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澄毫不露怯,坦然直视回去,须臾将目光转向苏小酒,温和一笑“不若还是看看郡主的意思吧。”
眼前情景着实尴尬。
苏小酒不想跟绍崇显过分熟络,毕竟将来他势必要跟萧景站在对立面的。
又不想跟陆澄走在一起,虽说他已经知道了自己跟萧景的关系,可不知道为啥,面对他时总感觉别别扭扭的。
两个大男人的目光都放在她身上,大有她不开口,就要在这里一直站下去的架势,苏小酒只好硬起头皮道“刚刚经历凶险,我想一个人冷静冷静。”
前面的男人扫过她未穿鞋履的双脚,重重哼了一声,甩了衣袖便走。
玦鹰这才发现他竟未穿大氅,忙把自己的披风为主子披上,不想却碰到了绍崇显的伤处。
高大的身形一顿,绍崇显却并未表现出来,自己接过带子系好,头也不回的走了。
陆澄也不再多言,默默从身后取出苏小酒的鞋子道“郡主,您的鞋子。”
“哦,谢谢!”
她赶紧接过鞋子穿好,这才真正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
“对了,此处离着上京千里之遥,你是怎么追到这里来的?”
说起这个陆澄眼中现出懊恼之色,垂首抱拳道“说来郡主被劫,还是在下失职。”
当初萧景离京,曾交待他多多留意苏小酒的安危,尤其谨防南夏七王爷对她不轨,陆澄虽不解其意,但也照他说的做了,只是后来听说绍崇显已经离开大渊,便放松了警惕。
事发当天,正值荣妃生产,他便将大部分人手都调拨到了前殿守卫,苏小酒这边只留下两名暗卫,不想他们竟不是玦鹰的对手,眼睁睁看着他将苏小酒劫走了。
陆澄接到消息时自责不已,一路寻着线索追来,这才刚好救了她。
说到此处,他忽然明白了什么,愕然的看向前面那对主仆,低声道“莫非他们就是?”
苏小酒点头,既然是他自己发现,她也没什么好否认的。
只是不想将事态扩大,便开口道“好在今日有惊无险,他也不可能再将我带走,还请陆公子权当不知,放过他们吧。”
她亲口提出要求,陆澄没有半分犹豫便应了。
只是心中惊愕更甚,南夏的七王爷,为何会与萧景长得如此相像?!
其实不止是他,随行的侍卫们同样对绍崇显的长相充满疑惑,以至于刚开始都有些放不开手脚。
瞧出他惊愕,便知萧景还未跟他说过事情原委,苏小酒也不好越俎代庖,便干脆装傻充愣,假装没看到他眼中疑惑。
陆澄也十分识趣不再追问,只是又一次道歉“都怪在下太过大意,令郡主受惊了。”
苏小酒摆手道“这哪能怪你?谁能料到他这么奸诈,竟放出假消息蒙蔽了大家,还得多亏你及时赶到。”
说到这里心头一暖,没想到萧景走的那样急,还不忘她的安危,若非如此,她离奇失踪,各人毫无头绪,任是想破脑袋也无法猜到她竟会被绍崇显带去南夏,更别说救人。
嘴角忍不住露出一抹甜甜的笑意,却让陆澄看的痴了。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对他笑的如此明媚。
只是那笑容却并未维持多久,苏小酒见他呆呆的看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的抬起衣袖擦擦自己脸颊道“我现在是不是脏兮兮的?让陆公子见笑了。”
“哦,还好。”
他匆匆垂下眼眸往前走去,又回头道“地面不平,郡主小心着些。”
走到官道时,天色已经亮了。
苏小酒饿的前胸贴后背,又不好意思问陆澄有没有吃的,只想赶紧到驿站歇脚。
只是又发现了一个难题——
她没有马。
方才进入山路,陆澄等人皆是将马栓在路边施展轻功进入,此时一人一骑,不多不少。
而绍崇显骑着他仅活下来的千里马,唯独她跟玦鹰,只能步行。
从这里往驿站少说也有四五十里,她若一路走过去,只怕双腿就要废了。
“郡主若不嫌弃,先骑在下这匹吧。”
陆澄说着将马绳递给她,自己则走到一名侍卫身边道“先委屈你与我同乘一段,到了驿站再另寻一匹。”
“那就谢谢陆公子了。”
不是谦让的时候,苏小酒也就大大方方的拱手道谢,谁想那马实在太过高大,让她一米五的海拔高攀不起。
眼见她小短腿儿够脚蹬子费劲,绍崇显一夹马腹,走到她身边居高临下道“小矮子,用不用本王好心带你一程?”
