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府中,许严走在玉微身前半步,领着他穿梭在武府中。
玉微悠闲的漫步,带着一丝欣赏看向四周。
武府说是朴素,其实还有种植一些树木,建立一些山水造景。
在一栋栋楼房间,到处可见葱翠的草地,一颗颗高高的树木,遮蔽了耀眼的阳光,带来一丝凉爽。
翠绿的微缩山水间,是一条条石砖铺就的道路,表面光滑平稳,像玉石所筑。
玉微脚下踏着石砖道路,随着道路的延伸前行。
他神态轻松,旁边的许严却没有这份余裕。
许严的目光略带复杂,不时扫一眼玉微,明显还沉浸在玉微刚才几句话展露的神态。
那一瞬间,许严好像去天京朝拜那位陛下,受到那现世神魔、天下之主的威势所迫,不自觉被话语所摄。
待他回神,刚才那一切又彷佛幻觉。
现在,玉微一派淡然,好像完全没有这回事。
依然是用一张稚嫩的小脸,做着平淡的表情,偶尔用好奇的目光看着四周。
那表现就像一个稍微听话乖巧的孩子。
这让许严越发摸不准玉微的虚实,在心中道:
“这孩子⋯越发的神秘了。”
在几步一回头的状况,许严走过武府的数栋楼房,来到一个大厅。
大厅正中,坐着一位中年男子,正持着一册书卷,不知在写着什么。
他听见许严踏进来的脚步声,微微抬头。
待看清了许严的样子,男子立刻站了起来,上前道:
“许正令,您回来啦!”
许严像中年男子点了点头,当作回应。
玉微走在许严旁边,随他踏入大厅。
男子的视线扫到玉微,双眼顿时一亮。
目光在玉微的面庞上停住一瞬,才缓缓的移开,对许严充满好奇的问道:
“您旁边这孩子是?”
哪知许严完全没理会他的问题,开门见山道:
“蒲从令,府主回来了吗?”
蒲从令愣了一下,看着许严威武的面容,还是老实回答:
“几日前,府主回来了一趟,但待了不到半刻,就急急前往天京,现在执掌府内的元上令。”
这个答案明显不在许严意料中。
他闻言皱起眉头,略带喝斥的说:
“元上令,他方成炼窍不足两年,资历尚不足,武功也非绝佳,怎会受命执掌武府?”
许严语气有些不好的问道:
“怎会是由元上令执掌武府,盖、齐、洛三位上令呢?”
很明显,他和这位“元上令”的关系并不好,即使是对方职位比自己高,也不会让他收敛这股恶感。
蒲从令感觉许严的语气不佳,不由一缩脖子,忐忑道:
“三位上令,盖、齐两位因为府主的命令,去往太平府边陲一个叫“清河”的小镇探索。”
“洛上令则领了府主的指令,去往隔壁豫民府,据说去拜见洪府主了。”
许严听到这里,想起清河镇刚刚遭遇的神宫危难,以及云山“那处”隐藏的事物,皱起的眉头才缓缓收敛。
考虑到神宫和那一处的重要,确实只有派出这两位武功最高的上令才能压得住状况。
而洛上令去拜见隔壁的洪府主,或许也是请求相助,也不好说什么。
虽然可以理解,但许严的眼神仍透着一股不善。
他对着蒲从令道:
“你认为元上令可以执掌府上?”
蒲从令听见许严的话,心中不由一苦。
“这话怎么接啊!”
他可不像许严,是府主的嫡系,又是资历极老的正令,功绩深厚,培养的武者也众多。
许严可以念几句资历功绩尚在其下的元上令,他可不能啊!
对蒲从令来讲,元上令是大自己两阶的长官,还是代掌天福武府的老大,其修为还是炼窍,比自己更高一层。
更别说,“从令”之职一听便知,还不是正的呢!
若恶了府中上令,元上令是有权将他革除,顶多事后对府主报备一下。
就算上令只是不喜,也能略作手段将他调去其余职位。
但许严身为府主嫡系,身后站着府主与两位上令,某种意义上势力比元上令还大,也不好逆着他的话。
这两边他都不敢得罪。
蒲上令一时陷入两难,不好说话。
幸好这个时候,玉微看向许严,开口询问道:“元上令,那是谁?”
