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凝并不会同意自己不在的时候让别人进入房车内部的。
感谢秘密场景,在她提出了这样的要求之后,衫山和稻原也没有什么反对意见,两个人在副驾驶想办法挤出了空间。也幸好这两个人体型娇小,房车的空间还算够。
“从这里过去的时间不算长,不过为防万一,我希望我们有限度地交流一下自己能够处理的问题范围。”陆凝发动了车,看了一眼副驾驶的两个人,“我的主要本事都在于医术,也擅长一些毒药制作,枪法也还行。但我能够做到的也就是这些,集散地分配给我的是一个偏辅助的角色,不要指望我能在危机关头突然爆发出什么力量来。”
“了解了解!”衫山看上去兴致高昂,“浅山跟我说了,他已经把我们的一些身份背景告诉你了是吧?不过他也没办法了解太多。”
“是的,你们两个是阴阳师,这个职业一般来说不会误解吧?”
“不会。不过你也清楚,阴阳师体系内也有很多不同的分支,我和稻原两个的家族实力差不多,研究的方向不同。我们两个分别擅长的是术和式。”
衫山说着,伸手到颈间将一根挂饰拎了出来,那是一个透明的圆形水晶球,里面装着一半的液体,随着衫山的动作慢慢流动。
“一般情况下遇到的危险应该不需要你来救我们,做好自保工作就可以了,我擅长的术是顺相生五行术,足以应对大部分状态了,而稻原……”
“我自己说吧。”稻原点了点头,“陆医生之前也看到了,我能够驱动的是‘式’,但是我还没有自己的式神,使用的都是临时凝聚出来的。我这一系的优势在于积蓄,因为‘式’只要做成就可以保留,给我时间的话形成一个军团也不成问题。”
“但是现在不要指望,她最多是自保。”衫山毫不客气地戳穿了她。
稻原笑笑,也不辩驳。陆凝便跟着点了点头。
就像她自己一样,两人肯定不会交底,集散地发放的身份足以给每个人盖上好几层假面,不过从另一个方面来讲,现在说出来的这些她们二人肯定能做到。
那就方便多了。
花了十多分钟,陆凝就将车停在了湖边小屋那里,三个人下车走向小屋的大门,经过外围的篱笆墙时就发现餐厅的窗户已经恢复如初了。
“明天才是周二。”陆凝站住了脚,“镇上唯一会来这里的清洁人员肯定还没来过,所以……”
“传说是真的。”
衫山捏着水晶球饰品,轻轻晃了一下,里面的液体渐渐变成了白色。
“一式,剪影。”
稻原将四个纸人抛向了周围,纸人沾地即化,而后稻原的脚下除了她原本的影子以外,又延伸出了四个被拉长的人影,四个影子完全无视光和影的规律,不断拉长到了餐厅和周围,知道头部透过窗户进入了餐厅中。
“没有任何异常,所有东西就像没人动过一样。”稻原不自觉地咬了咬手指,“你们还记得我们离开的时候吗?”
“我倒是希望连那些木头也一并还原了。”衫山将门拉开,瞥了一眼院子里,眉头皱了起来。
“卡尔留在这里的烧烤架已经不见了,不过还有个东西我们可以看看。”
陆凝直接翻过篱笆跳进了前院,走向了角落的泳池。
那个晚上罗伯特给她看过那个水瓶之后,就随手放在了池子边,之后发生了那么多事,也没有去回收。
而如今,那个玻璃瓶依然还在,只是里面的水却变得清澈了。
奇怪的是,无论陆凝拿起瓶子再怎么摇晃,水都保持着清澈的状态,那些原本让水污浊的物质并没有“沉淀”,而是直接消失了。
还是说……
陆凝看向依然浑浊的池子。
回到了原本的地方呢?
查看了这个之后,衫山和稻原便熟门熟路地跑向了工具间,陆凝跟在后面,很快便再次来到了地下室的入口。
这是一个简陋的盖子,上面用一张脏兮兮的毯子盖住,衫山和稻原正准备将毯子掀开的时候,却同时停手了。
“之前你们来过的吧?”陆凝看了一眼毯子和周围完全没有别的痕迹,灰尘遍布的地面。
“你觉得是还原吗?”
