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园子的修建颇要费一番功夫,所以她们还得在上京多住两月,转眼,酷热的夏天将要过去,苏小酒靠着人工冰块,抓着夏天的尾巴再次跟荣妃狠赚一笔。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以前荣妃安心做后宫第一宠妃,娘家富裕,自己手头也宽松,从未因为钱折过腰,如今升为太后,为了给允儿稳固江山,虽有摄政王打理国事,但她不免也对朝政多了几分关注,才知原来当皇帝是件如此烧钱的差事。
也多少明白了以前元和帝整天为银子愁眉苦脸,对后宫妃嫔扣扣搜搜的心情,毕竟主持一国上下,吃不穷,喝不穷,算计不到才是穷。
她也一改曾经大手大脚的陋习,指头缝里漏下点都要心疼半天。
“去年里修建大棚的工程还在继续,看样子得有个三五年才能回本,这中间花销巨大,进项又少,在加上其他大大小小的支出,每年都是笔天文数字。”
荣妃摇着双面绣的牡丹团扇,心头燥热却并非扇子就能扇下去的。
富贵如她,万没想过自己也会有入不敷出的一天,这还幸好有娘家爹爹兄弟不遗余力的付出,为允儿铆足了劲的赚银子。
但一个家族,无论如何都无法与一国相比,以前她总觉得陆家居功至伟,为元和帝的奉献无以为报,如今才知自己错了,错的离谱。
陆家往年捐献的银两看似数额庞大,实际也只够一国三个月的开销,因为元和帝留下的窟窿太大,所以现在陆家所赚的银两,几乎全都填了国库,依然只能勉强维持个平衡罢了。
“唉,自打做了皇后,外人都道本宫一步登天,却不知个中艰辛,以前狗皇帝还能手心向上跟本宫讨银子,如今本宫总不能腆着脸去给别的妃嫔们要吧?”
荣妃恹恹的倚在榻上,看着远处无忧无虑的团子们叹气:“本宫尚且如此艰难,可知那些寻常人家,一年到头为柴米油盐奔波,该是何等苦恼。”
怪不得这次回来,听非染说娘娘给各宫都涨了份例,就连最下等的粗使宫人,每月都增资两百钱。
最可恶的,是有些人并不领情,背地后里说什么都有,说皇后娘娘此举要么就是为了收买人心,要么就是显摆富贵,把苏小酒气的不轻。
好在非染年纪小,手腕也厉害,这些个闲言碎语愣是一句都没飘进荣妃的耳朵里,而那些嚼舌根子厉害的,也都被她不动声色的处置了,不由令苏小酒刮目相看。
娘娘好好的一朵人家富贵花,苏小酒不忍她为了钱发愁,有心为她分忧,又深知她脾性,定不肯收自己银子,想了想,便将制冰的工艺全权交给了荣妃,自己则还是像之前那样,只收千分之三的利润。
荣妃不是虚头八脑之人,她现在确实需要钱,小酒肯给,她就大大方方收着,只是分成该变一变,于是道:“如今你已成家,用钱的地方多着呢,本宫可不能再占你便宜,赚来的红利,咱们就五五分。”
苏小酒忙摆手道:“那怎么成?人力物力运营都是您在操持,奴婢就躺着等收钱,怎能分那么多?”
