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的时候,第十区的黑市就正式开业了。
在这里,每天都有不同的交易在进行着,大部分人会用各种手段将自己的面部遮掩,防止身份的暴露。更严重点的浑身都会裹在宽大的衣服里,恨不得亲妈来了都认不出的那种。
黑市自然有各种非法物品交易,不过别的也不会少。这里并不兴拍卖之类的堂皇方式,交易双方互相讨价还价达成共识之后,拿了东西走人算是最常见的一种,等到下次见面依然不知道对方是谁。
陆凝戴着一张从老板那里淘到的金属面具,用风衣裹着套头衫,慢慢走进了黑市区域。
这里不禁止任何人出入,也不禁止任何交易。百分之七十左右的商贩部都是流动商贩,拿个牌子往街边一蹲就算开张。而这样一来,能够在这里拥有一个店面的肯定都来头不小。
刚一走进入口,陆凝就看见了一座红顶的三层小楼,一个被子弹穿透的红色靶子标志被挂在了店门口,没有名字,窗户也被铁片封死,但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军火。
从此处右拐,是一条坑坑洼洼的黄土街道,两边都是低矮的棚子,已经有人用木牌写了物品坐在棚子下方等着主顾上门了。陆凝一路看过去,从珠宝玉石到奴隶禁药,什么都有。
这条街的尽头则是另外一家商店,比起路边的那些贩子,这家店简直把意思说得堂而皇之。一张黑色的布上画着被火苗炙烤的银色纸张,纸上的一包白色粉末正在散发出一缕烟气。
这家的生意比起之前卖军火的显然更好,甚至有一些除了脸上还戴着点东西整个人都形销骨立的人抱着小包从店铺里走出来,眼看就活不长了。
从这里左转,又是一条和之前相似的道路。陆凝走着走着,看见一个“毒药出手”的牌子,便蹲下来问了声价格。
“你要买什么毒药?”摊贩的声音嘶哑而难听,他只用黑布把脸缠了起来,眼睛那里留出条缝,用有些癫狂的目光看着陆凝。
“见血封喉的你这里有吗?”
“嘿嘿……我喜欢你这种人,有!当然有!”摊贩扭头从旁边一个破烂皮包里掏出了一个肮脏的瓶子,放在了身前。
“大自然会告诉我们很多知识,毒就是其中一种,箭毒蛙和毒树之王见血封喉便是其中代表。从中萃取出来的剧毒只要擦伤皮肤,保证几秒钟之内就完蛋。”
“你这一瓶就是?”
“不相信?没关系……”摊贩拿出一根细针,拨开瓶盖将针探进去蘸了一下,随后从身后提出一笼子老鼠,伸手进去抓了一只出来,用针在老鼠身上戳了一下。
顿时,老鼠便开始剧烈抽搐起来,仅仅三秒过后便瘫软了下去。
“怎么样?”摊贩将老鼠递给陆凝,自己又拿出一个小瓶子将针丢进去仔细塞好了瓶塞,“不管杀人还是自杀都很快。”
黑市的交易讲究现场验货,而摊贩准备这么周恐怕也是老手了。陆凝离开摊位的时候,那个小瓶子已经放进了她的口袋里。
走了一段距离之后,她发现了另外一个特别的摊位。
这里扎了一顶白帐篷,一名矮小的老妇人坐在帐篷里,手边放着水晶球、铜钱、塔罗牌等各种混杂的占卜用具,这里最特别的一件事就是老妇人并未蒙面,一张皱纹深陷的脸上拧着似乎永远也不会淡去的忧愁。
这是一间占卜屋。
居然有四五个人在这里排队,这在黑市几乎是见不到的景象。
“这里是做什么的?”陆凝走过去问队伍最后面那个人。
这个人转过头,一张骷髅面具赫然贴到了陆凝面前。
“鬼婆婆是占卜师,她的占卜百试百灵,只可惜年纪大了,精力不济,也就早晨开张一会。”
骷髅面具说完,歪着头盯着陆凝的面具,忽然问道“你的面具哪里买的?看起来不错,我也准备弄个这样的。”
“别人送的,我也不知道。”陆凝说。
骷髅面具失望地摇了摇头,扭回了头去。队伍的前进速度不是很快,陆凝等了快一个小时才轮到她过去。
“坐吧,小姑娘。”
陆凝刚走进帐篷里,就听见了鬼婆婆细声细气的声音。
“您果然很厉害。”陆凝笑着坐在了鬼婆婆面前,“不知道占卜的费用是多少?”
