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乔罗姑娘跟我们到外面相谈。”薛林看了一眼二楼的方向,笑了笑道。
乔罗点点头,和薛林李明月一道跨过高高的门槛。
万花楼外的一座小亭子里。
乔罗坐在石凳子上,理了理耳边的发丝,说道:“不知公子,找我有什么事呢?”
薛林用手拍干净了一张石凳,请李明月坐下,而后他坐在乔罗的对面,开口道:“陶多枝姑娘,在我们镇妖司突然暴毙,这件事,你应该听说了吧。”
乔罗微微颔首,“这事情我当然知道,多枝是春娘新培养出的花魁,十六岁的年华,就这样死了,实在太可惜。”
薛林继续道:“经我们探查,多枝姑娘不是正常死亡,是被邪祟所害。”
“被邪祟害死的?”乔罗吃了一惊,站起身道:“这事可与我无关啊。”
薛林压了压手,道:“姑娘先坐下,别害怕,我们今晚过来,只是想询问你几个问题,并没有怀疑到你身上。”
“这样就好……”乔罗惊魂甫定,回到座位上,重新看向他,“你问吧。”
薛林想了想,王林告诉他,校场周围没有任何邪祟出现的痕迹,而陶多枝身上也没有查出被人下过诅咒的痕迹。
但既然她是枉死,阳寿未尽,那就只有一种可能,陶多枝被非常厉害的巫师、邪灵下了诅咒,但这种诅咒,镇妖司再高明的术士,也查不出来。
所以,她突然去世的时候,没有一个修行者觉察出她是横死的。
在来万花楼时,薛林已经从陶多枝的魂魄那知道,近几个月,她一直待在万花楼中,没有招惹上什么邪祟,也没有和什么人起冲突。
当然,竞选花魁,难免会被竞争者嫉妒,但陶多枝告诉王林他们,和她一起竞争的万花楼姐妹,身份都很普通,基本上都是被父母卖进青楼的可怜女孩。
像这样没背景的青楼女子,如何请得起非常厉害的巫师呢。
既然不是一起竞争花魁的青楼姑娘害的,陶多枝之死的原因,很可能就出在青楼老鸨的身上了。
刚才进万花楼时,老鸨春娘那一副矢口否认的样子,让薛林升起了怀疑。
于是,他缓缓开口,说出了心中大胆的猜想,“万花楼以前,是不是也死过花魁?”
“啊?——”
乔罗直接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没想到薛林如此单刀直入,没有任何前戏,弄得她有些猝不及防,娇躯乱颤。
薛林认真看着她的眼睛,笑道:“看来,还真有……”
乔罗被薛林看的,有些惊慌,“公子,你是如何知道的?”
说着,她停顿了几秒后才道:“不瞒公子,万花楼每年都要死一个花魁,可花魁花魁,也不过是青楼女子,我们这些下九流的人死了,消失了,也没人会在意。”
薛林道:“怎么会?花魁不管怎么说,也算青楼姑娘中的佼佼者,死了,定会有人为她伤心吧?”
乔罗冷笑一声,淡淡道:“公子想多了,这个花魁死了,他们找下一个就是,男人,总是喜新厌旧……”
“咳……”薛林感觉有被冒犯到,“我们还是回归正题吧,这每年死掉的花魁,她们身上都没有什么异样吗?”
乔罗点头道:“是的,没有任何异常,官府的仵作过来,也查不出原因,若不是这次多枝死在了镇妖司,恐怕她也会和以前的花魁那样,不清不楚的死了。”
薛林看着她,问道:“这种事情,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在万花楼,也有十多年了,以前也有花魁突然丧命的情况,但每年都有一个花魁死去,大概是九年之前,才开始的。”乔罗一边说,一边想,突然道:“对,是从九年前,那一年,正好是太子殿下登泰山,被上天选为下一任天子的时候。”
薛林疑惑道:“这和太子,有什么关系?”