“你如今是陆家三小姐,怎还奴婢奴婢的?制冰简单,也无需另开铺子,只在本宫手底下那些饭馆后厨就够,工人也是店里的伙计,并不需多花钱。”
荣妃制止她继续说下去:“这事儿就这样定了,你现在并非独身一人,将来还会有孩子”
她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道:“萧景以前做侍卫也没多少钱,虽然有个皇帝老爹,如今也退位了,说不得将来还要靠你们给养老,你手里多留些银子总是没错。”
绍崇显与绍帝争斗多年,若说他将来能如何善待绍帝,她才不信,再说句不好听的,萧景这爹认回来几乎就是个累赘,而且之前还阻拦两人成婚,荣妃心里对他多少也是有些不满,生怕将来小酒在他跟前受委屈。
还是那句话,手里有钱,腰杆子就硬,小酒手里钱越多,那老皇帝看她脸色过日子,总归能安分些。
苏小酒又是好笑又是感动,在这个时空,荣妃已经完全充当了她娘家的角色,闻言笑道:“娘娘不用担心这些,其实绍帝人还是不错的,而且就萧景一个孩子,看的紧些也正常,好在萧景并不愚孝,在绍帝面前,总是不遗余力的保护我。”
人间有情,当“值得”二字,不说在这封建时候的古代,便是在现代社会,这种老公也是可遇而不可求。
她见过太多因为婆媳关系而离婚的夫妻,多半是丈夫的不作为或者和稀泥,更有些“妈宝男”,本着“没娶媳妇前家里其乐融融,娶了媳妇后整天鸡飞狗跳,说明还是媳妇儿的问题;我妈把我拉扯大我不容易;她是我妈我能怎么办……”等等病态想法,让媳妇在家受尽委屈,没有归属感,家庭关系自然不可能和谐。
荣妃看着她一脸小媳妇儿的娇羞,啧啧道:“有些话现在说为时过早,他现在千好万好,焉能保证永远不变?本宫刚嫁进来的时候也想的挺美,结果呢?”
苏小酒哑然,知道荣妃到底是为自己着想,便笑道:“那不是还有您吗?有您跟王爷撑腰,谅他也不敢变,若真有那天,奴婢先一步把他休了!”
“这还差不多,本宫总觉得你比一般丫头活泛,现在说的好,今后也要做到才好。”
其实荣妃的心态算不错,自己遇人不淑,但也没把全世界男人一竿子打死,萧景看着就是个忠厚本分的,应该也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便也点头道:“你能想的开最好,左右堂堂陆家三小姐,便是和离也有多少人抢破头要娶,哪里需要担心了?”
两人闲话了一会儿,荣妃看看旁边摇篮里早就睡熟的小团子道:“行了,今日太阳晒的差不多了,再晒日头就毒了,咱回吧!”
“娘娘,我答应两个弟弟,今日要回郡主府一起吃饭,就不陪您了。”
苏小酒抱起灵儿,摸摸手手上肉呼呼的小窝窝,小娃娃睡着也警觉,不满的把手手抽了出去,不让碰。
淡淡的眉毛还皱了一下,小嘴巴撅着,粉嫩粉嫩的,让人看着就想咬一口,苏小酒又想起一事,忙道:“对了娘娘,灵儿跟毓儿都已经过了半岁,明日天气好的话,我给他们画张小像吧?”
荣妃挑眉:“就是你教给鹂儿那种叫什么素描的?”
大半年过去,墨鹂一直没把这项学习放下,每日散了学吃过饭,便自觉地拿出纸笔练习,如今也算画的有模有样了。
只是毕竟年纪还小,对空间透视还是把握的不太好,所以当时苏小酒留给她的范画多是些石膏体组合,后来无意被荣妃瞧见,便专门命人按照画稿,用汉白玉给她雕了一大堆。
“虽然宫里也有画师,但画种不同,奴婢这种要更加写实些,趁着他们小多画些,长大了也是个纪念。”
现代的宝宝有满月照,百日照,周岁照,允儿一岁时她都没想起自己这项技能,现在也得补上。
荣妃欣然道:“那感情好,若是有功夫,给本宫也绘一幅,生了灵儿跟毓儿以后,总觉得一下子老了五岁,不然再过几年,本宫都记不得自己年轻时的美貌了。”
她说着掏出粉饼盒,拿小镜子照了照,镜中女子美艳一如从前,只是目光少了曾经的凌然和霸气,多了为人母的柔然温和。
照着照着,忽然将镜子啪的扣上,自语道:“也不知那萧如意二十五岁上,容貌较本宫如何?”
“噗娘娘您怎么还没忘了这件事啊?”
荣妃幽幽看她一眼:“谁让她如此过分,竟把本宫比下去了。”
她长这么大,论美貌,也就输了这一次,如何能不介怀?