许严瞄了玉微一眼,看见那金色的双眼不由一缩,接着没什么表情的回答:
“是老夫的上司,天福武府的四位上令之一,地位更在正令之上,虽然年纪比老夫小很多,却在多年前就晋升炼窍,位至上令。”
蒲从令见此,感谢的看了一眼玉微,在心中道:
“多谢你帮我接过话题,长得很好看的小弟弟!”
然后,他对许严恭维道:
“许正令您也不差啊,凝血大成,功劳深厚,只需要再一步晋升,就能顺理成章的授与上令之位。”
蒲从令此话只是客套一下,但许严的眼神却缓和了下来,甚至露出一丝微笑。
许严点头道:“确实。”
看见许严心情转好,蒲从令反而有点摸不着头脑。
但他也怕许严又转回去说元上令的事情。
于是,蒲从令连忙转移话题道:
“对了,说到府主回来的一小段时间,倒有一件稀罕事情。”
“府主回来的时候,身边还带着几位神秘的客人,似乎都是宗师,以府主的狂傲,居然也对其十分客气。”
许严目光一动,看向蒲从令:
“喔?”
见许严被自己的话题吸引,蒲从令一喜,继续道:
“当时,正是在下看见府主风风火火的从天上落下。”
“府主从天而降,在下也算看习惯了,但让在下震惊的,是府主身后还有三人从天而降!”
许严眼中闪烁:“三人?”
连旁边本来四处张望风景的玉微都金瞳一晃,看了过来。
蒲从令接着道:“是啊,那是一位气度非凡,彷佛天地一体的道人,和一位青铜面具的男子,以及一位黑衣少年。”
“三人没有做什么特殊的动作,毫无烟火气息,却踏足天穹,必是宗师无疑!”
蒲从令想到那几人踏空而来的画面,不由向往。
某些炼窍高手,或许也能暂时腾空,但绝对没有这种举重若轻,踏空如平地的自在。
那种姿态,可称得上如仙如神。
在武道之中,凝血之后是炼窍,炼窍之后是秘藏。
凝血可称高手,炼窍亦只算一流高手。
虽然臻至一流,但仍与凝血高手一样,是“高手”。
秘藏境界却已超越高手,成为了宗师。
宗师,战胜了地心引力,达到一种“反地心引力”的境界。
那是超凡的象征,真正非凡的征兆。
这是生命层次的超越。
蒲从令的向往,许严没有在意。
他只是想道:
“那位前辈,还有其他同伴吗?”
“他们与府主一同去天京了?”
他知道府主与前辈商议后,两人一同离去,但他并不知道他们去往何方。
直至此时,许严才明白他们前往东煌首都,那位陛下坐镇的天京。
而且,那位前辈并非孤身一人。
他想到蒲从令说的面具男子、黑衣少年,感叹道:
“三位宗师,多大的一股力量,恐怕都是来自圣地啊!”
在许严旁边,玉微则想到更多:
“那位“先生”还带了同伴吗,看来“诸天”的活动是以一群人为单位的啊。”
许严沉思了一会关于道人的事情,很快就回过神,继续办正事:
“我等会去拜见上令,你先帮这孩子申办一个学证。”
就算不满元上令,但遇见疑似血魔控制之人,还是要上报给武府。
许严再不情愿,也要走一趟去找元上令。
蒲从令也从对宗师的向往回神,听见“学证”讶异的问道:
“诶,为这孩子办学证,但是新一批学生的武考是在三日后啊?”
许严直接道:
“这孩子情况特殊,先给他安排一个学证,以及一间学舍。”
蒲从令愣了愣:“这合理吗?”
许严摆摆手:“不用担心,这事老夫担了,你去做就是了。”
“以正令的名义,授与路遥正学之位。”
一边说着,他从怀中拿一一本册子,直接递给蒲从令。
许严再回头,本想对玉微吩咐什么,但直视那双纯粹的金瞳,话语又噎了回去。
许严顿了一顿,转向蒲从令,正色道:
“他便先交给你了。”
然后,他身影一闪,飞也似的离去。
堂堂武府正令,炼窍大高手,离开玉微身旁时居然有点落荒而逃的样子。
“诶?许正令?”蒲从令呆呆的看着许严离去,又看向玉微。
良久,他才叹息一声:“好吧,做就做吧。”
蒲从令拿起许严给他的册子,扫了一眼,呢喃道:
“已经盖好正令印信的学册,还有详细的身分证明,这都已经一锤定音了,我还能拒绝不成。”
他思考一下,对着册子书写几笔,再拿出一个碟子模样的事物。
蒲从令伸出手指,在那碟子上划过。
随着他的动作,其指尖有一缕赤色气血浮现,居然在坚硬的碟子上刻出深深的痕迹。
一根血肉指头,变得像锉刀一样,在碟子上刻上“路遥”、“正学”四字。
蒲从令刻好字,就低下身,将碟子递给玉微。
玉微伸手接过,就听蒲从令道:
“好好收好,这是武府的学证,证明你是有学册记录的学生,在府中享有通行书库、听课的权利,若弄丢了可是十分麻烦。”
“明白。”玉微点了下头当作回应。
蒲从令又从桌上拿起一个铃铛,晃了几下。
“叮叮!”