乔罗赶紧解释,“当然没关系,但那一年,太子这件事,全国为之轰动,我一个青楼女子,也时常听来我们这的文人骚客,提起此事,所以后来,就记住了。”
一直默默不语的李明月,问道:“那乔姑娘,冒昧问一句,你可有什么怀疑对象?每年都有一个花魁死去,你们万花楼,就不觉得奇怪吗?”
乔罗向她看了一眼,说:“春娘她当然知道这事,可不知为什么,她没有向镇妖司报告……”
原来如此,看来那春娘,确实有很大嫌疑。
在听完乔罗的讲述,李明月就对薛林说:“会不会是这个春娘,暗中对那些花魁下了某种高明的诅咒?”
乔罗看向他们,脸色大变,摇头道:“春娘,怎么可能,她对每个人都很好,这些花魁是她花心血培养出来的,她不可能亲自毁掉自己的心血吧。”
“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对春娘,做一番调查了。”
薛林和李明月确认过眼神,重新往万花楼而去。
万花楼里,春娘早就站在那等他们了,待薛林二人进来时,还没等询问,她就跪下来招认道:“两位大人,这事真与我无关啊。民妇只知道,每年都会死一个花魁,民妇也替她们可惜,但民妇真不是幕后凶手。”
薛林和李明月颇感讶异。
春娘几番犹豫,最后豁出去一般的说道:“五年前,当民妇最喜欢的一个花魁娘子,死在民妇面前时,民妇就感到不对劲了,为什么四年来,总有人会突然死掉,这不但让民妇心里十分难受,也让整个万花楼,人心惶惶。
那个花魁死时,民妇第二天就去镇妖司,向当时的总旗大人报案了,总旗一开始也很重视,只可惜你们镇妖司的大人,过来调查了好多天,都没查出什么问题,最后便不了了之。
在那几位大人走后,民妇本以为可能是自己想多了,但又过了几年,依然有花魁不明不白死去。
民妇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也开始暗中注意,很快,民妇就从历年来,死去的花魁身上,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什么蛛丝马迹?”
薛林和李明月一听到这个,立马来了精神。
春娘从衣服里,掏出一叠黄色帕子。
这些帕子,呈方形,除了新旧的不同外,无论从面料,还是做工,都是一模一样,而帕子上,还绣着一只漂亮的蝴蝶。
将这些帕子,递给薛林后,春娘才说道:“这些帕子,都是我从那些花魁的遗物里,搜集起来的,而这便是我发现的重要线索,不同人,喜欢不同的颜色,那些死去的花魁里面,有喜欢绿色的,有喜欢红色的,喜欢黄色的,当然也有,可三年前的那个花魁,她最讨厌黄色,但为何在她的遗物里,也有这面帕子,这说不过去啊。”
薛林问道:“那她的帕子,又从何而来呢?”
春娘道:“大多都是恩客们送的,就算花魁们不喜欢,也得把它收下,多枝姑娘,她房间的东西里,也有这样一张帕子。”
李明月沉声道:“既然你已经知道里面的古怪,为何没有报告给镇妖司,任这些妖邪,肆意胡来?
还有,你也应该暗中注意,是什么人送上这种帕子的吧?你一开始,为何没有阻止,放任他们杀人呢?”
“哎呦,姑娘,你不知道,当我打算将这些东西,上报给你们的前一天晚上,就有一道身影,突然闯进我的卧房,通知我,必须保守秘密,不然,死的就是我了!”
春娘一说完,深藏已久的害怕、恐惧全部涌上心头,跪下来向薛林二人,磕头道:“两位大人,如今,我把知道的都告诉给了你们,你们可要保护好我的安全。”
薛林和李明月相互看了一眼,说道:“你的话,对我们来说很重要,既然老板娘不想死,就和我们回一趟镇妖司吧。”
“什么,我还要跟你们走啊?”
