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香千恩万谢的去了,苏小酒吐出一口气,只愿她能真的收敛了张狂本性才好。
“小酒,娘娘让你去内殿一趟。”
没多时,张姑姑又自殿中出来,交代苏小酒一句,便看向地上的莲香,似是有话要对她说。
她进去内殿,荣妃已经又懒懒歇在了贵妃榻上,看到她,先抛了个超级大白眼过来:“你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又被她给跑回来了?”
刚才当着姑姑的面她不得不留些面子,所以才故意把张姑姑支出去,将小酒唤进来问明情况。
不过苏小酒上哪知道啊,腿在莲香身上,定是趁着辛者库的孙姑姑不注意逃出来了呗!
见她头摇的拨浪鼓一样,荣妃又道:“上次处置那个厨娘的时候,本宫不就说过让你将她俩逐出宫去?你怎么还留着她?”
“啊?把她也赶出去?”
苏小酒愣了:“您当时说别让她俩凑到一起,所以奴婢就只把秦秀一个人赶出去了”
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因为荣妃眼中的无语越来越明显。
“平时看起来挺机灵的小姑娘,这次怎么就缺心眼儿了?”
荣妃简直不知再说什么好,赶一个是赶,赶两个也是赶,就差这点事?
苏小酒摸摸鼻子,解释道:“娘娘也无需如此担心吧,莲香虽然又懒又馋,性子强势了些,可上次没第一时间认出公主,也算是情有可原,所以奴婢想着让她在辛者库劳动改造就够了。”
毕竟这种犯了错的宫人,尤其是犯了大错的宫人,所谓赶出宫去并不意味着就得到自由,而是会发卖到宫外那些牙行,最后都会流转到一些穷困的地方做贱奴,那可比在辛者库里要惨多了。
辛者库顶多是又脏又累吃不饱,做了贱奴除了这些还经常挨打,被打死的不在少数,而且根本没人管,想要出逃更是难上加难。
莲香说到底也是个才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又没杀人放火,说起来跟姑姑又有关系,她没法做的太狠决。
荣妃知道她性子,看着厉害,心思却比豆腐还软,而且刚才当着张姑姑,她已经做主将人留下,再说多了也是无用,便道:“虽然人已经留下了,但你要命人时时看好她,一不准进内院,二不许靠近小厨房,只许在外院,明白吗?”
“嗯嗯,这点奴婢还是明白的。”
荣妃,看着她叹口气:“本宫并非逼迫你成为一个铁石心肠之人,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们之前又有许多旧账,多防备些总是好的。”
“奴婢知道,您是为了奴婢着想,您放心,奴婢会派人留心的。”
出乎意料的是,莲香领教了辛者库中的辛苦,再次回来仿佛变了一个人,不仅手脚勤快,任劳任怨,对待其他人也不敢再颐指气使,有什么活计都是争着抢着去做,渐渐的得到了大家的认可。
这让张姑姑略感欣慰,毕竟依照荣妃的性子,若是看不惯的人,断不会留在身前碍眼,却因为自己这张老脸,开口把人留下,她自是担心莲香不争气,辜负了娘娘的一片心意。
见她知错能改,慢慢便放下了心中大石。
眼见离着太后生辰越来越近,各宫都忙活着准备寿礼,意在别出心裁,不落俗套,因此绞尽脑汁,几乎都不互相串门了,便是十七也突然改了性子,每日除了排练歌舞就是在太后身前尽孝,倒是把太后之前因为他偷摸出走东黎的气消了不少。
而元和帝也不知忙些什么,已经许多日子不进后宫,其他人不说,便是初一十五都不去中宫留宿了,惹得宫里又是一阵流言四起,只说除夕夜宴,皇后办的太过寒酸,让皇上好没面子,这才被冷落。
苏小酒跟荣妃早已商定了策略,因此倒是难得闲适下来,也有了更多时间钻进厨房琢磨好吃的。
不过很可惜,阮妃那道点心她却始终只能得其形,味道上总是略逊一筹,甚至对自己的厨艺产生怀疑。
“我就不信了,不过是样点心,我还能研究不出来?!”
