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山的护山大阵落成了。
当这座凝系方圆百里灵气,牵动周遭大小数十条地脉的阵法开始运转时,居于芒山的太华诸人彻底地松了一口气,心中的大石落回地面。
在不属于太华辖区的地方长久停留本就不安全,何况这里是青都界,就连陆渊心中也有一丝惶恐和不安。
直到大阵落成。
所有人便都觉得背后有了坚实的依靠,性命与尊严有了可靠的保障。
此后,在正面交锋的过程中,不动用战舰或是足够数量的金丹真人,就绝无可能撼动芒山,威胁到阵中修者的生命。
这座大阵的落成同样让外围的别宗修者欢呼雀跃,这些修者甚至比陆渊更觉得庆幸。
因为青都界,又朝秩序彻底崩毁的深渊跨近了一大步。
在其他界域难以存续的黑暗,都悄然涌入这已经无人愿意顾及的地方。
混乱和掠夺,在阴影中滋生、壮大。
现在的青都界,即便是大宗的外出成员,没有足够力量的护卫,也轻易不敢出门。
距东海不远的地方,有一座小城。
这座城已经存在了很久,很是破败,甚至没有像样的城墙。
半截垮塌的石壁就是这个小城的边界,其上的阵纹被风霜与剑痕所侵蚀,只留下模糊而杂乱的刻痕。
像是荒废已久的废墟。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小城已经废弃数十年。在过往的几十年里,只有零星的野兽或流匪在这里休憩过。
但从半年前起,这里的修者突然多了起来,并且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多。
这些修者,大多不是正规宗门的成员。
他们是流匪、叛徒、刑徒、杀手...是绝不为明面秩序所容的存在。
这座小城,成为了一个半固定的聚居区,它的存在将持续到被各宗门合力扫除为止。
这意味着它将持续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因为青都界缺少真正强大的宗门作为领头羊,而单凭任意一个本地宗门,已经无法对抗积聚在此的力量。
小城边缘,一个勉强可以称为房间的地方里,一柄通体泛着紫色金属光泽的小剑被甩出,牢牢钉在有许多豁口的黄色原木板上。
“任务完成。”
嘶哑的言语从兜帽下传出,落在这间只有一名苍老修者和他本身的房间中。
面孔隐藏在兜帽底下的男子甩出那柄小剑后,便再没有发出别的声音,只等那名头发和长长胡须尽皆变白的老修者完成某些结算。
“玄鸟,完成领取任务,任务编号青一千三百六十,得贡献二十。”
屋子里没什么器具,只有四面坑坑洼洼的泛黄墙壁、一块充当长桌的木板以及几块垫起木板的方正砖石。
那老修者不急不缓地蘸墨,在册子上留下记录,并同时在玉简中备份。
但之后,老修者却并没有如兜帽修者所想的那样,拿出代表衔尾蛇的令牌,朝他本身持有的玄鸟令牌中注入他应得的功勋。
这不符合正常流程。
兜帽男子身躯中的每一块肌肉都开始绷紧,真元在其中涌动,他的神识开始朝四周探查,但一无所获。
房间本身就如同他的兜帽一样,是被特殊处理过的,对窥探的神识有着限制。
“我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事实。”
那位老修者慢条斯理地将册子翻到前页,点出几处用笔圏了的地方:“你数次所领的任务,对你当前的修为来说都可算行险,稍有不慎便会殒命。
这是为什么?是为了功勋,还是有另外的原因?”
“功勋。”
回应的声音仍然嘶哑。
兜帽男子不知道当前的状况是因为什么,但他仍然作出了回应。
“那就是有所求,而且所求非同寻常,需要很多很多功勋才能够兑换。”
老修者合上册子,将它扔在一边:“这小半年以来,你接的任务等级越来越高,任务目标的境界也慢慢从筑基变成归真。
对某种特定的人群来说,厮杀和刻苦修行固然能够提升修行速度,可这仍然很难解释你提升的速度。那么只能是你的天赋同样很好,资质不错。”
“像你这样天赋好的苗子,却来我们衔尾蛇的例子不多,可以用罕见来形容。因为这行做的是要命的买卖。要别人的命,也要自己的命。
而且同在大一些的宗门任职相比,做杀手的报酬太少,风险太大。
所以你一定也不方便透露原本的身份。”
兜帽男子只是立在原地,沉默着,并不接话,这些言语不能让他的心中激起太多波澜。
如果不是走投无路,谁又会来衔尾蛇呢?
“你如今共做了四十件任务,总贡献值为六百三十,但却从未动用过任何一点贡献值。所以你想要的东西,价值一定不低。
结合你的情况,我猜你想要这个。”
老修者从袖中抽出一枚玉简,捏在手中:“这是归真境界破入金丹的修行方法,想要它吗?”
“你是谁,需要我做什么。”兜帽男子终于出声了。
他的眼神死死盯住那枚玉简,那就是他想要的。
许多修者即便资质足够,也无法破入金丹。这是因为他们本身所受的教导、对修行的理解不足以让他们推算出进入下一个境界的方法。
大多数人都是通过前辈总结下来的方法,来进行晋阶。
对他这样的修者而言,除了在衔尾蛇,其它的地方根本无法得到这样的修行方法。
但兑换这玉简所需要的功勋异常庞大,许多衔尾蛇成员终其一生,都无法攒够功勋。
老修者不答,他抽出一张纸:“听说你曾经寻找过一名眼角有小痣的修者,你看是他吗?”
纸上肖像虽勾画简单,却栩栩如生。
“是!你知道他是谁!”
兜帽男子的声音并不急切,因为他吐出的每一个字中,都压着刻骨的仇恨与愤怒。
语速稍快一些,他都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
他想要夺过这幅肖像,将那张面孔撕裂,碾碎!
老修者点点头,将那张肖像卷起收回:“他叫羽十封,看你的样子是同他有仇,我也一样。但以你如今的修为,想报仇比蚍蜉撼树更加可笑。”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是拿着这枚玉简走,然后在这已经容不下你的修真界域中挣扎着前行。
这就当是我对同道者的馈赠。
二是同我签订神真契约,守我的规矩,我来教你修行,我不知道你最后能不能够打败他,但能保证,你至少将有能与他一战的能力。”
老修者将玉简放在桌上,等他的选择。
“什么规矩?”
“做人的规矩。”
“我选择二!”并没有太多犹豫,兜帽男子就作出选择。
“很好。”老修者将玉简重新拢入袖中,“等会我会给你契约,但在此之前,我们有必要加深了解。
我叫朝白,你叫什么。”
“曹长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