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惑地瞥了地上的尿包一眼,戴着兜帽的女人谨慎地向人群中退了退。
这个刚出现的男人穿着囚徒的衣服,眼睛里还带着某种疯狂的意味,看起来很难把控,而现在是完成任务的关键时刻,最好不要多生事端。
打定了注意后,她开口询问道:“请问您找上我们,是想做什么?”
银铃般的声音依旧清脆如初,而且这次还带上了某种奇异的韵律,那悦耳的声线竟悄然染上了一抹魅惑之意。
魔女一边发动着精神魅惑一边继续说道:
“看您身上的衣服,应该是被那个女人抓起来的职业者吧?我想我们的目的应该是相同的。如果您愿意保持安静,我可以代表法雷尔家向您支付相应的代价,一些比较特殊的要求也不是不可以。”
哈利没有回话,而是直勾勾地盯着狼人健硕的肌肉。只见他先是嘴角上翘,随后缓缓咧开,露出了一个分外愉悦的笑容。
见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笑了,黑袍女人顿时松了口气。
在魔女的“家庭”中,主母对下级魔女有近乎绝对的支配权,所以惩罚起来都极其严厉,这次任务如果失败,虽然不至于直接被杀掉,但受到惩罚也绝对不会轻到哪里去。
她刚才虽然表现得并不在乎,但对主母的惩罚还是十分畏惧的。
既然眼前这个男人可以谈,那简直再好不过,只要再拖一小会儿,等拿下了任务目标,到时候付不付代价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为了表示自己这方的善意,魔女将身上宽大的黑袍轻轻撩起。一柄枝节横生的短杖缓缓探出,轻轻地搭在了银色*狼人的脊背上。
幽幽的冷光闪过,狼人原本血红的眸子逐渐褪色,虽然还是一双兽瞳,并没有恢复成人类的眼睛,但总算勉强恢复了一点清醒。
在重新获得了理智后,可能是想起了那个伦纳德大人的手段,它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决定还是先忍耐一会儿。
“哼!”
狼人的鼻子抽动了一下,橙黄色的兽瞳微眯,牢牢地记住了面前这个男人的味道,但眸子里的杀意却隐藏了起来,伏身欲扑的动作也收了起来,重新恢复成了直立的姿势。
然而让他们没想到的是,面对自己这边的善意,对面那个男人的脸色却耷拉了下来。
“不赶紧动手,你哼你马呢?”
手无寸铁的哈利从塔楼的废墟里拔了跟铁条,对准狼人的大腿就捅了过去。
这名体型庞大的狼人却有着异乎寻常的敏捷,一个后跳便避开了铁条,随后重新俯下身体,喉间发出了威胁的低吼声,那双刚刚褪色的眼睛也重新染上了鲜红的颜色。
“等等!”
黑袍魔女气急败坏地甩了甩短杖,周遭的空气一阵扭动,一道无形的气浪把率先扑过来的哈利推了出去。
“你是被那个女人抓来的囚犯,我们又接受了命令准备围杀她,大家立场相同没必要动手!”
被气浪推出去的哈利一咕噜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后再次咧开嘴笑了。
他打量着狼人的眼神里,带上了某种类似饥渴的意味,看起来比它还要疯狂三分,如果不是身上没长毛的话,还真分不清到底谁才是野兽。
“什么立场不立场?老子的立场就是要好好打一架!”
他的话还没说完,狼人的眼睛已经被彻底染红了,只见它仰头发出了一声凌厉的嚎叫,随后便猛地扑了过去,和哈利滚在一起厮打了起来。
在那声狼嚎响起后,魔女身后的几十名黑袍人纷纷抖了起来,身上的肌肉逐渐膨胀,宽松袍子也被撑得裂开,很明显,这些狼人心中的渴望也快按捺不住了。
“不可理喻!”
魔女一边恼怒地挥动手中的短杖,配合着几名身材娇小的黑袍人一同施放清醒术,试图压制住这些狼人的凶性。
然而哈利和银色*狼人的战况逐渐激烈,两人的身上不断出现新的伤口,淡淡的血腥味弥散开来。
嗅到血味儿的狼人们彻底绷不住了,一个个主动扯破了黑袍开始仰天长啸。王宫中的其它狼人也跟着叫了起来,到处都回荡着它们凄厉的嚎叫声。
“艹!这么多啊?”