不过随即又笑道:“不过都说东黎女帝勤勉有加,日夜为国操劳连娃都没工夫生,想来要比本宫老的快些。”
如此一想,心里霎时明朗起来,妖娆的起身伸个懒腰道:“本宫乏了,先去补个美容觉,对了,你今晚可要在苏宅小住?”
“不,就吃个午饭而已,弟弟们下午还要回国子监的。”苏小酒抱着小团子跟她进了内殿,“奴婢下午早些回来,还要带五公主和六公主做点心。”
荣妃笑道:“可别让允儿听了去,不然定去厨房捣蛋。”
都说男孩子七八岁是狗也嫌,允儿才两岁,荣妃已然十分头痛了。
好奇心强,不让做的事情就非要尝试,训斥几句,两岁的娃娃也已经会顶嘴,真是愁煞她这位老母亲。
“娘娘您就知足吧,殿下已经算是听话的好宝宝了,下午奴婢带着他跟姐姐们一起玩。”
对一个金牌月嫂来说,育儿知识储备也必须强大,带个两岁的宝宝也就是so
eazy吧。
荣妃丢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那就祝你好运。”
小酒回来第二天就落水,后面大部分时候都在休养,她平时又被墨鸿墨舞缠的紧,还没机会真正见识到那小子的厉害,见她说的信誓旦旦,荣妃并未直接驳回,而是大有一副“有些痛只能自己经历过才会懂”的意味。
安置好荣妃跟团子们,苏小酒略作收拾,便跟萧景回了郡主府,说起来这郡主府她都住过几天,但却是她在大渊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家”,感觉自是不同。
苏小酒掀开帘子看看路边,回头拉起萧景的手道:“时间还早,要不咱们下去走走吧?每次过来都是坐车,我都快不认得路了。”
萧景率先跳下马车,苍联正要给苏小酒拿凳子,他已经长臂一伸,将人从马车上抱下,稳稳放到了地上。
苏小酒红着脸对苍联道:“你先回宫吧,下午我们自己回去就好。”
苍联也不想留下塞狗粮,毫不犹豫的驾车走了。
剩下的二人世界,两人像成婚多年的老夫老妻,手牵手慢慢走的惬意。
结果看起来不远的路,走起来却像走不到头,而且她脚上还穿着软底的绣鞋,踩着石板路不多时,脚底板便硌得生疼。
谁成想有些人,走着走着就瘸了。
萧景比她高出一个头,开始并未注意到她略显扭曲的表情,只是察觉身侧之人越走越慢,还伴随着轻微的嘶哈声,不由停了脚步看她:“可是哪里不舒服?”
“脚。”她委屈巴巴的抬头,休养这段时间都没怎么走动,谁想就把脚底都歇嫩了,如今浪漫只剩下慢,早知道还是坐马车的好,“脚底疼,你走慢点,不然我跟不上。”
看她皱成包子的小脸,萧景蹙眉道:“怪我粗心,都没注意你鞋底这样薄。”
这种绣鞋是为了让贵人们穿的轻便,但仅限于铺了地毯的室内,如此走在大街上,差不多跟光脚无异,真难为她走了这么久。
心疼的握起她一只小脚看了看,好在鞋底尚未磨破,便她打横抱起道:“忍一忍,等会回去给你揉揉。”
虽然已经拐进胡同,还是有三三两两行人的,苏小酒有些窘迫,轻声道:“别人老往这边看要不我还是自己走吧,坚持一会儿就到了。”
这里可是古代的大街,若是被人认出来,少不得又为上京添一笔饭后谈资。
萧景理所当然道:“我抱自家娘子,何须管旁人怎么看?”
“但影响不好”
“影响谁了?”
她这小侍卫,如今不仅话多,还伶牙俐齿。
苏小酒干脆把头埋进他怀里,数着他砰砰砰的心跳,猜着还有多久能到。
也就几分钟的功夫,萧景忽然停住了脚,应是到了,苏小酒从他怀里起身,却见他正盯着苏宅门口一抹红色的身影,面上满是疑惑。
徐颖?她不是在云州吗?怎么又出现在这里?
苏小酒自然也看到了,顾不得脚痛,立马从他怀里跳下来,朝着红色身影一瘸一拐的跑过去:“徐颖?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