衫山问稻原。
“不知道,但是这永远不是什么好事。”
稻原的头上微微有了点冷汗。
场景里面的各种谜题里,时间困局永远是棘手名单排名前五的。
而二阶的人多少都经历过一些,很显然衫山和稻原在这方面的经历并不怎么美好。
“现在先不要太担心这个。”陆凝用脚把毯子挪到了一边,然后和两人一同将地下室打开,“如果是还原那还可以利用一二。”
三个人走下了地下室。由于已经来过了一遍,再找那些木块也快了很多,衫山和稻原很快就从地下室的杂物堆里将一块块木头翻找出来,然后堆放到了楼梯前。陆凝并没有寻找的能力,便蹲下来翻检这些木头。
以她的视角来看,这些木头很像是个拼图。
它们并不是被破坏了之后丢弃的,每一个碎块都做了涂漆和过油的防腐处理,切面平整,应该是有意将它切开之后藏在这里的。
不过……即便是作为魔人,陆凝也感觉不到那上面有什么特别的力量。
她开始试着将那一个个木块拼接在一起,按照纹路和上面的一些痕迹拼接。很遗憾那些并不是文字,而是别的什么刻痕。
没过很久,所有木块就全都被找了出来,衫山和稻原也加入了拼图游戏中,三个人一起动手速度也快了不少,最终,一个六芒星形状的大型拼图完成了,而那些伤痕则形成了六角和中心的图案。
刻制图案的人手法粗劣,从外表看上去就像是简笔画一般。六个角分别刻着一个火柴棍一样的小人、一个菱形的眼睛、一颗用细棍顶着的心脏、一把钥匙、一颗没有树叶的树、一个被斩断的十字架。
而被六个图案围绕在中间的,则是一个“♀”一样的符号。
“这是什么?女性?”衫山戳了一下中间的符号,有点不解,“难道是指魔女?”
“说不定是的。”
“那周围这些……又是什么?有什么特殊含义?”
“召唤魔女的仪式?”稻原也猜测道。
陆凝由着两人瞎想,自己则开始考虑这块木板的来历。
普通游客知道的情报包括魔人、魔女回归这个场景名字,虽然由此不难联想到魔女召唤,却还没人知道魔人要进行魔女仪式才能令魔女回归。木板上的东西显然和仪式相关,那个符号确实应该代表了魔女,但同时还有另一个意思……
如果是那样,那她就得想想魔女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状态了。
不过在那之前,还要先确认这块木板的可信度。
她拿出笔记本,将木板上的图案临摹了三份,然后给了衫山和稻原。
“你们之前说是在这上面感觉到了什么奇怪的能量?”
“对,这块木板应该是经过了特殊处理的。”衫山的手指在纹路间慢慢挪动,“现在我依然能感觉到,这种东西很像是阴气,又像是死气?奇怪,到底是谁,为了什么把木板拆解,扔到这种没人找得着的地方?”
若不是衫山和稻原,这木板恐怕永远别想见天日。
“说不定是情急之下的应对手段,我们要把木块带回去吗?”稻原问。
“带,我们要看看它还会不会自己跑回来。”衫山说完,这才有点不好意思地看了眼陆凝,“我是说……蹭车没问题吧?”
“可以。”
三人分开将木块搬出来,放到了房车上。陆凝将车门关好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却感觉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她急忙扭头,看见的却是静悄悄的森林。
“喂……刚才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什么?我没注意。”衫山也向着陆凝看的方向张望了一下,并没发现什么。
又是幻觉?
陆凝不免心头生疑,若是幻觉属于魔女所为,那老是找自己这个和她同阵营的魔人干什么?不是应该干扰人类游客吗?
