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屏施加在茶几上的法诀能让鬼怪必须说出实话,如果遇到那种一声不吭的鬼作用不大,可是这鬼就剩一个舌头,甚至连逼供都不需要就自己在那里说开了。就算它倒出了不少消息来,众人依然觉得这“舌绽莲花”的嘴太碎了一点,一句话里多半都是炫耀和自命不凡。
它是白神的手下的一部分,用它自己那个贴金的说法是“护法”。吕屏倒是比较认可这个结论,这只鬼本身的实力并不是特别强,却有另一股来自源头的力量为它提供阴气。
“你已经被我们抓住了,就算有什么后台也保不住你。”陆凝挑了挑眉毛,“舌绽莲花?看来你的本事也不过如此,连我都能把你从藏身之处揪出来。”
“哈哈?我需要那个?你们就算在这里将我驱除,也不过是破坏了一个分身而已。你们远远不知道白神和护法大人的恐怖!这个地方已经是我们的囊中之物了!那个女人,你以为你的女儿真的会这样安全下去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没有人能逃过,哈哈哈!”
“它在虚张声势,虽说不算是假话,可它也不会知道实际的状况如何。”吕屏安慰了杜女士一句,“当然,为防万一,之后我们还要看看你女儿的情况,避免出现什么问题。”
“谢谢,谢谢道长,谢谢各位!”杜女士感激地说道。
吕屏从包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把舌头装了进去。众人起身准备去接杜女士的女儿回来,这时陆凝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应该是有什么信息或者通知。
她拿出手机,愣了一下。
接龙的后一段已经上传完毕,而下一棒落在了她的手里。
一掷千金:请于十二小时内完成下一段接龙,并通过审核。若失败则自动转交下一人,你将不能再继续参与。
“怎么了?”吕屏稍微停了一下脚步。
“没什么,尽快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完,下一棒到我的手里了,我需要一些时间看看上一个人怎么安排的以及我怎么加一些东西进去。”陆凝低声对吕屏说。
“明白了。”
杜女士的女儿在大东路的另一个小区,过去的时候她就打了个电话,让女儿下楼来等着。陆凝开着车,脑海里思考起自己这一棒应该写的内容。她不准备去试探郑云亭的审核容忍度,假如郑云亭真的有问题,那这种行为纯属加速自己的死亡。最安全的做法是跟着前面的去续写,要稍微冒险的话她也可以另开一个支线。
很快,车就到了那个小区门口,反正有吕屏在,陆凝就打开了手机,先看看新一段接龙是写的什么。令人意外的是,这次的人也开了个新头。
老一辈人,会举行一种叫白礼的仪式。邓阿公那双浑浊的眼睛,也就是在说起这个的时候,还会稍微有些精神。
“我的女儿,我的外孙,都是因为白礼,因为白礼啊。那些人说,他们有福,可是我呢?我还能享什么福?我什么都没有。你说,白神怎么不把我这个老头子带走啊?”
