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兹特克的永生者  一千五百五十五章 朵儿必河卫都指挥使同知,马哈阿骨打

类别: 历史 | 外国历史 | 阿兹特克的永生者 | 挥剑斩云梦   作者:挥剑斩云梦  书名:阿兹特克的永生者  更新时间:2025-03-05
 
古老的冷杉高高耸立,厚重的枝叶交错延伸,阴森的帷幕从天空拉下,笼罩着被遗忘的归眠之地。风化的尸骨悬挂在林梢,腐烂的绳索勾连着索伦树柱,空洞的双目从头顶望来,一齐发出呜咽沙沙的亡者低吟。

而众多女真部族的尸骨中,唯一一具穿着暗红汉服的尸骸,在树上悬挂了两代人后,终于落入尘土。这一刻,他躺在潮湿的青苔泥土上,双手保持着合抱的姿势,眼窝空空,深深注视着前来收尸的众人。可惜,在这片被遗忘的土地上,来者并不是他心心念念的大明官军,而是这浩荡林海中,已经蛮族化的同族与后人!

在这片无比辽阔与深邃的东北林海,文明的光芒总如昙花一现,早已随着雪花消逝在远方。寒冷的黑暗笼罩万里,追随着光明逝去的轨迹,一步步走向更残酷冰冷的未来。

千百年来,游猎与农耕的界线,蛮荒与文明的分野,似乎从未曾改变。它只是偶尔上下波动,如同数百年落涨的潮水,让渤海国暖到出产稻米,再让海南岛千里雪飘。而这一生一落间,中间万里生灵的命运,也就如同亿万尘沙,在无情的洪流中拼命挣扎,直到最终淹埋。

“老大人…日月光辉,今不复矣!…”

哈儿蛮酋长阿力垂泪叹息。他注视着这位死去的都指挥使同知,对方也从永恒的亡者国度而来,给予他穿过岁月的凝眸。两人一站一卧,就这样望了许久,中间是两代人死去的四十年,也是万里褪色的黑龙江。直到一阵阴风吹来,树梢间发出幽长的呜咽,祖瓦罗才叹了口气,拍着阿力的肩膀安慰道。

“愿主神指引他的灵魂!阿力,不要发呆了…眼下有两块卫所铜印,这乌熊的玛法阿爷,究竟是什么身份?他到底是朵儿必河卫的,还是土鲁亭山卫的?”

“.祖祭司,他是朵儿必河卫的卫所酋长。他穿着从三品的虎补武官服饰,因此是朵儿必河卫的都指挥使同知。而土鲁亭山卫的都指挥使佥事,则和我这个哈儿蛮卫的都指挥使佥事一样,都是正四品,服饰会是豹补,与这官服不一样…”

“从三品,正四品?也就是,相当于王国的荣耀或者世袭贵族?…”

“不一样!大明的官吏,不存在实封,只有爵位、官阶和职事。当然,边军卫所的长官,尤其是关外各部,确实是世代袭官袭职…具体来说,我们女真卫所的都指挥使同知,隶属于辽东镇的都指挥使司,也就是辽东都司。这个关外卫所的都指挥使同知,虽然名义上是从三品,但地位并不如大明关内卫所的从三品,更和朝廷中央五军都护府下,从二品的都指挥使同知没法比!”

“像是眼下,辽东镇的都指挥使同知,那可是隶属朝廷中央,负责朝廷的经制之师,是辽东镇数人之下、百万人之上的大人物!哪怕听起来名字一样,只是差了一阶的官阶,但中央和地方的官,关内和关外的官,完全不能相提并论!那是如同云泥的差别,也是能否入皇帝耳朵的差别…”