“看你想占卜什么。你的内心有很多迷惘,不过时间紧张,还是问最要紧的那几个吧。”鬼婆婆伸手抚摸着水晶球,慢悠悠地说道。
“嗯……那杀死我父亲的凶手,您知道吗?”陆凝马上抛出了一个至今尚未获得过线索的问题。
鬼婆婆抬头看了看她,然后从桌子底下拿出一个装满竹签的签筒晃了两下,一根竹签掉了下来。陆凝看了那支竹签一眼,细长,上面只有一些红点,并没有别的什么东西。
“父亲?嗯?你父亲不是健在吗?哦……好吧,你这人真是有点奇怪……”鬼婆婆一边说,一边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从帐篷后面的架子上取下一张棋盘,以及一盒黑白混杂的围棋子。
“小姑娘,抓一把棋子,扔到棋盘上,力气小点,我年纪大了拣棋子费力气。”
她将棋盘放在陆凝面前,然后将棋子盒递给陆凝。
陆凝依言抓出棋子扔出,大概十几枚棋子在棋盘上弹跳了几下,有的落到了外面,有的则留在了棋盘上。
“嗯,嗯……你是说你现在的‘父亲’,原来如此。你也真是奇怪,明明是生相却连着死气,阵中不带破、动但是有变、伤,只可惜这半亲不亲的亲缘关系无法帮你找到明确的位置,下个周五如果你去皇后金冠十八层的后冠赌局,是可以和那个人产生命运交汇的……你近期的命运虽然有小劫却没有大难,但是将来却模糊不清……奇怪,奇怪。”鬼婆婆抬起头,伸手从旁边的塔罗牌里抽了三张出来。
“战车,塔,世界。”鬼婆婆呲了呲牙,“小姑娘,老婆子能力有限,只能告诉你这么多了,若是你信得过,不妨把今天的事情记好,或许对你有帮助。我……乏了,出去告诉他们今天歇业了吧。”
“谢谢您了。”陆凝向鬼婆婆微微躬身,随后走出了帐篷,身后帐篷马上放下了门帘,外面等候的人也传来一阵失望的声音。
陆凝不管那些,迅速钻入了附近的人群当中。
一个有超能力的场景里,占卜的可信度也算是拔高了不少。不过陆凝还不至于完相信,毕竟鬼婆婆的占卜实在过于杂乱,她也无法猜出其中玄机。虽然对方似乎将自己“乌鸦”的身份揭开了一部分,但这也不算是她需要保护的秘密。
下周五要去皇后金冠十八层的赌局,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
今天还有正事要做。
黑市较为靠里的区域,有很多造型简陋的板房,相比于外围的棚屋自然还算是好些,这些房子至少还可以称得上是个建筑。
黑诊所——好勇斗狠者的最爱就是这里了。
敢在这种地方行医的本事都不小,因为本事差的已经被人套麻袋打死了。而且一间诊所两三个医生就能近乎包办所有类型的医疗,从外科到内科,不管是截肢还是正骨,甚至连接生这一类的活也得干得来。
在这样的高要求之下,存活至今的诊所也只有四家而已。
陆凝迈步走进了其中一家的破门。
“治疗还是拿药?”门口有个穿着黑色大褂的男人,坐在马扎上面对着一台黑白电视机,正在看着不知道哪个年月的搞笑节目录像。陆凝进来这人便按了暂停,扭头问道。
“我听说这里有器官走私?”
“哈?”男人撇了撇嘴,“有是有,来源不够。你想找个什么器官?预约要等排队。”
“嗯……那没找错地方。”
陆凝反手勾住门口的帘子拉环,慢慢拉下,将门口遮住,光线顿时昏暗了下来。
男人微微眯了一下眼睛,却骤然被一抹寒光袭向了面门。
“砸场的?”