看着一头狼人突然变成了十几头,哈利的头皮有点发麻。虽然有架打是很爽,但要是死在狼人的围攻里可就太憋屈了。
“该死!都怪你这个疯子!”
暴露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了,完成任务的成功率暴跌,回想主母那些残酷的惩罚手段,魔女不寒而栗地抖了一下,攥着短杖的手背上顿时青筋暴起。
她咬了咬牙,从怀里掏出了一大把细碎的小颗粒,对打得如火如荼的一人一狼丢了过去,
注意到这一幕的狼人瞳孔暴缩,拼着被哈利重重地打一下,也要躲出颗粒物的范围之外。
见它对这东西如畏蛇蝎的样子,哈利也留了个心眼儿。
他一边尽力闪躲这些不明物体,一边大力挥动手里的铁条,把不少小颗粒都甩到了狼人的方向,飘进了它身上的毛发里。
被甩了一身小颗粒的狼人落水狗似的疯狂地甩毛,连眼睛里的血色都褪掉了不少,甚至急得吐出了一句无比清晰的人话:“等等!先别动手!”
黑袍魔女看都没看它一眼,反倒紧盯着哈利沾了不少颗粒物的右臂,神色狰狞地挥了下短杖。
那些附着在两人身上的颗粒物骤然缩小,毫无阻碍地没入了两人的身体中,随后以他们的血肉为养料,快速地生根发芽,顷刻间便长成了一条条带着棘刺的黑色蔓草。
抖掉了大多数草籽的狼人还好,痛苦地哀嚎了两声后,在地上滚了滚便碾碎了身上的藤蔓,防备不足的哈利就倒了大霉了。
他的胳膊上足足长出了十几条蔓草,不仅上半身被棘刺扎得鲜血淋漓,连整个右臂都缩小了一圈儿,仿佛下面的血肉都被吞噬一空似的,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去死吧!”
随着黑袍魔女的怒喝,一道无形的气刃冲着哈利的脖子切了过来,满头冷汗的哈利把铁条换到左手去挡,但只僵持了一瞬便被轻松斩断。
他拼命地扭转身体,然而躲开了脖子还没躲开脑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气刃向自己的脑门切了过来。
在这一瞬间,他的人生仿佛走马灯一样在眼前闪过,死在战场上的父母,严厉的老罗曼、早逝的两任妻子、甚至还有揍了他足足三个月的威廉,以及这场尚未尽兴的死斗。
哈利突然发现,自己还有很多话想对这些人说,只是已经来不及了。最终他拼尽全力地张大嘴巴,把自己最想说的那句话说了出来。
“这是二打一!不能算老子输!”
“嘭!”
一只缭绕着阴影之力的手掌突然出现,从下方硬生生托高了气刃。
暴烈的气刃一掠而过,带走了哈利大半的头发,更是切豆腐似地剖开了他身后的墙壁,不过好歹把他的命保住了。
明亮皎洁的月光下,杰西卡从哈利身后走了出来,背着手站立在原地,冷漠地看着面前满脸不甘的魔女。
“你就是伦纳德派来杀我的人?”
女骑士冷声询问道,比之前消瘦了些的脸上满是淡然,看上去和威廉保持面瘫时的状态竟有七分相似。
见那个该死的疯子逃过一劫,魔女恼怒地咬紧了牙关,然而很快便恢复了笑吟吟的神情,向着负手而立的杰西卡微微鞠了一躬。
“原来是杰西卡大人,伦纳德大人让我代他向您问好,”
女骑士瞟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而是用完好的左手悄悄打了个手势,示意身后的哈利待在原地别动。
劫后余生的哈利喘了口气,随后注意到了那只黑红交缠的手掌,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即使有阴影之力的保护,徒手接触气刃依旧十分危险,只刚刚那一下,杰西卡手心的皮肤就被绞烂了,受创最重的拇指处甚至露出了白森森的骨茬。
汩汩流出的鲜血和阴影之力混在一起,形成了黑红两色的液体,顺着女骑士比别人长得多的腿甲缓缓流下,不声不响地没入了她的影子里。
“你的……”
“唏律律!”