哈儿蛮酋长阿力眼神沧桑,讲述着这些帝国内部复杂的政治构造,听的祖瓦罗皱眉思索。

当然,再是有水分的“从三品”武官,那也是“从三品”,是毫无疑问的明军中上级军官。乌熊的玛法阿爷,要是能顺利带着朵儿必河卫的部族南下内附,那朝廷无论怎么说,都会从辽东划出一块地盘给他的部族。就像这五十年来,朝廷划出吉林周围、宽甸以东,来安置内附的海西、建州诸部一样。

“哈?你说我玛法阿爷,是从东边山谷的海子那块,西迁到这片河边林地的?那中间发生了什么?他为啥不往更暖和的南边跑,而是跑到这个旮沓的山寨来?这山寨里原本的部族,那什么土鲁亭呢?…”

“主神啊!乌熊,你才是朵儿部的酋长,是你阿爷的孙子!你都什么也不知道,却来问我们?我们又知道个屁!…谁知道中间发生了啥?两个这么大的大部落,最后就留下了一百来人,还有你这个憨货酋长!…”

马哈阿骨打骂骂捏捏,抬手又给了乌熊脑袋一个暴栗。然后,他蹲在地上,伸手摸着地上的骸骨,自语道。

“大神灵见证!且让我看看他是怎么死的!尸体可不会撒谎…”

“嗯…脑袋是完好的啊!浑身看不出明显的伤口,衣服也穿的整齐,可能是病死的?看这牙口,年纪估计不算太老,和阿力你差不多啊!酋长平时能吃饱,一般都是身体好的…那搞不好是皮肉伤,伤口发脓死的。这是最常见的死法之一了!…”

“阿骨打!有没有可能是吃错了蘑菇,中毒死的?”

“祖!你怎么一直想着吃蘑菇?都是老林子的部族,谁会没事吃这骗肚子的玩意?除非是饿的狠了,实在没办法了…倒是吃了生的马哈鱼,肚子鼓胀,吐出虫子死掉,是有可能的。我阿叔就是这么没的…”

“额真!我觉着,阿爷会不会是吃嘎嘣脆坏了肚子,然后一直拉肚子死的?部族有好几个三十多的老头,都是这么死的…”

“…你别说,真有可能!我们马哈部,也有这样死的。拉肚子,也是很常见的死法…”

三人蹲在地上,一边检查着风化干枯的尸骨,一边聊着林海中各种部族的死法,倒是有一种生死看淡、无所畏惧的豁达。而最后讨论出来的结果,乌都温的阿爷,要么是受伤化脓死的,要么是饥饿乱吃死的。也就是死于没药和没吃的,就像那些林中受伤的野兽一样。

是的,失去了文明秩序与粮食产出的女真诸部,哪怕个体和部族再是凶猛,也难免走上这样蛮化消亡的结局。除非,他们能获得来自文明边疆的“补给”!无论是通过朝贡赏赐的贸易,还是拼杀掠夺的战争,又或者两种兼有,犹如寄生在索伦柱上的藤蔓…

“主神庇佑!祖祭司、阿骨打酋长…我仔细想了想。有了这两枚卫所铜印,我们之前构想的重建三卫,包括明年的朝贡计划…就都有了改进的余地!嗯,有很大的改进余地,弄到大明的官方名分,甚至打通一条官面上的门路!”

生命的索伦树下,熟女真阿力盘腿坐在了前辈的尸骨前。他拿起两块卫所的铜印,还没来得及开口,乌都温就叫嚷道。

“你这家伙,这可是我玛法阿爷的好东西!之前说好的,两袋白泥巴,一袋腌鱼肉?”

“乌熊,你放心。这铜印给我们,吃的回去就给你!”

“嗯…不,不行!…”

“?你要反悔?…”

乌都温眼珠转了转,露出狗熊一样憨憨的狡猾。他龇着牙,伸出两个手指,狠狠看着阿力喊道。

“这是两个铜印!两个!之前许我的…要翻倍!…”

阿力看了看手中的两块卫所铜印,默了默,点头道。

“行!翻倍!给你四袋土豆,两袋腌鱼!…”

“啊?你这就答应了?…那我还要…呃!”