清脆的响动后,一名身穿简朴服饰的少年从后方走出。
他对着蒲从令一躬身,面上却有些无奈:
“蒲从令,我还在挑水呢,您这就把我唤来了。”
玉微目光一转,看见少年手上还拿着一个大水桶,虽然上有盖子,看不见内部,却能感受到其沉重。
蒲从令看了他一眼,耸耸肩膀道:
“没办法,现在有正令安排下来的事情要办。”
少年晃了晃手中水桶,对里面清澈的水道:
“但这水我也放不开啊,今天学舍的饮用都靠这几缸呢。”
蒲从令道:“你放在这吧,我再找人来代你搬水。”
他拿起一串钥匙,对少年吩咐:
“带这位路小友去天甲学舍一一四房。”
少年闻言只能放下水桶,拿过钥匙。
蒲从令又转头对玉微道:
“跟着小五,他会带你去学舍,那里之后便是你的住处了。”
玉微点了下脑袋,在少年的引导下,很快离开大厅。
待所有人都离去,蒲从令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本要拿起书册继续书写。
但刚拿起笔,他又顿住了,眼睛眯起的沉思良久。
数息后,蒲从令拿出玉微刚才的学册,对照上面的资讯,写了几张纸。
然后,他站起身,来到大厅的一个侧间。
这个侧间广大,上面没有屋顶,里面满满是笼子与木棍平台。
那些平台上,站着无数拍打翅膀的飞鸟,模样奇形怪状,但个个目光有神,振翅时掀起一阵阵微风。
蒲从令巡了一圈,找到一只青色的小鸟,把那几张纸折叠起来,绑到小鸟腿上。
蒲从令把笼子打开,青色的小鸟眨眨眼睛,突然翅膀飞速拍打,化为一道青影直冲天际。
蒲从令凝视小鸟消失,目光复杂,久久才一声长叹:
“唉,不知这样是对是错。”
那青色小鸟速度飞快,常人肉眼都无法补捉,迅速略过天际。
牠飞上高空,直入几百丈云霄,然后熟络的穿越百丈白墙。
白墙后,便是天福城的“内城”。
与朴素却繁华活泼的外城不同,内城充满一种宁静悠闲的气息。
外城的百姓生活忙碌,到处奔走,大街上车水马龙,楼房下人头涌动,各式摊位摆满市场,买菜买货的民众川流不息。
十多里广阔的外城,每一寸都被人挤满,只有武府军府这少数地方留下一片空地。
但在内城,放眼望去少有人烟,几十里范围都是一座座华丽高大的宫阙。
它们在阳光下闪烁微微白光,其中搭建的砖石皆由武者采集塑形的地底坚玉,以一体的巨大蓝玉为柱,以琉璃为檐。
宫阙旁边则有华塔通天,以黄金覆盖表面,夜明珠镶嵌每一个转角,使整座金塔日夜都绽放光华。
在宫阙之间,无数飞桥横越天空,在一座座宫殿间搭起长梁,有地下水泵汲水而上,在半空高台造就池景,再让流水淌过飞桥,在天上挂起一道道绚丽的瀑布。
万千流水如匹练,变成人造的小瀑布,顺着一座座宫殿往下流,灌溉两旁大片修剪整齐的园林。
园林旁,是各种低矮的小墙,上面雕龙画凤,墙面的每一寸都有精美图纹。
整个内城无一处不华美精致,彷佛人间仙境,天上妙景。
就是这美丽无比的地方,缺少了人气,不见多少人影走动。
青色小鸟闯入这片空间,向着其中一间宫阙飞去,很快落到上面一个小平台。
一名仆人模样的男子看见小鸟,面上一变,立刻拆下小鸟脚上的折纸,动作飞快的离去。