疯疯癫癫,也让村里人不怎么待见他。祁旭刚被父母带回老家的时候也被叮嘱过,不要和那个疯老头子说话。
可是越是禁止的东西,就越让人忍不住好奇心。
在去村口的小卖部买东西的路上,祁旭刚看到躺在一块石头上哼歌的邓阿公,就忍不住问了他一句,也正因为如此,他知道了一些隐秘。
“白神需要在人间行走的仆从,我的女儿和外孙子就是被选走的。我也是命苦啊,牺牲我们家造福乡里,凭什么啊……哎呦……”
“白神是什么,仆从又是什么?”祁旭刚正是对这些感兴趣的年纪。
“白礼祭祀的神就是白神,死掉的人就是白神选定的仆从。小年轻,你比较走运,没生在那个年代。呵呵呵,白神喜欢的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小姑娘,我们这些糟老头子,坐着等死咯……”
邓阿公说话经常颠三倒四,但他活得久,听过的故事也多。在回乡下的那阵新鲜劲过去之后,祁旭刚发现这个老头子讲的故事比家里那些繁琐的规矩有趣多了。
“白神选仆从,就是要年轻力壮?我可听说很多祭祀都要童男童女。”
“不知道哦,你去村子里的祖庙,看看那里都供着的。老头子的记忆中,白神从来都是选身强力壮的年轻人,你这样的是最好的。”
“哈哈,好。”祁旭刚不敢在外面留太久,应付了两句就跑了。
但是祖庙这件事也勾起了他的好奇心。后来他旁敲侧击地问了一下父母,祖庙除了祭祀的时候不让随便出入以外,平时村里人还是能去拜祭的,只要不闹出什么亵渎祖先的事情就行。祁旭刚在村里玩了几天也混熟了路,找了个白天就去祖庙看了看。
祖庙的光线条件不怎么样,残留的香的味道略显呛人,还混合着朽木的味道,这个地方恐怕非常缺乏打理。
祁旭刚稍微适应了一下这里的光线条件,然后继续往里走。祖庙这种地方,供奉着的灵位也不少,漆过的牌位上写着一个个祖宗的名讳,祁旭刚甚至能看到他家族谱上的一些人名字。在祖庙更深的地方,则是一个巨大的无面神像,年代久远,上面已经有了一些青苔。
在神像脚下,左右分列着十个盒子,盒子的前方则用如同铜钱的金属片打上名字放在前方,中间的方孔中有蜡烛的痕迹。
盒子上的花纹和绘制都不是特别清晰了,但祁旭刚借助手机还是看清楚了上面的字样。
“眼、耳、口、鼻、舌”在左,“心、体、指、臂、足”在右。
看清楚那些花纹和字之后,祁旭刚莫名有了一阵眩晕感,他捂着额头走出了祖庙,晕晕乎乎地往家里走,不知道为什么,他已经陷入了一种脑子浑浑噩噩的状态,仿佛有什么在推着他。在路过邓阿公常晒太阳的那块石头时,他被老人一把拽住了。
“你这娃子,胆子也真是大。祖庙那里供着白神,吃不得你也震了你的魂魄。来……”
邓阿公将双手举到祁旭刚面前,迅速地拍了四下巴掌,祁旭刚激灵灵打了个哆嗦,目光这才有了焦距,落在了邓阿公身上。
“邓阿公,这……”
“回家吧,快走吧,都离开了,回来做什么。祖宗,祖宗,死人啊,有什么好惦记的……”邓阿公摇着头,转过身佝偻着离开了。
祁旭刚回家之后,忍不住后怕就向父母说了此事,理所当然地遭到了一顿斥责。不过那之后,他父母就急匆匆收拾了一下,拜祭了一下祖先,带着祁旭刚返回了庚午市。
他并不知道,自己还没有从白神的手中逃出来。
上传者,大农
大农的本名就是史大农,这一段故事要说像祁旭刚的经历,倒是更像他自己。值得注意的是这一段直指白礼的接龙段落当中将白神所收的十个仆役给点出来了,和自己这一边还真有些相合。
一掷千金:大农你这写的是自己的事吧?
大农:我听我爹说的,就安在祁旭刚身上了。
11路超跑:喂喂喂我可是城里人,祖上的老家早就没啥来往了,过年也是找郊区烧个纸完事,你怎么就放在我身上了?
大农:放我自己身上我怕……
11路超跑:你个大老爷们倒是勇敢点啊!