一声厉喝,男人向后一仰躲过了直击脸孔的飞刀,随后伸手就从旁边的架子上抽出了一把手术刀,翻身就爬了起来。
“反应不错。”陆凝抓着兜帽微微往下一拉,同时一枚金属圆筒砸在地上反弹起来,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闪光弹炸开,男人在阴暗环境下骤然被强光袭击,顿时失去了视力,慌忙开始舞动手里的手术刀。
陆凝挥手弹出剑车,撞飞了男人手里的刀,随后左手飞刀和右手的剑刃从左右刺入了男人的肩窝,迅速抽刀旋身对着他胸口就是一脚。
哐当!
男人撞在了后面的一个铁架子上,上面的瓶瓶罐罐和一些铁器落了下来,砸了他一身都是,一些液体渗入他的伤口中,顿时让他惨叫了起来。
打到现在都没人出来,这诊所今天不开张?
陆凝两剑废了男人的膝盖,然后抓起他的领子低声喝问“诊所里别的人呢?”
“我,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骗谁呢?”陆凝将剑车抵住了他的心脏,“说实话!”
“我,我真不知道,我就是看门,登记,来了客人给老板挂电话……”
“电话呢?”
“兜……兜里……”
剑光一闪,陆凝直接撕开了男人的衣服裤子,一个老式手机从里面掉了出来,她捡起来,打开通讯录,那里面只有几个代号。
“老板、医生、线人、货商?”
“这地方只有有生意才会开张啊……我就知道后面有个手术室是给实习医生准备的,可是别的真不知道……我……咔……”
男人说着说着,嘴角泛起了白沫,不动了。他肩窝流出的血已经成了紫黑色,脸色和嘴唇都开始发青,显然那些药剂中含有剧毒。
“啧。”陆凝将男人撒开,扭头开始搜索周围。诊所外围没有什么有价值的消息,不过倒是找到了男人的登记簿。
上面是各种病症治疗的预约,大部分是器官衰竭、癌症、肢体损伤一类的病症,预约者的名字那上面并没有,联系方式之类的也是没留,只有一个预约时间和见面时间。
很大一部分后面都打了勾,意思是已经见过面了。陆凝基本确定预约只是第一次确认,更详细的信息则是第二次见面后商谈的,这么看来这个男人大概真就是个看门的而已。
她从架子上挑了几个没有摔下来的瓶子装了起来,接着走到了诊所后方。
左侧是一排左右六间狭小的手术室。和外面的肮脏不同,手术室的环境干净整洁,甚至还有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没有无影灯就用几个大功率灯泡照明,连地面都铺上了瓷砖。
而右侧则是两间库房,一间卧室,以及卫生间和厨房。最后一间屋子则放着两台消毒柜,消毒完毕的毛巾毯子之类的东西整齐地放在一个塑料筐里。
“倒是听说手术用具不少都是一次性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陆凝翻检了一圈没看到任何手术工具,看来很多都被扔了,前面铁架子上也有一些,估计是男人顺手拿来当防身武器用的,可惜没啥用。
不过卧室里面倒是找到了一些线索。
床头的柜子里面放着一本记事本,似乎是某个实习医生的笔记,上面记录了一些最近时间的手术详情。记录直到三月二十二号为止,之后便没有了,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过陆凝从日记里看得出这位实习医生最开始不知道器官走私的事情,而发现之后内心是极为惶恐的。
三月十七号,史密斯先生的伤口愈合很成功,这是我的第一个大型手术病人,能够看见他康复我也很高兴。
但是他和医生商量的货物是什么呢?我相信医生的医术,可他的人品我不敢保证。配型、移植,这样的词语很难不让我想多……
三月二十日,我见到了‘裁缝。’
果然是这样,医生让我帮他处理一些东西,用一个黑色大塑料袋装着的东西,不是很重,我和刘想两个人就能轻松拎走……可我好歹是学医的,看形状也能猜出里面是个人。
或者说是具尸体。
裁缝的家很干净,我们放下东西就离开了,可是那个地方现在想起来依然令我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