也不是非吃不可,是接受不了这种挫败感。
这段时间她百折不挠的尝试各种法子,终不得要领,已经至少用了上百斤面粉。
可算肥了小香,实验失败的点心连厨娘们都吃腻了,最后不得不流水一样端去了猪舍。
起初负责养护的小太监还觉得如此美味,拿来喂猪太过可惜,每次都悄咪咪留下一些自己吃,到了后来,干脆连看也不看,一股脑倒进小香的食槽中。
小香倒是吃的欢实,从那以后肚子就没憋下来过。
非染见她跟一样点心较起劲,大有不做成功就做到地老天荒的架势,劝道:“苏掌事,要不然你就派人去婉仪宫问问?这点心不过是家乡小吃,也就不是什么保密的方子,阮妃娘娘既然有心与娘娘交好,必定不会吝啬的。”
苏小酒郁闷的将手中面团扔回盆子里,又泄愤一般捶了两拳:“没道理啊,怎么会做不出来呢?莫非她是格外加了什么香料?”
越是不知道,心里便越是猫抓一样,最后干脆解下围裙道:“罢了,我得去问问阮妃娘娘。”
她已经连着失败了几十次,差不多已经成了执念,若是再做不出来,晚上睡觉都得失眠,今天必须要搞清楚!
非染难得见她孩子气的一面,微微抿了嘴,便是笑过,说道:“那掌事便去吧,午膳您不用担心,我盯着厨娘们做便可。”
“那就麻烦你啦!”
苏小酒净了手,火速赶往婉仪宫,离着饭点还有段时间,若加紧些,回来正好做出来为显诚意,还特意端了盘自己做的点心阮妃送去。
阮妃自上次在荣华宫坐了冷板凳,便没再去过,听闻苏小酒上门,心里先是咯噔一下,见她笑眯眯的进来,手里还托着盘点心,绣针一下刺进了食指,飘出一点殷红,慌里慌张的站起来道:“苏、苏掌事?今日过来,可是娘娘有什么吩咐?”
这才几日,她好似又瘦了些,跟上次不同的是,今天看起来明显有些憔悴。
旁边的绣绷上,百寿图已经绣了大半,看来也是为了给太后赶制寿礼闹得。
苏小酒不好直接说自己是来讨方子,便将点心放在桌上,笑道:“上次娘娘送去点心,我们娘娘一直记挂着,今日恰好奴婢也做了些,娘娘便特意嘱咐给您送些来。”
本以为阮妃会客套一番,谁知她却面露惊慌,看着她盘中的点心如蛇蝎般,磕巴道:“皇、皇贵妃专门让你来,给本宫送、送点心?”
莫不是受宠若惊?毕竟那天她去的时候,娘娘表现的十分不耐,这次自己假借娘娘的名头过来,她不敢相信也正常。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
苏小酒看着她,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开口要配方才好,总觉得自己进来第一句话就跟人讨要配方有些不礼貌,于是又道:“这点心是奴婢刚做的,还热乎,娘娘不尝尝吗?”
说着又将盘子端起,殷勤的捧到了阮妃面前。
这下阮妃的紧张之色更加明显了,身子往后躲去,忽而软了下去,仿佛苏小酒端的不是点心,而是毒药,摇头道:“本、本宫不饿,谢皇贵妃美意。”
苏小酒莫名其妙,俯身想把她拉起来,不想阮妃却像见鬼一样,啊了一声将她的开,旁边的宫人赶忙上前,一左一右将她搀住。
屋子里静,因此这啪的一声便格外清脆明显,苏小酒没想到她反应会这么大,该不会日夜赶制寿礼,精神都失常了吧?
低头一看,手背已经红了,自觉不好再久留,便有些尴尬的缩回手道:“奴婢无意冒犯,若您不想吃,那奴婢就先放在这了。”
阮妃颤颤巍巍从地上爬起,见她真的转身准备走,眼中惊疑之色褪去几分,试探道:“你真是,来给本宫送点心的?”
苏小酒被她问的发懵:“不然娘娘以为是什么?”