陆凝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就没再问了。史大农无论如何确实弄到了一些白神相关的信息,而且和自己这里正巧相应——舌,在五官当中一般的认为并不是舌而是眉,一些特殊情况下才会用舌。白神的关联又是如此明显,她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史大农正在写这个故事,自己这边才遭遇到了舌绽莲花。
而另外一边,吕屏也已经给那位小姑娘看过了情况,她的身上只有一些和之前齐眉类似的阴气丝,随手驱赶了即可。
“虽说目前的危险暂时解除,但杜女士近期还是离开此地比较好。那邪祟并非单独行动,而是有一个鬼怪团体,这种已经成了规模气候的难保日后不来报复,远离一片地段是最好的选择。”吕屏说道。
“明天我就带着女儿走,我在南方有个朋友,不,直接搬家。”杜女士搂着女儿,忙不迭地应下。
“贫道将赠一护符,若见朱砂痕燃烧殆尽,须速速离开,设法联系我等。不必拘泥于今日明日。”吕屏抽出一张黄纸快速动笔画出一张符来,折成一个五边形递给了杜女士。
这件事算是处理完了,陆凝就近找了个有包间的餐馆,带着众人在这里吃午饭,同时也分享了一下最新的这一段故事。
“哇啊,这不就是那个什么舌绽莲花?”滕璇惊讶地说,“所以你们真的在描写我们的现实?故事里的事会以另外一种形式出现在现实中?”
“至少目前看来是如此。”陆凝看向吕屏,“吕道长认为呢?”
“贫道此前从未见过此类情况,鬼怪能凭借臆想创造幻境,这不足为奇。然而令如此广大的范围内出现……李姑娘,白神由来已久,道门知晓此事也有二三十年了,若是这二三十年的邪恶皆因故事而起……耸人听闻。”
“那么我这一部分更要好好琢磨一下了。”陆凝点了点头。
她现在其实还是有些奇怪的。
鬼怪类场景危险度确实不低,不过一般也有相应的对策,毕竟集散地并不是单纯为了让人求生而设置的场景。如今陆凝的遭遇连有惊无险都称不上,都是被形容得危险然而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这虽然和她游客的经历丰富有关,同时也非常符合升阶场景那容易令人麻痹大意的表面阶段。
想想看,血灾的时候稍微学习一点血术、神术,甚至以游客的素质偷到一些武器就能打倒那些除了不死以外没太多特殊性的村民,那便是表面。错位魔方当中稍微难了一些,场景里各式各样的怪物,可是当你设法了解到里面的交易商人存在后,攒点钱买个厉害的武器就能无惧于场景中的各种小怪物,这也是表面。
这些表面上的增强和场景本身最内核的杀机一点关系都没有,纯粹只是给人一个胜利的幻觉。
陆凝根本不敢放松……白神和白礼就是她真正要面对的吗?还是说这也不过是事件链的其中一处?
她看了看手上的白环,应当将这一类的东西也放入故事当中。不过与此同时,她也必须警惕,当自己在构思故事的同时,故事里的内容或许就会出现在现实当中,人类的想象力可是很难界定强度的。
“需要现在就开始动笔吗?”滕璇问她。
“不,我要思考一下,还得通知一下陈航和海瑶。我应该会继续之前周诗兰的那部分故事,为我们增加一些筹码……我都不知道算不算是为我们增添了筹码。”陆凝晃了晃脑袋,现实和故事反复交替,再想下去就是无限套娃了,此时反而应该去繁从简。
“既然如此,我便根据这上面所描述的部分,开坛一问。”吕屏拿起菜单,“李姑娘,贫道要点一些菜色。”
陆凝见过他开坛,吕屏师承的道术能根据关联性来进行推测,而如今白神的十个仆役已经出现了如此明显的意义,要锁定其中的关联性就容易了许多。
“烤猪眼,凉拌猪耳朵,鼻子到嘴部分的猪头肉,黑椒牛舌,无骨鸡爪,猪肘子,鸡心烤串,烧鸭一整只,炸手枪腿。”
“好家伙吕道长你胃口可以啊。”滕璇嘴角抽了抽。
“他点的是那十个侍从对应的部位,估计等开坛之后,东西也都像之前的茶叶、酒之类的一样,没法吃了。”陆凝说道。
“让你破费了,李姑娘。”
“吕道长,归根结底你是在帮我解决我身上的问题,这一路上我出钱是应该得。除此之外,给你们自己点一些吃的吧,齐眉,你也是,吃得完的前提下随便点。”陆凝财大气粗,完全不在乎这点开销。
等菜的时间,她也在脑海里慢慢拟定了自己这一部分到底应该怎么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