个弟子之前还嘲笑过他,于是举手高呼道:
“耕四郎先生,我来。”
也不等耕四郎回复,就蹦起来,向他走去。
那个弟子见有人出头,有了松了口气的感觉。
同时又有些不高兴,不过他还是重新坐了下来。
耕四郎也没表现出异议,他把和道一文字递给弗瑞。
弗瑞可没有什么乖乖演示的神经,他觉得耕四郎刚才那一招简直酷毙了!
于是学着耕四郎刚才的样子走到那个木桩前,轻描淡写地用拔刀式砍了一刀。
也不去看结果,立马收刀回鞘,微微抬着下巴在那摆造型。
木桩竟然应声而断,成了两截,切口非常整齐。
弗瑞惊讶极了,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心想难道在不知不觉之间我已经拥有了这么强大的力量。
道场的弟子也都十分震惊,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难道那个自告奋勇的小子是什么深藏不露的高手不成。
耕四郎静静注视了一会儿大家的反应。
拿走弗瑞手中的和道一文字,又递给他一柄竹刀,指着一个木桩说:
“再来一次,像刚才那样把它砍断。”
弗瑞心想这怎么可能?
但他既然主动站了出来,也不怯场,按着耕四郎的命令,举起竹刀用力去砍那个木桩。
弗瑞这下真是使了吃奶的劲出来,一剑挥出,击在木桩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
木桩纹丝不动。
耕四郎看着有些窘迫的弗瑞温声说道:
“好了,你做的很好,回去吧!”
他转头有些期待的望着众人。
“你们看明白了吗?”
弟子们大都两眼懵懂,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只是有个别弟子,大胆说出自己的理解,也只是说表面的东西。
“耕四郎老师,你是在告诉我们,拿什么样武器对剑士来说,非常重要。
只要用厉害的宝刀,就算是普通的剑士,也能像耕四郎老师你一样厉害。但是用竹剑就砍不断。”
这回维克懂了。
因为他语文成绩不错,受过不知道多少阅读理解的荼毒,分析着作者自己可能都没想过的含义与影响。
而在场这些人,大多数人还都是不折不扣的文盲。
要让他们理解耕四郎的用意,那只能是靠天生的悟性,灵光一闪。
显然他们都不清楚耕四郎这样做的深意。
武器固然重要,但是剑士重在自身的修行。
否则离开优质的武器,你依然会变成一个弱者。
而强者即使拿着竹刀,依然是强者。
耕四郎虽然失望,但也没有否定弟子们的看法,只是微笑着不置可否。
半晌后他又继续开口讲解。
“为什么只懂劈砍的剑士和拥有自己的剑技的剑士,都被划分为剑士呢?
因为他们的剑术还都只是普通的斩击,依赖的是武器的锋利,刀本身的力量,而不是剑士的力量。
在这之上,还有更强的斩击,比剑士更强的存在,叫做剑豪,拥有斩断钢铁的力量。
在这之上还有大剑豪,就算手中拿的是竹刀,也能斩开一切。
名刀,只能增强他们的力量,而不是决定他们的力量。”
说完这些耕四郎有些意兴阑珊,就要离开。
古依娜突然站起来,小脸上带着渴望,带着坚决。
“那就是最强吗?大剑豪就是最强吗?没有比这更强的剑道吗?”
耕四郎看着古伊娜倔强的表情。
他的神情非常严肃,丝毫没有对待其他弟子时笑眯眯的和蔼样子,眼中却流露着慈爱的光。
他没有回答古伊娜的问题,而是去屋中拿出一张纸。
“好好看着这张纸。”
然后抛在空中,拔出合道一文字,大喝一声,用力劈向那张纸。
这和之前轻描淡写的出手完全不同。
这是一记凶猛的斩击,刀身带起阵阵呼啸声,砍在纸上,却没有丝毫效果。
纸张被刀刃带着快速移动,最后飘飘荡荡地落在了地上。
本来带着一丝紧张的气氛荡然无存,弟子们七嘴八舌的议论了起来。
“什么嘛,根本就没有斩断。”
“刚才那么有气势,我还以为这一招非常厉害呢。”
“那肯定不是普通的纸,应该是什么特别的东西才对吧?”
“怎么看都是一张普通的纸啊,可能是刀刃砍偏了吧?”
耕四郎丝毫没管弟子们的议论。
他看着树枝上的嫩叶,对着身侧不远处的古伊娜,自顾自地说起来。
“听好了,古依娜。
这个世界上,有着什么都斩不断的剑士,但这个剑士却能斩断钢铁甚至更硬的东西,用同一把刀。
所谓最强的剑道,是拥有能保护想保护的东西,又能将想斩断的东西斩断的力量。
伤害所有接触过的东西的剑,对我而言,那并不是剑。
懂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