“不需要。”
苏小酒奋力往上爬了半晌,奈何饿了许久,力气也有限,最后马儿都有些不耐烦,不住的甩着尾巴打响鼻,身体也来回晃动,她更上不去了。
绍崇显嗤笑一声,忽然俯下身来,大手从她腋下一抄,苏小酒只觉身体一轻,整个人腾空飞了起来,被他紧紧箍在了身前。
“你干嘛?!快放我下去!”
陆澄也沉下脸来,横剑挡在他马前道“放下我们郡主!”
“好心当成驴肝肺,若等着她爬上去,只怕天又要黑了,本王是为了给大家节省时间。”
理所当然的语气,也并未刻意掩藏自己的身份,看来是猜到陆澄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
绍崇显说完对着玦鹰一使眼色,后者立马从善如流,飞身上了马背,对着苏小酒抱拳道“多谢郡主赐马!”
不要脸!
苏小酒气的破口大骂,不断挣扎道“谁要赐给你了?给我起开!”
玦鹰再次抱拳“是!”
接着便策马远远跑去了前面。
擦,神他么主仆!
绍崇显得意一笑,对着身前泥鳅一样的苏小酒道“你若再乱动,掉下去可不怪本王。”
宁愿掉下去,她也不愿跟他做出如此暧昧的举动,当下用力向后一捣,胳膊肘结结实实的怼在了他的胸口。
身后之人闷哼一声,两臂却丝毫不放松,甚至的故意挑衅的看向陆澄道“马蹄无眼,烦请让路。”
“绍崇显,你莫欺人太甚!”
其他侍卫见状,也纷纷下马,将他们主仆包围起来。
陆澄拔剑相向,绍崇显却只是挑挑眉,而后用右手扼住苏小酒细嫩的小脖子,一派风轻云淡“你是在跟本王说话?”
“你有病啊?!”
苏小酒用力去扳他手臂,那手却如铁索一样,并且有越来越紧的趋势,扼的她喉咙火辣辣的痛,很快脸也涨得通红。
她就不该指望这个狗东西做个人,这会儿又被动了。
陆澄不敢硬挡,生怕他果真伤了苏小酒,示意手下切莫妄动,忍着怒气问道“你到底要如何?”
“很简单,你滚远一点。”
不说当着这么多兄弟,便是打小侯府嫡子的身份,何人敢当面骂过他?
但事关苏小酒安危,面对绍崇显的挑衅,他不敢做过激的争辩,只道“你先放开郡主,有话好好说!”
“本王与你无话可说!”
绍崇显撂下一句,便驱马绕开陆澄向前冲去。
玦鹰紧紧跟上,陆澄见状也赶紧翻身上马紧随其后。
“绍崇显,你到底想干嘛?”
那人却跟吃了火药一样,头发丝都像在冒着火气,只是离开陆澄视线后,扼着她的手力道松了些。
冷着脸一言不发,一个劲跌声催马加速,马儿脱离了沉重车厢的束缚,明显轻快不少,驮着两个人,依然跨步如流星,将陆澄等人远远甩在了后面。
苏小酒本就饿的胃里火辣辣,剧烈颠簸下更难受了,马鬃随风乱舞,正好把脸抽的生疼。
她恨得要死,偏生一开口就灌一肚子凉风,满腔愤怒却没法发泄。
眼前忽然一黑,原是绍崇显用披风把她裹了起来,马尾巴抽不到了,冷风也不再灌,可她高兴不起来,甚至还很反感。
莫非霸道总裁是各维度统一的吗?
不知道跑了多久,就听绍崇显一声短斥,马儿停了下来,她将披风扒开,发现他们已经停在了驿站门口。
“怎么不进去?”