乌都温脑袋一疼,又重重挨了一下。马哈阿骨打了一巴掌,让这憨货闭了嘴,才看向阿力。

“阿力兄弟,你年纪最大,也是我们中间见识最多,懂得最多的…你继续说!…”

“咳!”

祖瓦罗摸了摸鼻子,轻咳了一声,也关注的望向阿力。阿力沉吟了会,接着前两日提到的话头,认真开口道。

“祖祭司、阿骨打酋长…南方的朝廷,对于各卫所的重视程度,以及各卫所的职能定位,其实有很大的不同!从这些卫所的官职,就能看出些许…”

“我们手中,眼下有五块卫所铜印,代表五个女真卫所朝贡的资格!我拿出的哈儿蛮卫、弗朵河所卫铜印,祖祭司手里的满泾卫铜印,还有这里的土鲁亭山卫、朵儿必河卫铜印…”

“其中,满泾卫与奴儿干几乎一体,象征的政治意义太过重大,是不能轻易拿出来朝贡用的…哈儿蛮卫、弗朵河所卫,则是我原本计划的两个朝贡身份,由祖祭司来冒充弗朵河所卫的酋长…”

“而现在,我们又得到了土鲁亭山卫、朵儿必河卫的铜印!这两个卫所,位于兴安岭北侧,是太宗当年经营兴安岭山脉的布置…土鲁亭山卫虽然建的早些,但不算重要。真正关键的,是朵儿必河卫!这个卫所封的,可是都指挥使同知!它管辖的兴安岭谷地极为广阔,拥有两处水草丰茂的海子,正是北方野人各部南下侵扰的重要通路之一!…”

说到这,阿力顿了顿,把手中朵儿必河卫的铜印,递给了马哈阿骨打。马哈阿骨打眼神一闪,看了看手中很是轻巧、但象征极重的铜印,沉声道。

“阿力兄弟,你的意思是?让我拿着这块铜印,冒充朵儿必河卫的酋长身份,也就是乌熊的身份,南下朝贡大明?!…”

“正是!是以朵儿必河卫的身份朝贡,但不仅仅是朝贡!…阿骨打酋长,你是我这辈子见过,最为勇武的勇士!奴儿干虽好,却不好暴露在朝廷的眼中,不是你的用武之地。朵儿必河卫虽然混乱,却是真正的好地方,是你能大展身手的所在。而这块卫所铜印,就是老天与主神,送来给我们的名分!…”

“名分?…”

“不错!阿骨打酋长,大明虽然撤离了大江下游,但他们留下的名分,却依然极为重要,影响着周围的女真各部!一支没有身份的野人部落,无论多么能打,都没法在黑水林海中长久…因为,它无法与周围大明册封的各部合作,更不可能获得来自大明的支持,从南方弄到重要的军资补给。咳!至少在祖祭司出现前是这样…”

“实际上,哪怕是现在…唯有见过大人们的面,得了大明的名分,得了朵儿必河卫所的身份,再袭了都指挥使同知的职…马哈部才能摇身一变,变成朝廷忠诚的‘朵儿部’,逐渐在兴安岭谷地扎下根来!也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以重建朵儿必河卫的名义,从辽东镇打通一条更好运作的门路,弄到工匠、军资与粮食!…”

“啊???”

听到这,马哈阿骨打一脸茫然,乌都温二脸茫然。只有祖瓦罗皱着眉头,疑惑问道。

“主神见证!阿力,你是说…让阿骨打冒充朵儿必河卫,不仅仅是去朝贡讨赏…还能袭个什么职,以什么重建的名义,弄到大明的工匠和物资?…”

“正是!”