当然,她确实还有别的事,不过看阮妃的反应,说不得连配方也记不清了,还是改天再来问的好。
阮妃却已经起身站好,恢复了镇定:“哦,没什么,只是上次去给皇贵妃送点心时,见她似乎多有不喜,今日再见苏掌事,便以为是嫌点心不好吃,来兴师问罪的。”
这下苏小酒更蒙圈了,这什么脑回路,哪有带着点心来兴师问罪的?
若不是小香吃过她的点心后依旧活蹦乱跳没有任何异常,苏小酒都忍不住怀疑她是不是做过什么手脚,现今在做贼心虚。
总觉阮妃今日举止怪异,便道:“娘娘多虑,奴婢今日是特地来致谢的,如今点心已经送到,奴婢这就回去复命,先退下了。”
阮妃忽然笑了,开口道:“如此说,皇贵妃是觉得本宫做的点心好吃?无妨,若她喜欢,本宫改天再做些送去便是。”
她今日古古怪怪,就算真的做了苏小酒也不敢给娘娘吃,想了想,反正已经跑来一趟,干脆还是直接问出配方算了,便道:“其实奴婢今日过来确实有一事相求,不知娘娘那点心是怎么做出来的?奴婢试着做了多次,都比不上娘娘的手艺。”
阮妃笑的更加灿烂了:“那点心虽是故乡特产,本宫却加了自己的秘方,与外面卖的大有不同。”
这就是委婉的告诉她,配方不能说,苏小酒也不强人所难,于是屈膝道:“既如此,奴婢便不再多问了,告辞。”
阮妃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发怔,墨尧本在后殿练字,写了几张鬼画符便失去了耐心,听到前面有动静,像是苏小酒的声音,忙颠颠的跑了出来。
最近母妃不知又怎么了,他明明没有淘气惹祸,却又被拘了起来,不仅不能去荣华宫玩,连偏殿那两个丫头都没怎么见到,早就闲的身上长虱子般难受,结果兴冲冲的跑出来,却没看到苏小酒的身影,以为自己听错了,一张小脸顿时垮了下来:“母妃,我想出去玩。”
阮妃回神,见儿子已经坐到椅子上,一手捏起块糕点左右看看道:“咦,这点心好像酒酒姐姐做的,她刚才真的来过了?”
说着就往嘴里送。
阮妃一个箭步上去将点心打掉,虎着脸道:“什么东西就敢吃?也不怕肚子疼!”
却不想自己也给荣妃送过点心。
墨尧没防备,点心被她拍到地上跌碎了,被关了许多天的小宇宙爆发,从椅子上跳下来哇的仰着脖子哭了起来:“母妃坏!我都写了半天字,早就饿死了,你还不让我吃东西!”
“你那也叫写字?别以为我没看到你画的满纸上跟鬼一样!”
阮妃被他嚎的心烦,上去又是一巴掌打在屁股上,骂道:“别哭了,赶紧回去写!今日不把三字经抄完不许吃饭!”
墨尧哭的更响了,一边哭还一边发脾气,把椅子踹翻:“我不写!我又不喜欢写字,我要去学功夫,当将军!”
他不说还好,一说这个阮妃更加气闷,她原本就知道自己没什么筹码,唯一能依靠的,也不过是墨尧能懂事些,将来比其他几个兄弟更优秀,说不定还能有些希望,却不想每次让他读书识字,都跟强按着老牛喝水一般费劲,只觉浑身都要虚脱了。
墨尧干嚎着,从指头缝里见她走神,一边用眼神警告宫人别多嘴,一边悄悄靠近门口,然后一溜烟跑了。
等阮妃反应过来,他早已经跑出了婉仪宫大门,将阮妃气的直跺脚,指着屋里的宫人骂道:“你们都是死人不成?!就不知要拦着些吗?!”
宫人们噤若寒蝉,她们又不是没拦过,只是三殿下每每哭的跟杀猪一样,说被弄疼了,阮妃还不是心疼儿子,再拿她们问罪?
阮妃重重叹一口气,罢了,儿子这脾气也不是一天两天,那个位子,看来注定与尧儿无缘。
而荣华宫那位看似不声不响,实则来势汹汹,只怕最后
她已经无法选择,但尧儿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