她说着就要从马上往下跳,绍崇显先一步下来,将她轻轻一提放在地上,皱着眉没说话。
“你不进我可要进啦?”
苏小酒又累又饿又冷,迫不及待要进去休息,绍崇显却还是站着不动,将马拴在一旁,抱臂看着她“真怀疑你到底是不是从宫里出来的?驿站是你随便就能进的吗?”
这个她还真不知道,有些茫然的往里瞧了瞧,只看到里面有士兵在巡逻,问道“不然呢?”
难道驿站不是供人歇脚休整的地方吗?
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让绍崇显嗤之以鼻,道“你以为驿站是什么?客栈还是饭馆?没有朝廷文书,你进一个试试。”
她又不是古代人,哪会知道这些?这次若不是被他劫到这里,恐怕她一辈子都没机会踏进驿站,知道这个有毛用?
还敢嘲讽她?
反正已经进入了自己地盘,苏小酒气势汹汹的朝他伸出手道“把哨子还给我!否则你别想进去!”
她没有文书,这家伙肯定也没有,等会想要进驿站,都得靠陆澄才行。
绍崇显见她翻脸比翻书还快,反而笑了,随手将哨子掏出来丢给她道“拿着吧,再不给只怕就要哭了。”
苏小酒在心里默默的想,阴晴不定这个词就是为他量身打造没错了。
不多时,玦鹰跟陆澄也赶了过来。
她终于能跟着进去坐一坐,见绍崇显大咧咧的跟着往里走,陆澄皱了皱眉,不过苏小酒没出声反对,也就随他去了。
只是驿站简陋,除了清粥小菜,半点荤腥也无。
里面的人不认识苏小酒和绍崇显,却认得陆澄,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回来,哈着腰过来悄声陪笑道“陆统领,不知您这么快又回来,也没备好酒菜,要不这样,小人带几个兄弟去附近打些野味,给您和几位贵人们添菜,还请您稍等。”
若只他一人,定不会这么麻烦,只是看看伏在桌子上半死不活的苏小酒,他还是点点头道“如此就劳烦几位了。”
想到苏小酒饿了那么久,乍吃油腻的东西肠胃定不适应,又道“清淡些好,晚上添个荤菜来吧!还有,选个干净的房间,备好洗澡水。”
那人目光在苏小酒和绍崇显身上转了一圈,见他们虽穿着华丽,但衣服却都染了不少尘土。
尤其那英俊男子,看向陆澄时的目光总似带着淡淡敌意,一时有些摸不清,便媚笑道“不知这两位贵人是?”
“不该你问的事情就不要问。”
陆澄难得冷下脸来,那人立刻闭了嘴,告罪而去。
苏小酒已经连喝了三大碗粥,胃里满当当,暖呼呼的感觉立马招来了困神,哈欠连天的趴在桌子上,恨不得立刻闷头睡一大觉,看陆澄跟绍崇显都吃的慢条斯理,自己也不好意思说先走。
好在陆澄比较赶眼色,见状忙起身道“郡主一定累了吧?在下已经命人备好房间和热水,您先去休息一下,咱们明日再赶路不迟。”
绍崇显闻言,也优雅的放下手中汤匙,玦鹰见状,毫不见外的对驿站官员道“再去准备一间房和洗澡水。”
底下人不明状况,偷偷看向陆澄的脸色,见他不说好,也没说不好,只得赶紧又去准备。
苏小酒一刻也等不及,跟大家道一声辛苦,便噔噔蹬跑到房间,特意把门窗都反锁之后,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玛德这一天简直了!
泡在温热的洗澡水里,她抚着胸前的铜哨,又觉庆幸,又觉委屈。
人家穿越女主每次遇到危险的时候,男主都是第一时间出现的,怎么轮到她剧情就不一样了呢?
她知道这不能怪萧景,可说到底也是个第一次谈恋爱的小女生,也是怀揣着“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会踏着七彩祥云来救我”这种美梦。
将哨子放在口中吹了又吹,暗哑的铜哨一如既往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听不到。
也不会来的。
最后因为实在是太累了,终于脸上挂着泪珠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