奇妙的三重奏突然响起,肉体、精神、灵魂三者同步的嘶鸣声带来了怪异的感受,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哈利只觉得屁股一痛,一只漆黑的马头从墙壁后的阴影里钻了出来,张口叼住了他半个屁股,不容抵抗地将它拖进了身下的阴影里。
大惊失色的哈利连忙伸手,试图抓住点儿什么,然而随着阴影之力逐渐充斥全身,他整个人都模糊成了一团影子,除了屁股上的两排板牙外,无论怎么努力都接触不到任何东西。
哈利气急败坏地吼了一嗓子:“艹!我还没扌……”
手舞足蹈的哈利被拖进影子中消失不见,而成功带走了他的女骑士却皱起了眉头,不解地看向了对面微笑着的黑袍女人。
即使被小白独特的三重奏影响,但魔女的法术大多都是瞬发,出手拦截的话不是没有机会,可是她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把威廉的父亲送走了,这是为什么?
同样不知道为什么,那名魔女的心情好像突然变好了。
她咯咯轻笑道:“已经能够脱离夜魇单独出现了吗?杰西卡大人,您离四阶怕是只有一步之遥了吧?”
杰西卡皱了皱眉,感觉对面的女人有些不对劲。
但脑海中和夜魇的联系告诉她,小白们已经把哈利送到了安全的地方,只要撑到它回来,自己就可以通过阴影位面瞬间挪移走。既然这个魔女准备说几句废话帮自己拖时间,那简直再好不过了。
魔女似无所觉,反倒笑吟吟地继续夸赞道:“您今年还不到三十岁吧?真不愧是伦纳德大人的姐姐呢,虽然没有和他选择相同的序列,但也一样天赋惊人。”
无聊的废话。
杰西卡摇了摇头,感觉小白们已经离自己不远了,只要它挪移过来,自己立刻就能逃出包围……不对,为什么过不来!
对面的魔女笑了笑,微微侧身露出了四名身材娇小的黑袍人,她们的身上居然散发出了属于阴影之力的波动。
这些人的身体不断地在阴影和现实中反复闪烁,数百米内的阴影能量被她们搅成了一团乱麻。
“杰西卡大人,我身后这四个孩子都是魔女,而且找同一名刺客复写了劣化版的潜入阴影,这些小家伙没什么战斗力,但给您的坐骑捣捣乱还是能做到的。”
“唏律律!”
远处传来了小白们的嘶鸣声,发现了不对的它们果断放弃了挪移,而是直接向这边跑了过来。
听着越来越近的马嘶声,魔女转头向身边的狼人说道:“让你的狗崽子们拦住那匹马,要是被她跑了,后果你知道!”
“啧,早晚吃了你这个该死的老女人。”
“认命吧杰西卡大人,您已经逃不掉了。”
随着十几只狼人缓缓向周围散开,魔女眯起了眼睛轻声道:
“除了问好之外,伦纳德大人还让我给您带句话,他说他非常遗憾,前任家主死的时候您不在场,没能把这份快乐和您一同分享。”
听着远处越来越焦急的嘶鸣声,感受了一下周围接近暴走的阴影能量,女骑士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了下来。
她轻轻地抿了抿嘴唇,平淡地说道:“那你也替我向他带句话吧,谢谢他给母亲报了仇,还有,这些年里……”
“抱歉,杰西卡大人。”
魔女摇了摇头,不仅出言打断了杰西卡的倾述,更是斩钉截铁地回绝了她的要求。
“伦纳德大人吩咐过,绝对不许把您的话带给他。他说杀死自己的姐姐应该哭泣,怕听了您的遗言笑出声来。”
……
“那混蛋!”杰西卡强撑出来的淡定瞬间破功,不仅额上青筋暴起,更是猛地攥紧了拳头,恨不得立刻把那个该死的混账拖来暴打一顿。
对面的魔女笑吟吟地抬起了造型扭曲的短杖。
“没了夜魇的骑手什么都不是,请您不要做无谓的抵抗了,这样的话,我还可以让您走得安详一点。”
女骑士黑着脸没有说话,而是缓缓抬起了拳头,
与此同时,王宫门口的威廉正一脸无语地解开绳子,把拴在旗杆上的野狗放了出去。
那条得到了自由的野狗连看都没看威廉一眼,像只脱了缰的渣男一样对他弃如敝履,毫不犹豫地扑向了面前的狗食盆,饿死鬼似的啃了起来。
像这样拴着野狗的旗杆还有十几个,而在绳子的极限范围外,各自摆着一盆喷香的肉骨头。
一名有着侦查灵光天赋的骑士凑了过来。
“威廉大人,法雷尔家的营地几乎都拆光了,篝火的余烬也已经凉透,再加上这些狗饿成了这样,法雷尔家的人大概走了快两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