春娘有些不情愿。
薛林道:“是啊,镇妖司可是整个蓟县最安全的地方,如果你不想被那幕后的邪祟,杀人灭口,就应该跟我们回去,还有,你现在可以告诉我,当天是谁送帕子给陶多枝的?”
春娘低下头,想了想,摇头道:“那个人,我只知道他姓马,具体住在哪里,我也不清楚,他的话,一直很喜欢陶多枝,当多枝选上花魁后,就送上那张黄色帕子,多枝当时本来不想要,可无奈那姓马的,给的实在太多了……”
薛林恍然,说道:“原来如此,老板娘,你和我们一边走,一边把那个男的样子,形容一下吧。”
男子的样貌如果能知道,通过镇妖司的林凡,就可以很轻松找出他的藏身所在,如此,或许就可以轻松破案了。
春娘没有再说话,只是重重的点点头,捂着胸口,和薛林他们一起离开万花楼了。
等到了镇妖司,王林知道情况后,就立马找来林凡,并吩咐人,按照林凡所描绘的男子样子,前去抓人。
薛林对这件事情,颇为上心。
然而,当他们找到那个男子的住处时,那男子早已经死在了自家床上。
他死了很多天,身上没有任何伤口,也没有任何妖邪作祟的痕迹,更没有诅咒在上面,就好像突然死亡了一样。
“可恶!”
镇妖司,议事厅里,当王林知道这件事后,气得一拳砸在桌子上。
宋秋波、薛林、李明月,都站在他的身边。
王林咬了咬牙,道:“人已经死了,那这条线索也算断了,你们说,后面该怎么办?”
宋秋波建议道:“不如让人一边在万花楼守着,一边调查这个男子的情况。”
“也只能这样了。”
王林叹了口气,抬头看了一眼夜色,对薛林他们道:“现在天色已晚,也辛苦你们了,现在都先回去休息吧,等有消息了,我会立马通知诸位的。”
薛林和李明月、宋秋波,异口同声地道了一个“是”。
然后,就一起离开了议事厅。
薛林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子时。
他本以为聂小倩早就睡着了,没曾想她的房间里,还亮着烛光。
聂小倩一听到有人推开院子大门的时候,便立即迎接出去,待见到薛林,有些幽怨地道:“公子,说好下面呢,我都等了一个晚上了。”
“呵呵,遇上了一点事,我现在就下面给你吃。”
薛林尴尬地笑了笑。
一夜无话。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薛林再次喝到了聂小倩煮的白粥。
昨晚,吃了薛林下的面,聂小倩心花怒放,直接在薛林的脸上,留下了一道唇印。
他下的面,其实并不怎么好吃,但聂小倩就是喜欢那个味道。
离去镇妖司上班,还有一段时间,薛林就在院子中盘腿打坐。
他心念一动,掌心出现一道黄色的神光。
接着,便把身上的灵力,全部注入神光中。
很快,原本疲软的神光,再度亮了起来,犹如冬蛇复苏。
正从房间里出来的聂小倩,见到这一幕,眼睛一亮,说道:“公子,你的神光恢复了。”
薛林抬头看了她一眼,“是啊。”
聂小倩扭捏地问道:“那可以给我照一照吗?”
薛林笑道:“当然可以,上次就答应过的,你坐到我对面,我马上给你照。”
“那太好了。”
聂小倩刚坐下来,就听见院子大门被打开的声音。
薛林和她一齐把目光转过去,就见一个公子哥,向他们招了招手,说:“我没有打扰你们吧?”
薛林回过神道:“是傲天啊。”
“公子,我先回房间去了。”聂小倩见到有生人进来,就害羞的躲进房间。
关门的那一刻,说道:“公子晚上回来的时候,一定要到我房里来。”
朱傲天看着远去的身影,走到薛林面前说:“厉害啊大哥,你都开始金屋藏娇了。”
薛林迷茫道:“什么金屋?”