“那为何是重建朵儿必河卫?直接请求,重建你们哈儿蛮部不就行了?…”

“哎,主神啊!我也想重建哈儿蛮卫…但两个卫所的官职不一样,位置不一样,朝廷的重视程度也不一样。我哈儿蛮卫只是都指挥使佥事,而朵儿必河卫可是都指挥使同知!在朝廷的排序里,朵儿必河卫地位很高,远比哈儿蛮卫高…”

阿力轻叹了口气,黑龙江下游的地图,就在他的脑海中浮现。数息后,他才再次开口道。

“哈儿蛮卫远在最东北的下游,位置无关紧要。哪怕丢了,后面还有福山卫,还有忽石门卫顶着,挡在野人南下的路径上…但朵儿必河卫不一样,它是锁住兴安岭群山的钥匙!野人从这里南下,越过兴安岭后,就能往各处跑。他们笔直南下,过来陷落的葛林卫,就是忽石门卫。他们也可以往西南走,沿着古鲁河,直到突然出现在海西女真的腹地,甚至与蒙古朵颜三卫接触…”

“凶悍的野人女真一年年南下,四处流窜劫掠,海西女真诸卫都是不堪其扰,被逼着日渐南迁!他们可都希望着,有个什么傻乎乎的卫所部落,能够顶在前面,挡一挡野人南下的这条大路!所以,重建朵儿必河卫,不但朝廷会更看重些,更一定能得到海西各部的支持!”

“主神啊!你是说,哈儿蛮卫相当于世袭贵族,而朵儿必河卫是荣耀贵族?并且,它是守山的关口要地,能得到南边海西大部落的支持?…”

祖瓦罗沉吟着,尝试用自己的政治水平,去推测南方的情况,顿时觉察出不对。

“阿力!你之前不是说,南边的大明,早就放弃了‘关外’的北地吗?他们不愿支援北方坚守的卫所,不愿长期维系,这才让你们先后沦陷…就比如这什么朵儿必河卫,消失了这么多年,朝廷不也什么都没管吗?眼下,为了一个这么多年都没管的部族,为了一个突然冒出来的什么都指挥使后人,他们真愿意拿出好东西,来支持这卫所重建吗?…”

“祖祭司,你问的很关键!嗯,这其实是两个问题!名分和实利…首先,我们有这官印,还有这都指挥使同知的官服,甚至还有头盔甲胄我们这名分,是半点都没有假的!因此,朝廷肯定会认下朵儿必河卫的名分。朝廷也希望重建朵儿必河卫,让一个有名分、又朝贡的卫所部落,顶在兴安岭谷地的前沿…”

阿力赞许的点点头,沉吟数息,再次振聋发聩的回答道。

“其次,朝廷是不会拿出真金白银来的,辽东的大人们,更不可能拿出真金白银!他们最多动一动手指…这拿出真金白银的,得是我们!我们!…”

“什么?你是说,南边的大明朝廷要我们出力,不仅得披甲厮杀,还得自掏腰包,给贵族们送礼物,结果什么都得不到?”

“不!不是贿赂勋贵,而是贿赂镇守太监和军司.也不是自掏腰包,什么都得不到。而是先喂饱大人们,才能拿到朝廷的东西,好东西!.”

阿力用手比划着,努力描述着大明内部的政治规矩与运作。而这样“深奥”的东西听着祖瓦罗耳朵中,简直比王国的政治,复杂上十倍!

“主神见证!我们必须先拿出朵儿必河卫的名分,再掏出真金白银喂饱辽东的大人们,最后自带勇士的厮杀在前…才能让大人们动一动笔,批下条文,漏一漏手指,赏下府库里朝廷的好东西来!…”

“也就是说,忠诚的卫所名分、贿赂的真金白银、羁縻的武力价值…必须三者都有,才能得到一份辽东官府恢复卫所的批文,开启一条官面上的合法门路!而这条官面上的门路,可是无价的.”

“因为,只要官面上合法门路一旦打通,那通过依附这个渠道,再进行不合法的私下交易,甚至是匠户买卖、军资倒卖…那可就容易了太多,能够弄到的也太多、太多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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