她可没准备追上去,反倒是衫山有点紧张了起来,手指托着水晶球紧紧盯住了那个方向,一步步退到了驾驶室里。
“没有,可能是我看错了。”陆凝安全发动了汽车,听见发动机的声音,衫山才有了一点安全感,然而就在此时,稻原忽然问了个问题。
“对了,那天……莎莉和薛逢春的尸体是怎么处理的?”
“尸体?当然是他们带回——”
衫山话没说完,猛然顿住。
如果真的将尸体带回去,又怎么处理?薛逢春的尸体是曲祀源和潘海树搬走了,而莎莉的尸体则由罗楠开车送回,可是……那要怎么遮掩?
最好的方法莫过于路上找个地方埋了,甚至在树林深处丢掉也不是不可以,毕竟游客表面上无论感情表演得多好,互相是否真的认识还是个问题呢!
眼前忽然暗影忽闪,那一瞬间的昏暗几乎就在人的反应极限,若不是高度紧绷甚至无法察觉。
“用金,阳雷!”
衫山本来就处于一触即发的状态,被这么一吓顿时抛出了手上的术,金色的雷电从车里直接打了出去,自然是扑了个空,反倒是陆凝这里手一震,车子登时熄火。
“喂!不要慌乱——”
车窗上炸开了一团黑色和红色的混合物质,那是一只乌鸦,它用极快的速度俯冲下来,不要命一般地撞在了车窗上,理所当然地粉身碎骨。然而与此相对的是车窗上也出现了不明显的裂痕。
“见鬼!”衫山伸手撑着车顶,另一只手则托起了水晶球,白色逐渐转变为墨一样的黑,“陆凝!发车!我们得离开这里!”
“我正在打火!”陆凝拧了好几遍钥匙,或许是刚才的雷击缘故,车子迟迟不见反应。
“星式,破军。”
稻原伸手将两个纸人贴在了车窗上,劲风从车窗外卷起,两只后续扑来的乌鸦一瞬间被风刃切成了四块,然后卷向了别的方向。
“金生水——还不能发动吗?我道歉!可是别在这个时候出问题啊!”衫山眼看侧面又有一只乌鸦扑下,急忙驱动术法。
“只是乌鸦,我们能应付。”稻原倒是还稳得住,还能抽时间宽慰陆凝,“你只要专心发动车就好。”
车外出现了一朵朵冰莲花,这些莲花看上去没有实体,但在乌鸦穿过的瞬间立刻凝聚成型,瞬间就将一只乌鸦自内而外撑碎。
万幸的是,陆凝终于将车子重新发动了。
房车缓缓移动,而在无暇顾及的车后不断传来撞击的声音,很难想象那究竟是怎样的景象,陆凝调转车头,迅速开到了树林上,可天空中依然不断有乌鸦冲下来,玻璃上的血肉被风清除了不少,却免不了沾上新的。
“这样可不行!视线会被挡住。”陆凝不断用雨刷试图刮掉那些血肉,却只能让车窗变得更糊。
“破窗!我们两个掩护你离开!”稻原当机立断。
“用水——燥雨!”
衫山伸手按在了车窗前,清脆的炸裂声传来,玻璃连同上面的血一起化为了细碎的碎片,呈暴雨状往前方散射出去,所有试图自前面扑下的乌鸦被这一击命中后立即浑身撕裂,瞬间爆散成为了新的血雨炸开。
“刚才就是这些鸟?”陆凝重新获得了通畅的视野,踩着油门以最快速度甩开乌鸦们的追击,“可是群鸟啄杀……似乎并不是……”
这时,出于开车的下意识,她看了一眼后视镜。
在渐行渐远的道路上,数十只乌鸦在低空盘旋着,而一名穿着黑色镶边长袍的女人就站在道路的中央。她的脸上是一张银色的金属面具,只有眼睛的部分留出了一条窄缝。女人抬起手,一只乌鸦落在她的手腕上,发出沙哑难听的鸣叫。
她那淡金色的短发在乌鸦们拍动翅膀卷起的风中慢慢扬起,随后转过了头。随着车拐了个弯,女人的身影彻底被树林所遮挡。
“那些乌鸦好像不再追击了。”稻原最先察觉了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