朱傲天笑嘻嘻地道:“呵呵,大哥可比我花心多了,我到现在才刚刚能举起来,还没去寻找新的林荫小道呢……”
“什么道,我听不懂啊。”
薛林话题一转,“你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吗?是不是又有朋友,遇到邪祟了?”
“嘿嘿,大哥猜的一点没错啊。”朱傲天道:“我二姨有一个女儿,就是我表妹,她姓史,名连城,他的父亲,是我们蓟县有名的举人……”
史连城,这该不会是聊斋里面的那个连城吧?
薛林心有所感,说道:“嗯,她遇到什么事了?”
朱傲天慢慢说道:“一个月前,有一个盐商的儿子,叫王化成,他向我二姨父订亲,打算娶连城,姨父他当场就答应了,可我这表妹,见到那王化成的样子,死活不同意这门亲事。
太丑了,想要拒绝。
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岂能轻易改变,所以,久而久之,她就染上了重疾。
当时,可把我姨父他们吓死了,请了无数的名医,却全都束手无策。
后面,有个从西域来的和尚,自称能治好她的病,但必需一钱男子胸上的肉捣碎了配药,才能行。
我姨父把这件事,告诉给了王化成,谁想那王化成,根本没有为我表妹割肉的意思,他二话不说,就赶走了我姨父。
我姨父见此,愤怒至极。
但生气归生气,我表妹的病,总要有人救啊。”
薛林见状,说道:“你过来,不会要我割下心头肉给她吧?”
“当然不是了。”朱傲天赶紧摇了摇手,说道:“我怎么可能让大哥割肉,只是在想,用别人心头肉,治疗表妹这种办法,实在太残忍了。
那个西域和尚,也不知是不是别有用心?而我来找大哥,正是因为大哥神通广大,说不定另外有办法,治好我表妹呢。
而且我还在想,我表妹这个重疾,会不会是因为邪祟在作怪?
明人不说暗话,我怀疑那个西域和尚,有问题。”
薛林道:“你想的还挺多,也罢,我陪你走一趟吧。”
“太好了,大哥,你真是我的好大哥。”
朱傲天立马抱住了他。
薛林走之前,问道:“你这么关心你表妹,是不是喜欢人家?”
“怎么可能,我从来不杀熟,而且我表面,也只把我当哥哥。”
朱傲天坚决否认。
“我是在和你开玩笑呢。”
薛林笑了一笑,他记得聊斋连城中,连城喜欢上的是一个姓乔的书生,对朱傲天,当然不感冒了。
而那乔生,正听说了连城需要心头肉,便把自己的肉割给那个和尚。
然而到后面,史连城还是死了,可见吃心头肉,根本救不了人。
那个和尚,可能还真的不怀好意。
很快,薛林就和朱傲天离开新居,往城东的史家而去。
史连城的父亲,得过举人,在城东这一带非常有名望,而史家的府邸,也建造的非常大。
薛林和朱傲天到的时候,门口的下人,立马将他们引了进去。
等薛林在朱傲天的带领下,到了前厅。
只见前厅里,除了有史家夫妇外,还站了一个光头和尚,和尚身边,更有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正拿着刀,往自己的胸口而去。
“乔玄,你真的要割肉,给我女儿吗?”
坐在主位上得史举人,有些感动地看着眼前名为乔玄的书生。
乔玄一面拿刀,一面肯定道:“当然,既然连城姑娘,需要心头肉,我就把心头肉给她,不过,这心头肉,真的能救治连城姑娘吗?”
“当然能。”西域和尚拍着胸脯,眼神热切地看着乔玄手中的刀,说道:“只要公子你肯割下这肉,我就能立马救好史连城。”
“那好,我割。”乔玄脸上露出决然的神色。
对面的史举人道:“只要你肯割肉,我就把女儿嫁给你。”
“好,希望史举人说话算话。”乔玄话音一落,就举起刀,往心脏的方向,插进去。
“慢着,刀下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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